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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宝石不能平安出境,多年的心血,将化为一团泡影……思前想后,他心里像倒进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一股劲地在翻腾。他一再地忏悔,祈求上帝保佑,但他心里明白,自己这一生一世连一件好事也没做过,上帝怎么能把他宽恕。他觉得漆黑的夜空到处都布满了抓他的大手,到处都闪动着盯他的眼睛……天快亮了,他计算着飞机降落的时间越来越近,但他仍一再提醒自己:要沉着,秘硐里的“私房”,一定要等飞机降落后才能去取,决不可提前暴露。
隐约传来了鸡啼声,金得利拧亮油灯看表,时间尚早,他点燃一支雪茄再躺下,望着房顶吞云吐雾,思谋着为了不致泄密,该如何将知道“宝库”内情的人统统除尽。
鸡啼二遍了,金得利感到了黎明前的寒意。他叫醒大灰狼,先把一叠花花绿绿的钞票递在他手里,又把自己那件贵重的大衣披在他身上,装出十分亲善的表情说:“时候不早了,去准备吧!事情办妥后,跟我一起上飞机,出国去开开洋荤,花花世界,到处都有醉人的美酒,迷人的美女,你将在享不尽的快乐中度过一生。”
实际上这一夜,大灰狼并没有睡着,他整夜里都假装合着眼,在暗中窥测金老板的动静。但奇怪的是,天明后飞机就要来,为什么金老板还不叫人把要运走的宝石搬出来?这些东西到底藏在哪儿?为什么事到临头,还秘而不宣,守口如瓶,不露半点蛛丝马迹?金老板叫人做小木箱的事并非秘密,他存“私房”的事早有传闻,但是加工的小木箱不少,而不见运走一只,这批木箱没个适当的地方是贮存不下的。他想自暗中跟上金老板以来,确实也捞了不少油水,不但娶了老婆,而且买了院子,但他总认为那算不了什么,要是能把金老板的“私房”再夺到手,他这一生一世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正当他胡思乱想时,金老板叫起他,不但塞了钱而且给了大衣,受宠若惊的他,本能地露出感激涕零的表情,做出唯命是从的样子溜出房门,执行金老板的吩咐去了。
天色微明,流窜进山的残匪,已零零落落地走过两三批。心慌意乱的马拉尔拜克想去金老板那里看看动静,便亲自带着他指名要的那些牧民到木房前来了,其中就有赛山拜,虽然人数不多,但都是在“宝库”挖过矿的壮汉子。金得利招呼过头人,又搬出些食品给牧民分发后,便指派大家立即去把“宝库”矿硐里的工具背下山来。这时布拉太慌慌张张地跑来对头人耳语,马拉尔拜克大惊失色,随即匆匆离去。
金得利见牧民们的背影在山道上消失后,当即骑马抄近路抢先赶到“宝库”。
此时,周围的山野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一声声清脆的林鸟啼叫,一阵阵低沉的松涛,淘气的小松鼠在枝头上采食松果,活泼的梅花鹿在林地里嬉戏追逐,清新如画的山林,洋溢着勃勃生机,大青山沉浸在黎明的安宁中。
不过这种安宁只是暂时的。因为,仅仅过了一会儿,“宝库”硐口便出现了一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壮烈场面,响起了雷霆万钧、山摇地动的大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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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勾心斗角(2)
金得利和大灰狼返回木房,狼吞虎咽地共进早餐。大灰狼明里在吃饭,脑子里却总是浮现出炸硐的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后怕。好端端的一个矿硐,活生生的十几条人命,全部断送在那一瞬间。这是杀人灭口、天地难容的事啊!但他也暗自庆幸除了天知、地知,金老板和自己之外,谁也不知道这件事。只要自己不露声色,天是瞎子,有眼无珠,地是哑巴,有口难言,而金老板,当然不会张扬他主谋的事。
但是,事情真像大灰狼想的那样天衣无缝么?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们丧尽天良、绝灭人性的罪恶勾当,都被牧工居尔特拜看见了。
就在大灰狼还在沉思时,金得利听见了一阵阵的嘈杂声。他放下刀叉,跑出木房,发现远处阿吾勒方向乱哄哄一片。心里一阵惊恐的他,正打算要大灰狼去查看,忽听天空中隐约传来“轰轰轰”的马达声。这是他的希望之神在召唤啊!他顿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像一条发疯的狗,叫了大灰狼一声,便飞奔出门跳上马背,没命地向北草场跑去。
一架双翼飞机穿出云层,出现在草场上空,金得利惊喜若狂地掏出白手绢不断地向空中招手挥舞。
飞机驾驶员大概发现了招手的人,降低了飞行高度低空盘旋,可因地面上躺着一片凹凸不平的乱石,飞机无法着陆。于是,飞机一圈、一圈、又一圈地在空中盘旋。站在地面上的人,连驾驶员的脑袋都能看见,但任凭金得利像被杀的猪一样嚎叫,飞机就是没法降落,急得金得利不停地咒骂。不一会儿,飞机左右摇了摇翅膀,好像幸灾乐祸似的与他告别后,高飞入云,一眨眼就不见了影子。
金得利像泄了气的皮球,呆呆地望着飞机消失的天空,气得不住地跺脚。这时,他才发现昨夜摆好的两条又白又直的跑道标志,现在就像羊粪疙瘩,东一堆,西一片,已经混乱不堪。气急败坏的金得利像一堆烂泥瘫倒在地。大灰狼想扶他回去,他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别管我,先别管我,快去找马拉尔拜克,要几十匹马,驮上宝石送我出国境!”
大灰狼面带难色地说:“我现在的身份是个普普通通的赶马人,出面去找头人合适吗?”
金得利只有强打起精神,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由大灰狼扶上马背往回走。开始大灰狼还伴随在他的左右,临近阿吾勒,就远远地落在了他身后。
阿吾勒里,人喊马叫,乱成一团。
原来,早在金得利的木房前布拉太把马拉尔拜克叫走,就是因为得到消息,逃窜进山的土匪里有黑瓦提的残部。他带出山的队伍,已经被解放军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逃回老窝来了。
黑瓦提是马拉尔拜克的靠山,听说他兵败回巢,自己就像掉进了冰窟窿里,心惊胆战地回到毡房刚刚坐下,帕提曼又是鼻涕又是泪地扑上来,抱着他的腿哼哼唧唧。他烦躁地把她推到一边,故意呵斥道:“又不是送葬!领兵打仗,跟赛马一样,输赢有什么了不起?”其实他这话纯粹是讲给周围的仆从们听的。他还故作镇静地吩咐宰牛杀羊,要给大青山的“勇士”们接风。
过不多久,黑瓦提的队伍七零八落地过来了,活像是受了惊的牲口,三个一伙,五个一帮,满脸灰尘,满身沙土,精疲力竭,横倚竖靠在马背上,回到了卡得布拉克。他们进山后,自认为已经甩掉了穷追不舍的解放军,便一改惶惶如丧家之犬的面孔,又变成了窜进羊圈的豺狼,飞扬跋扈地抓羊、抢牛、殴打牧民。刚刚经受过前几批匪徒掠夺的牧民们,又遭到一场新的洗劫。人们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而眼下这群“兔子”已经穷途末路,饥不择食了。
走在队伍中的两个匪首,一个是大青山的大牧主、大头人黑瓦提,另一个是外地的“草狐司令”。黑瓦提嘴青脸肿,一双眼睛布满红红的血丝,满脸的络腮胡长得比刺猬的毛还长。回到老巢后,本能地要抖抖威风,但因惧于后有追兵,仍然惊魂未定。他困倦无力地斜靠在马鞍上,对恭候在路边迎接的马拉尔拜克打了个招呼,示意他靠近一些好交谈,但他发现周围的牧民正盯着自己的举动,便直起腰、鼓起劲,用他那公牛般的嗓子高声发话:“各位乡亲:感谢你们欢迎,我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在东戈壁消灭了几百名###。如今兄弟们太累了,要回山来歇歇脚、养养神,等养肥了膘再与###决一输赢!”他顿了一下,搜肠刮肚地寻找辞句:“不过,为了大家的安全,请马拉尔拜克兄弟通知你的部落,全部人畜要迁到卡勒赛,以免大家遭遇###……”他见“草狐司令”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意识到讲话露了馅,很不自然地干咳了一声,咬牙切齿地吼道:“如果谁敢违令,就是私通###,那就得像宰羊一样,决不留情!”他抽出雪亮的马刀,一挥手“唰”的一声砍断了一根树梢。这时“轰隆隆……”正响起“宝库”爆炸声,他以为是解放军的大炮响了,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插刀入鞘,连帕提曼特意送来的手抓羊肉也顾不上吃,伸手抓了一条羊腿,扔给“草狐司令”,自己接过瓷盘,俯身对帕提曼说:“快走,快走,卡勒赛见!”急匆匆勒转马头,带着众喽啰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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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勾心斗角(3)
马拉尔拜克虽是黑瓦提的亲戚,但他对大青山的这位霸王,也是见面怕几分,遇事让几分。这个杀人如宰羊,连眼都不眨的暴君下达的命令,谁敢不听?尤其是解放军要进山了,更离不开他的武装保护,所以他明明知道把牧民赶去卡勒赛,不知又得贡献多少牛、羊、马匹,但此时此刻更担心的是如何保护他的财产。时间不容多作思虑,他当即吩咐叫居尔特拜把牧放的马群赶回来搬家,叫各牧户连夜向卡勒赛转移。
当金得利向阿吾勒走来时,头人家的狗腿子们,正在驱赶牧民搬家。牧民们像被任意宰割的羔羊,敢怒而不敢言,只能以缓慢的动作来表示他们无言的愤慨。沉默是弱者的一种反抗形式,特别是一些老人、妇女和小孩,由于他们的亲人去“宝库”没有回来,听见那方向响起爆炸声后,不知发生什么意外,人人心中似油煎,个个心里像刀绞,有的失声痛哭,有的低声饮泣,他们挂记着亲人的安危,迟迟不愿离去。
正在此时,有人发现大棕熊过来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只听人丛中有人呼叫:“拦住他!找他要人!”四周的妇女、老人、孩子都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这些大山里最淳朴、最憨厚、最善良、也最勇敢的哈萨克,这些受尽了剥削、困苦和欺辱,心底里长期郁积着愤怒的牧民,突然像爆发的火山口喷射出的滚滚熔岩,冲向那吃人肉喝人血的畜生,大有将其烧死、埋葬之势。
昔日威风八面的金得利,此刻似已变成一头被猎人团团围困的野兽,吓得心惊肉跳,双手抱着脑袋趴在马鞍上,连上帝也忘了喊,一个劲地叫:“饶命!”“饶命!”……愤怒的拳头,复仇的皮鞭,像雨点般地落在他的身上,受尽了欺辱的牧民们,就是把他撕成肉块,剁成肉酱似也难解心头之恨。
跟随在身后的大灰狼,见金老板陷入重围,很可能被暴打致死,心想那批宝石的藏处至今还不清楚,还得设法保住他的性命。诡计多端的他佯充好人,走近人群,高声呼叫:“乡亲们,请停停,我刚从山外来,听说解放军马上就要进山了,他们要是追查这个外国老板,会向你们要人的!”
淳朴老实的牧民听过他的话,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禁不住问:“那该咋办呀?”
行事狡诈的大灰狼,当即想好了鬼点子:“乡亲们,我看不如找根牛毛绳,结结实实地把他捆起来留交解放军。冤有头、债有主,该怎么处置他,万能的真主自有决定。”
牧民们殴打大棕熊,原是激于一时的义愤,根本没想后果,听说应该交给解放军,几个人就把他拖下马背,从人群中接过一根又长又结实的牛毛绳子,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慎重地把绳头交给了等候在一旁的“赶马人”。这时,布拉太和狗腿子又来催促牧民们搬家,人群中一阵混乱,“赶马人”趁机牵着一跛一瘸的大棕熊逃出人群。惊魂未定的金得利感激涕零,认定他真是救命恩人。
时过不久,金得利便在马拉尔拜克的大毡房里出现了。他稍稍收敛了过去那种盛气凌人的神气,一而再,再而三地恳请头人借给他几十匹马,送他出境,有朝一日,重返大青山,他将十倍地还情。
以前,头人对金老板的要求,从来是有求必应,今天却吞吞吐吐。一来是帕提曼正在指挥搬家,他要等驮完自家的东西后,看看能剩多少马匹;二来是对他金老板事前不打招呼,就炸死一批牧民,心中憋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气愤。他丝毫也不怜惜那些冤死的人,心痛的是平白无故就失去了一批牧工,这是他手下最有力气的劳动力啊!但他仍不失恭敬地请金老板喝奶茶、吃干果,只是对借马的事迟迟不作肯定答复。直到布拉太报告外面东西收拾完了,要拆大毡房,他这才陪着金老板出了房门。
毡房外,黑压压一片,都是驮满东西的马匹。马拉尔拜克想到自己的许多财产,都是金老板分给的红利,心中不免涌出一丝感激之情。他问过帕提曼,估计东西全部驮完,还能剩下一些马匹,这才松口答应拨几十匹马给金老板使用。可是他要留下居尔特拜照看自己搬家的马队,叫谁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