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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的戏言可也是要记录在册的,想后世存留昏君美名么?”
“呸,哪个史官敢偷听咱们在床上的私房话,也不怕被马踢死!”
“原来陛下果然是戏言?”
“你!我!好好好,我家月郎口齿伶俐,我果然应该节制……少说点话!”
“唔……”
……
阁内再也听不见两人亲昵的私语声,只留下轻微而细碎的□□,断断续续飘荡出来,消散在夏夜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十
第二天,果然又是君王不早朝。
日上三竿,两人还是沉睡不起,互相紧紧拥着入眠。君素笛的皮肤上布满这大大小小或淤青或暗红色的瑕痕,对应着冷靖翊背上一道又一道的抓痕,想来昨夜定是一夜纵情,魂牵梦绕,抵死缠绵。
这一缠绵,整整缠绵了三天。冷靖翊一步都没离开过望君阁,与君素笛同宿同栖,俨然神仙眷侣。
直到第四天一大早,终于还是被君素笛赶了出去。毕竟身为皇帝,日日只知贪欢和昏君又有什么分别,冷靖翊要是再在望君阁流连下去,恐怕御史言官们的口水都要将他淹死了。
昏昏沉沉听完大臣们冗长无味的奏报之后,冷靖翊急忙宣布朝议结束,刚要回去换上常服赶去望君阁,就被皇后宫里派来的小侍女给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求见陛下,请陛下在御书房稍等片刻。”这侍女不过十七八岁,却是皇后沈曼容身边最为贴身的,见冷靖翊冷下脸来想说什么,急忙补充一句,“皇后娘娘说,是有关君先生的事情。”
皇后的消息的确很灵通。冷靖翊不由地想起之前沈曼容见过君素笛后,君素笛的态度就变了,权衡一下,他终于首肯:“朕也多日不见皇后了,让朕亲自去皇后宫中走一趟吧。”
去了皇后宫中,冷靖翊当晚便留宿在那里,并没有回望君阁。
隔了数日,一道册封的旨意送到了君素笛的手里。
册封使是外廷的正经官员,正四品的礼部从事,虽然品级不算太高,但礼数已经尽到。奉皇帝陛下旨,苗疆君氏后裔君素笛,有功于社稷,敕封安平候。
大冕品级之中,侯爵是仅次于王和公之下的贵族品级,君素笛既然是苗疆君氏后裔,作为对于归顺朝廷的没落贵族的优待,封王封爵皆是合乎礼制的。
而对于君素笛来说,封侯的意义又大不相同。这些权利名位他本身并不在乎,但冷靖翊这样做,等于向天下人宣布了,君素笛并不是他后宫里的男宠,而是让苗疆归顺的功臣,真真正正的王侯。
安平侯,给予天下平安。只有这样,君素笛才能堂堂正正地站在他冷靖翊的身边,同时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了。
从册封使手中接过敕令的时候,君素笛有些恍惚。直到现在他才真的觉得,从前他是小看了冷靖翊,也高估了自己。
同册封的旨意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套苗族盛装。君素笛不觉莞尔,这人还真把那晚的随口一句话放在心上,当真是和当年初见的时候一模一样的那套盛装,他随手验看,竟是连左右的臂钏数目都分毫不错。
只是,那次相见是在巧合之下,君素笛当时正在处理一些特殊的事情,因为苗疆内部的古老秘术,才不得不穿了这一套琳琅华丽的苗族盛装——是苗族女儿最隆重的礼服。
不过君素笛依然穿上了这套衣服。银质的头冠和首饰相撞时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在翠玉的帮助下一件一件穿好,赤足,散发,雪白的皮肤,微微上挑的眼角,他望着镜中一点点呈现出当年苗疆月下的月郎,回眸间,便俘获了帝王一世的倾心。
“好,月郎果然一如当年。”
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的冷靖翊,一瞬不瞬地看着君素笛的模样,忍不住拍手道:“我该早点送来,白白错过了三年的美色当前。”
君素笛冷然瞥了他一眼,心中却是微微感动。不仅仅是这套衣服分毫无差的仿制,也为着冷靖翊那份细心。这套衣服是苗女的装束,冷靖翊不可能不知道,他三年未曾拿出来,也是因为他不想用一套女装来侮辱君素笛,让君素笛以为自己不过是君王的玩物。
苗女盛装,对于如今的君素笛来说,是回忆初遇时的情怀;而对于那个还未对冷靖翊动心的君素笛来说,却是折辱他作为男人的尊严的利器。
聪慧如冷靖翊,巧妙地避开了这种微妙的情感。他望着眼前堪称风华绝代的月郎,这份美丽已经完全属于自己,人生如此,夫复何求?“月郎,我为你画像吧?”
君素笛明眸皓齿,忽而灿然一笑:“好。”
那副画像留存在望君阁中,一直等到很多很多年以后,被冷绛樱和清若重新打开的一天。
………………
大事已定,冷靖翊也安下心来处理前朝的事情。他守得云开见月明,心中欢畅无比,就连朝议的时候都乐呵呵的。
然而冷靖翊的好心情,在朝议开始没多久便消失了。
早在冷靖翊即位之初,朝中便形成两股势力,以左右丞相为首,明争暗斗不断。冷靖翊从他父亲手中接过帝位之后,一直以制衡的手段压制两派,让双方互相牵制。
然而这两三年以来,冷靖翊平定苗疆以后,渐渐不似从前那般雷厉风行,加上瑜王冷心岩外放,先帝时的老臣死的死病的病,朝中重臣纷纷站队,导致党争越来越激烈,发展到最近,已经几乎要在冷靖翊面前撕破脸的程度。
冷靖翊表面厮混内帷,对党争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中却是冷眼旁观。事到如今,党争之祸已经危及朝纲,南方水旱之灾,西北北蛮之祸,左右丞相为各自利益竟当面欺君,一手遮天弹压此事。
司谏卫烈刚刚入殿议政不久,看不惯左右丞相如此欺君罔上,趁着冷靖翊心情好的时候将事情上奏,一时引起满堂哗然,左右丞相不甘示弱相互指摘,最后竟直接在大殿之上吵了起来。
“哼。”直到冷靖翊发出冷笑,满眼霜寒地看着满朝文武,嘴角弯起嘲讽的弧度。
“陛下……”
无视大臣们觉察到他的脸色而噤声不敢言,冷靖翊摆摆手宣布朝议结束,命左右丞相与文武大臣回去各司其职不得有误,对刚才吵闹混乱的朝议闭口不提,只是单单留下了卫烈。
卫烈与冷靖翊差不多年纪,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完完全全地将当今朝廷内外的形势禀告给冷靖翊,并以其司谏的本职,向冷靖翊呈上谏言。
卫烈的谏言一共三条。一是要冷靖翊广开言路,纳言听谏,不以官位高低为参考依据;二是要开科举,选贤任能,拔擢年轻且有才的人士,为大冕培养未来的中流砥柱;第三则是要遏制党争,打压左右丞相的势力。
而冷靖翊只问了卫烈一句话:“这普天之下,有谁能够辅佐朕成就帝王大业?”
卫烈无言以对,看着他的君王忽然仰天大笑,笑过之后便转身离去,一字也不曾多说。
卫烈后来成为神武帝一朝的名臣而传扬后世,直到他年事已高卧病在床的时候,他依然能想起这次被神武帝冷靖翊单独召集时候的情形。
“陛下的眼神说,他终要创下一代盛世,成就丰功伟业名传青史。”冷靖翊从来心念不改,而且他早有决断。
见过卫烈之后,冷靖翊回御书房处理了已经积压数日的奏章。午膳过后,照例小睡片刻,醒来便直奔望君阁。
君素笛正在阁中读书。
手中这卷书讲的是大冕第二任皇帝,后世称之为墨皇的皓武帝的事迹。大冕内宫秘藏的史书,与外头流传的版本果然是大相径庭。外间流传的史书记载中的皓武帝,乃开国皇帝冷非意之嫡长孙,共在位四十五年。传说他冷酷无情,穷兵黩武,甚至杀弟逼母,为泄私愤屠城,但在他晚年,又降下罪己诏自悔过错。他被称之为墨皇,非黑非白,既是一代暴君,又是昭圣帝的继承者,一代守成之君。
然而君素笛所读到的这卷书,却清楚地记载着皓武帝与同时代的天下第一剑苏祈寒,一段不为人知的旷世之恋。为了担负江山社稷而放弃彼此,背负百世骂名也初心不改。
三百年后,人们知道墨皇,知道苏祈寒,却无人知晓他们曾经的深情。
“又在读什么书呢?”
冷靖翊一进门就看见君素笛抱着书卷沉思,恬淡宁静的模样,美好得如同一幅画卷,顿时什么烦心事都能暂且抛下不用去想。
他走上前,挨着君素笛坐下,眉间舒展出笑意:“在想什么呢?”
君素笛轻轻合上书卷,望着冷靖翊,应道:“日前去藏书的汗青楼走了一圈,你倒是有心,连秘藏史册也让我借阅。”
皇家秘史,自不可能公诸于世,连皇族内部也只有得了皇帝陛下的特许才能翻阅,然而冷靖翊却准许君素笛将书册借出。“哼,这些东西,几百年不见天日,才真正是可惜呢。”
再美好的事情,终究也要顾及悠悠众人之口,被删减后流传于世的故事,变成冷冰冰的记载,然后湮灭于历史的长河。
正如现今所看见的墨皇和苏祈寒,那么百年之后,人们又将怎么来说君素笛,怎么来看待冷靖翊呢?
君素笛摇了摇头,叹道:“可惜不可惜,没有人看见的真相,又有什么可惜的呢?”
冷靖翊看了一眼书卷的封面,便已经猜到了君素笛的意思,他开放秘藏史册原本就是存了让君素笛看到的心思,如今真是凑巧,正好顺着这话接下去。“月郎如何看待墨皇和苏祈寒?”
君素笛神色一黯,默然半晌,缓缓道:“若这卷书的记载为真,那他们可谓天下无双。”
“皓武帝雄才大略,是我大冕一代雄主,苏祈寒曾为当年天下第一剑,直至今日亦是武林中人人传颂的神话。”冷靖翊说着自己的先祖,目光却片刻也没有离开过君素笛的身上,“可是有多少人知道,天下第一剑与皓武帝曾经生死相许,最后却是死生不复相见。”
大冕男风盛行,无论贵族与平民,同性相恋之事比比皆是,并形成风尚。但这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即便苏祈寒真的与皓武帝长相厮守并公诸于众,后世史书大概也要将他归于惑主妖孽,当做皓武帝最大的污点。
“生不能在一起,死不能同穴。”冷靖翊冷笑道,“握有天下,却对抗不了世俗。”
君素笛也不由唏嘘,大抵最后自己也跟那个苏祈寒一样,成为冷靖翊称帝时代的一个小插曲而已吧。
冷靖翊忽然凑近,抱住君素笛,扬眉道:“然而,朕却偏不要步皓武帝后尘,朕要与你并肩,一同君临这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
“啪嗒”一声,原本被放置在桌上的书卷,也因为君素笛猛然起身而被撞落在地。
从来平静淡泊的君素笛,脸上显出了极少出现的惊惶,冷靖翊从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但那时他都当做是玩笑听过就算,然而这一次,君素笛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不安。
半晌,心跳才慢慢变得平缓下来。冷靖翊玩味的眼神,也被君素笛渐渐读出意味来。“你想要做什么?”
冷靖翊有些激动,这个构想在他心中整整酝酿了三年,而在君素笛真正接受他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开始了布置:“我要百年之后,人人都道我冷靖翊乃千古一帝,而他们在提起我的威名的时候,也会提及,曾有月郎君素笛,与我一同开创大冕最辉煌的盛世。我要你堂堂正正站在我的身边,向所有世人宣告,你是与千古一帝并肩的男人!”
君素笛眼中神采变化,似有所动。这是一个无人能够拒绝的诱惑,何况是君素笛,这个安静的男人也曾是叱咤风云的苗疆神话。若他有野心,甚至可以与冷靖翊一争天下。
而且现在冷靖翊给了他这个机会。
冷靖翊踌躇满志,只要君素笛一点头,便准备开始他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王者之路:“如何,君素笛,辅佐朕,然后,陪朕一起走下去。”
君素笛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不能。”
“你说什么?”一盆凉水浇得冷靖翊透心凉,君素笛似乎还没有思考,就已经给出了拒绝的答案。
“我说,我不能辅佐你。”君素笛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又一次重复,“我不能插手你的政事。”
冷靖翊几乎是惊叫起来,他费尽心机地谋划铺路,到现在连开头都没有说完,就被君素笛否定了:“为什么不能?”
君素笛眼神平静,淡淡反问:“那我凭什么能?”
冷靖翊冷声道:“就凭你是君素笛。”似乎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无理取闹,他的态度稍稍缓和一些,背着手解释道,“才干能力,我对你有绝对的信心,若得你的辅佐,我必成大事。至于切入政局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