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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
过去只能通过记忆来连接,将来只能借助愿景来投射,我们所拥有的,只是一个由我们多姿样态构成的复杂现在。因此所谓叛逆的对象,其实远非明晰。我们实质上并不清楚,我们所叛逆的过去到底如何,也不清楚我们将要拥有的未来是什么模样。或者更进一步说,我们叛逆,不是因为我们深刻地理解了过去的时代环境和过去的生活本质——我们没有父辈的生活,当然也就无法理解父辈的生命体验;也不是因为我们注定了会拥有一个比我们的父辈更美好的未来——我们所有关于未来的谋划,也许只是主观意愿的一场春梦,??济危机,更惨烈的核子世界大战,或者全球变暖,冰河世纪????这些都可能把我们对未来的期许炸个粉碎。叛逆,只是由于生命能量的无法阻挡。
在生命之光照耀下,代沟被填平了。每一个人,无论明星与否,拥趸几何,都天然地拥有了自我的形态。弄潮,归隐,成功,μ?泊,成了必须保护的人类生态的多样化系统,就像我们现在要保护的地球生态一样。辈份差异所导致的争吵,简直就是一场我们都应该额手称庆的杂音大合唱。在这场老少混杂的音乐会中,如果真是出现了步调一致,万人同声的局面,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忧伤的三流小说 文/春树(1)
当我扯下手机的耳机,广播的音乐戛然而断后的几分钟,我听到窗外传来一阵声音,原来是下雨了。
我打开阳台的门,探出头,雨突然而至,让我闹不清楚它是什么时候下起来的。
那是个夏夜。我忘了从哪里回来,路过演出场所MAO的门口,看到那里聚了许多人,哦,今晚是周五啊,这里有演出。我看到一个熟人遮天坐在台阶上,便和他打招呼。他看到我,夸张地和我寒暄,我便也坐在台阶上,和他聊天。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男孩总在向地上吐口水,看得我很烦。我告诉自己,别理他,就当他不存在。我想他应该是遮天的朋友,可我终于忍不住向他开口:哎,你能别老往地上吐吗?他看我一眼,那是种什么样的眼神啊,充满了不齿、悲伤及愤怒,在我看来那眼神的信息太丰富了,他没说出口的话我都能从他的眼神里看出来——你管得着吗?于是当他接着向地上吐口水时我便说:是不是你嗓子不舒服?他没理我,我也没再跟他说话。
中间有一个男孩走过来跟遮天说话,那男孩看起来很小,脸长得很秀气,我饶有趣味地盯着他看了半天,发现尽管他长得比那个男孩秀气,但还是不一样。他浑身洋溢着青春的快乐,显得太正常了。与之相比,那个总是往地上吐口水的男孩就像是出现在黑暗中,来自于黑暗中,也存在于黑暗中。
演出已经结束。大概是晚上十一点多了。我突发奇想,对遮天说:“哎,要不然去我家呆会儿?”这是我跟遮天认识三年多,第一次向他发出这么亲近的邀约。
“还在找个路边小摊喝点酒吧。”他一愣,然后说。
“可以买了酒来我家喝啊!”我毫不气馁,这是周末,我实在想找个人陪我呆会儿。还有个更重要的理由是我对那个男孩非常好奇,必须要找个机会继续观察他。
不管怎么说,我们离开了MAO,穿过马路,向对面的胡同走去。那里有许多家小饭馆,每家饭馆都卖啤酒。只要再走五分钟就是我住的地方。
这是个炎热的夏夜,即使到了半夜,气温也丝毫不见降低,人们都坐在外面吃饭喝酒,远远望去,这条小胡同里好像都被人占满了。他们说话声音很大,很嘈杂,我一直不适应这种高密度的生活,这种没有距离感的人际关系,这些都让我头疼,并让我由衷地想到我仿佛每天都睡在大街上。和这些人离得这么近,真让我没有安全感。
“我们还是去她家喝吧,这里人太多了,我有点没安全感。”那个男孩开口了。
我们走向一家小店,买了十二瓶青岛啤酒,向我家的方向走去。路上那个男孩说要上厕所,然后就向着墙角走去。“随地大小便啊,”我嘟囔了一句。“你别理他,他就这样。”遮天说。
一到家我们就打开啤酒开始喝。我带他们到楼上的阳台聊天,那个男孩叫王崴,他总像是不高兴的样子,我就叫他不高兴。另外一个比他还小的男孩总是无忧无虑的,我们叫他没头脑。
忧伤的三流小说 文/春树(2)
我总是不满意我的生活,总是想从他人身上得到一些力量。王崴一到我家就抱着吉他开始弹琴,即使在喝酒的时候也不放下。我想他一定是我们这些人中最热爱音乐的。
中途遮天要去买大麻,他和没头脑一起出了门。突然一下子,只剩下我和不高兴两个人。我对他的好感不言而喻,尽管都是些普通的好感。尽管它来得迅速而说不清。我尽量让我的声音显得平静而柔和,问他多大了,在哪儿上学,喜欢什么乐队,家住哪儿这些人与人初相识问的基础问题。
他们从走到回来这段时间不长不短,正好是四十分钟。在这四十分钟里,我做了什么,现在已经无从知晓。人们记得的都是关键的细节,而非大段的时间。如果细化到这四十分钟我每一分钟的心理状态,也是不可能的事。能想起来的是,我回到了我的书房,他坐在我身后的台阶上,手里弹着吉他,我们断断续续地对话。只有他才真正喜欢音乐,因为他始终在弹吉他。
遮天和没头脑回来后,我们又喝了会儿啤酒,他们便告辞了。第二天我就约了不高兴出来。他来了,还带着伞。在北京大雨滂沱的夜晚,我们撑着伞在广安门一路散步,雨淋湿了鞋都浑然不觉。我们在破旧的小饭馆里聊天,在夜晚收听同样的电台节目,主持人分别读了我们发去的短信。激情就这样增长着。
我们相约看了期待已久的演出。所有我想看到的乐队都看到了。一进场已经是第三支乐队了,是我最喜欢的那首《KKK took my baby away》,他拥着我冲进人潮,我们跟着音乐一起POGO,差点把我头上的发卡给冲折了。我的衣服都湿透了。
不久,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没头脑”,他是几个礼拜前看演出认识的skin head小孩,他见了我,问:“‘不高兴’呢?”哈哈,当时他叫“没头脑”而另一个叫“不高兴”。两个人在今夜的演出重逢。
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变得冷漠至极,就像心脏突然沉重起来,更接近音乐了,却也没什么快乐了。我却没有再去POGO,因为我已经不在他的视线里。
演出结束后,我与他和其他许多人坐在门口聊天。正如我们相识的那天一样。这次我们却相对无语。
“你一会儿干吗?”我问他。
“回家吧。你呢?”
“我也回家吧。”
说完这句话,我还是磨蹭了半天才站起来。我知道该走了,却不想那么孤单地离开。这个夜晚是如此荒诞,一切变得真实无比,却理不清头绪。我真是不知道怎么了。实在坐到无法继续再坐着时,我就走了。我和一个女孩一起散步到街心花园聊天,得出许多奇怪而有趣的结论。我们今夜都不太开心,一谈起来就滔滔不绝。我记得有槐花落到我的短裤上,在聊天的过程中,我不断地吃着落到椅子上的槐花。
忧伤的三流小说 文/春树(3)
回到家,我捂着被子,一气儿哭了四十分钟,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如此冷漠?我到底哪里做错了?突然,我想到,他会不会因为我和另外一个留着鸡冠头的男孩聊天而不高兴了?找到这个很好的理由以后,我睡着了。
那个鸡冠头男孩很瘦,他叫向阳,是punk,王崴是skin head。
连续把一首歌听二十遍,是我每次高兴和不高兴的明显证据。第二天我终于忍不住给他发短信。他打电话过来,让我去南城的某条街边找他。
自从成年后,就很少再去南城。当我在夜晚树影婆娑的街道边发现他光着膀子穿着条牛仔裤的身影,或多或少有些新奇。他明显是喝多了,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话。
那夜是如何结束的我已经忘记了。或许是他在路灯下的那个剪影太过醒目,别的都被当成了背景的缘故。
此后我常常去找他。每次坐公共汽车的时候都会觉得兴高采烈。公共汽车上的人怎么都那么开心呢?我们常常沿着河边散步,有天下车后我突然发现路边有人卖花,便挑了一束橙色的玫瑰。他很高兴,把花放回家,还拿手机拍了张照片。
只是那天晚上我们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的风波。王崴给我看手机里的照片,其中有几张是他和另外几个女孩子的。我问了几个问题,没想到牵扯出来另外一件事。我有些生气了。
“对不起,我有点失态。”片刻之后,我向他道歉。
“是,你是有点。”他不客气地说。
那天晚上再去河边散步的时候,我发现胸中的激情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淡下来了。初秋的微风吹在身上已经有些凉了。
他送我去地铁站。我们拉着手走过的街道旁边闪闪发光的天空,而当我们走过,背后便又重变得黯淡。一切都分外耀眼——树木、霓虹与柏油路。
“你感觉到了吗?”我问他,“我发现我们走过的地方都像钻石一般闪闪发光。”
九月份的时候,为了能在一个音乐节上演出,我不得不经常去通县的一个地方和一支乐队排练。我常常在下午坐地铁到国贸再转937路公共汽车去通县的某个小区。路程之漫长过程之乏味简直难以忍受。唯一动人的便是一掠而过的街边台球桌在路灯下发出迷人的绿光。
到了排练的小村庄,我在路口无意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是他,那夜与我聊天的鸡冠头男孩。这次他换了发型,不过他那张削瘦的小脸和单纯又锐利的眼神让我立刻认出了他。
躁热的排练室、路边摊上粗糙简陋的食物、排练完九点钟与乐队的吉他手一起蹲在路边等公共汽车,偶尔我们还会一起吃顿饭。这些都像电影片断,一帧一帧地连接起我的下午与夜晚。
王崴考上了一所三流大学。学法语。他兴致冲冲地让我去找他。我排练完浑身疲惫,还是打了辆车,直奔他大学门口。已经是秋天了,月亮像枚铜钱,挂在天上。我们在校园里走了几圈,坐在椅子上抽烟。
“你能不能偶尔来找找我?最近我特别累。”我对他说。
遮天过生日那天晚上,我与王崴还有一些他们的朋友在南城的一家饭馆给他过生日。遮天一直说他写了一个剧本,吃完饭想让我到他家看看。刚吃过饭,我们走出饭馆门,王崴就不见了。我给他打电话,他带着酒意说他跟一个哥们到旁边接着喝。我到遮天家里看了看剧本,期间我们都给王崴打过电话,他没接。
肯定又是什么地方惹恼了他。到底是哪儿让他不高兴了?我跟上次一样找不出原因。
这回我没有再理他。简直是莫名其妙。我想。
那之后我没有再去广安门,更没有在夜晚听同样的广播节目。有时候我走过街道的时候会突然想到有一天晚上我与一个男孩拉着手走过一条路,整个天空、路两边的树木都闪闪发光,像被施过了魔法。
一个月后。我匆匆赶到上班的单位。几个同事正在院子里聊天。邢娜正在跟一个她喜欢的拉拉贫呢。过了会儿她问我:“你是T还是P?”
“可T可P,看对方是谁了。”
“你那孙儿怎么样了?”她们问我。她们说的是另外一个人。
“……我没拿他当孙儿,因为他拿我当果儿。”我顿了一下,带着遗憾的口吻缓缓地说。
“我操这句话太牛逼了,真的姐们儿,我可以把它用作我MSN的签名吗?”
“当然可以。”
“那我现在就去改。对了,上次你发给我的这人太傻了,我真没见过这么傻的。他还给我讲过一次在秦皇岛的公共汽车上售票员看上了他约他去开房的故事。你说他傻不傻?”
我还没开口说话,她就又开口了:“对了,你能原谅我把他拉到黑名单里吗?谁叫他老半夜三点半问我在做什么呢?我靠,想起来就生气,你以后能找点上道的吗?”
“我看着你们都犯愁。”还没等我说话,在一旁的璐璐插嘴道。
“那你回家对着镜子,难道不犯愁吗?”
“对了,上回你说的那个真爱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把那夜的事简单陈述了一下,说:“他不理我了,我也懒得搭理他。”
“哈哈。你老是号称找到真爱。每次您都是真爱。”
“得得得,快回去吧,一会儿领导该说咱们了。”
“你干吗呢?”在低头看了半天报纸后我发现璐璐正坐电脑面前抽烟发呆,赶忙走过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