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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地,我随着他们一起唱了起来,我是在格鲁吉亚,我是在第比利斯,我是在和当地的人们一起唱《 苏丽珂 》,而《 苏丽珂 》是斯大林爱唱的歌曲,这是多么遥远的、早已一去不复返的往事!而这一切又是真实的,坚硬而又鲜活的真实。不容置疑而又不可思议,它好像太浪漫又好像太严峻。斯大林没有了,他的生命和他的地位没有了。再看不到他的一张照片或者一个雕像( 据说在离第比利斯不远的哥里城——斯大林的故乡,还有全苏唯一的斯大林雕像 )。当年的中苏关系没有了,当年的我们自己也没有了……
但是还有《 苏丽珂 》。
他们唱得很好,他们唱到每句结束时似乎有一种三联音的味儿,是我唱不出来的,也许这就是道地的格鲁吉亚民间风味吧?
每一段的最后,他们都以无限柔情吐出“苏丽珂”这个词来,这也是中文译词中没有反映出来的。
此后又连着举行了三次盛大宴会,一次在旅馆,由一位诗人兼电影厂厂长主持,一次在葡萄厂,一次在山中。说老实话,我们在第比利斯的主要活动乃是吃饭,每次吃四五个小时。我本来以为去酒厂是参观他们造酒,结果并无参观项目,在汽车上坐了两个小时,然后坐下就吃,吃完,再坐车两个小时回旅馆,又到了晚饭时间了。这种接待和安排给我提供了相当意外的全新的旅行经验。
吃得可真好!一进那间餐厅你就会心花怒放。长桌连在一起,摆满了各色生菜、沙拉、火腿、腊肠、烤鸡、牛排、羊排、猪排、熏鱼,特别是油光鉴人的金色的烤仔猪,照耀着全室和入席的每个人。还有餐具餐巾花束,使席面如色彩绚丽的图画。酒的颜色似乎也经过精心的搭配,增加了那种五光十色的感染力。
然后开吃开喝,然后主人和客人不停地说话、祝酒。为了和平,为了友谊,为了妇女,为了儿童,为了格鲁吉亚,为了第比利斯……我还提议:为了电影和葡萄酒,因为电影和葡萄酒能使人们友好地坐在一起。大家都活跃起来,高兴起来,唱起来,跳起来,歌之咏之舞之蹈之。面包端上来了,面包又长又大,夸张一点说,像——洲际导弹。用这种面包款待客人的人可真慷慨,然后串烤羊肉端上来了,想不到这里也吃这种中亚细亚式的食品。然后薄皮大馅的包子端上来了,所有这些,都很合我们中国人的口味。
苏丽珂(3)
然后来了乡村乐队,然后唱成一片,舞成一片。然后唱起了《 苏丽珂 》。葡萄酒厂的乡村乐队的歌手浑厚纯朴,脸晒得黑黑的,完全是一副体力劳动者的劲儿,唱起歌儿来脖子上的筋都涨出来了。他不像那位一直陪同我们活动的金嗓子的记者唱得那样温柔,他唱得辽阔、响亮、热烈。四部都有人唱,后两部全是低音伴唱,更显得情动天地。
主人的招待是丰盛的,大家的祝酒是真诚的,吃喝歌舞都令人尽兴。可惜的是一连三天,几乎没有别的活动,除了宴请还是宴请,这种待客方式似乎太不“现代化”了。祝酒词也前后重复,给人以窘迫与单调之感。尤其是肠胃,满足了以后再超过一毫克便是负担,正如真理向前再走一步就会变成谬误一样。
但是《 苏丽珂 》常唱常新,青春永驻。在杯盘狼藉、酒满肠足之际,《 苏丽珂 》抵制着喧嚣、客套,抵制着或有的虚与委蛇和吃得过饱、喝得过量的人难免的俗态,她给我以真挚幽美清丽的慰安。听着《 苏丽珂 》,好像燥热之中沐浴于山泉,好像烈日之下避阴于树底,好像劳顿之后枕着自己的胳臂小憩于青青的草地,好像烦乱之中被一只温柔的圣洁的素手所抚摸……我真感谢你,苏丽珂,你是我的格鲁吉亚之行的真正的守护神,忠实的伴侣!
谁知道“苏丽珂”一词是什么意思呢?如果与中文译文相对照,它应该是“爱”、“爱人”的意思吧?但我宁愿想象她是一个姑娘的名字,就像刘三姐、兰花花、阿拉木罕、森吉德玛。
夜莺一面动人地歌唱,
一面低下头思量,
好像是在温柔地回答:
你猜对了,那就是我。
亲爱的苏丽珂,我猜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