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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了门，系在门上的铃铛“当啷”一声响了起来。
书店老板站在柜台里边，他是一个打扮得很象老派的欧洲绅士的人，头发已经稀疏，低头从一副大眼镜上边看人。旁边还有一个顾客伏身在柜台上看柜台里边的书。
“您要买绝版书吗？”店主人问道。
他说的正是暗语。
于效飞朝那边的那个顾客看了一眼，那个顾客正在仔细的端详着柜台里边，于效飞不再管他，说道：“我买英语的‘尼采诗集’。1936年威廉兄弟出版社出的第一版。”
“哎哟，您要的东西太难找了。”
“我可以多花钱。”
“你要的版本可不太好找啊！不过我可以提供给您另外的一种版本，印刷得很精美。”
“不，我需要这个版本，我是帮朋友找的。”
“我不要太多的钱，比一般的还要便宜一点。”店主人开始推销了。
“这可不行啊！”于效飞摇摇头，“我只要威廉兄弟出版社出的第一版，如果您弄不到这个本子，那我只得走了。”
店主人点点头，笑了，来到了书店最里边，推开了低矮的小门，那是通往和店铺相连着的一个房间的。于效飞伸头看了一下，那是一个很小的房间，里面有一张简陋的铁床，一张堆了一堆书的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很矮的小方凳。
店主人说：“请进吧！”
他自己站在原地没动，于效飞回头看了一下，那个顾客也走向了这个小房间。
房门关上了。
进来的顾客摘下礼帽，对于效飞笑了一下：“你好，你就是刘部长介绍来的吧！”
于效飞也点点头：“你好！”
“我在警察局刑警处上班，我姓欧阳。上次特务突然在全市进行大搜捕，几个重要联络点都受到了特务破坏，我和组织联系不上。现在上海市委启用了备用系统，我们终于和上级联系上了。有什么任务就交给我们吧，我们要用行动迎接解放啊！”
于效飞说：“太好了，现在我正需要你的帮助。”
于效飞从怀里掏出了那份潜伏特务的名单，交给这个正好在负责这次大搜捕的特务身边隐蔽的同志。他把情况跟这个警察详详细细介绍了一遍。
欧阳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份名单，很小心地把名单揣进怀里：“行，我尽量找到这些特务。”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响动，两个人都不作声了。外面传来店老板的声音：“不对，你还得往前走两个门。”
看来，这是一场虚惊，有一个走错门的人。两个人笑了一下，又继续交谈。
于效飞说：“这次任务十分重要，要调动一切能够利用的关系，甚至不要怕暴露，一定要尽快弄清这些特务现在使用的名字和住址。找到他们，对我们查找那个布置他们潜伏的人非常重要。当然，不必全部找到，只要找到几个相对来说对敌人比较重要的就可以。”
“明天，现在特务们夜里最忙，要搜捕共产党嘛！所以白天可以休息一下。”他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笔记本，这是只有南京和上海的警察才有的专用笔记本。“这是市警察局那条大道，在这里拐弯，就在第二个路灯的放电缆小门那儿，我把调查出来的名单放在那儿，以后有情报也在那儿交接。”
于效飞说：“好，还需要有一个紧急情况下进行联系的办法。”他掏出笔，在欧阳的笔记本上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如果有紧急的情况，就打这个电话。这是一个时装公司的电话，公司已经被人民保安队控制了，敌人已经是兵力不足，捉襟见肘了，所以根本顾不过来那个地方，电话非常安全。那儿随时都有人看着电话，你一打过去，他们马上就会通知我。”
“说到这个，你要小心了，那个专门负责共产党案子的队长郑守拙，这几天象吃了药似的，劲头足极了，他可能又在搞什么阴谋了，目标就是针对保安队的。我猜测，他们打进去的那个内奸就是他安排的，现在可能也已经潜入了保安队了，你们要注意清查一下，我不是他们那个小圈子里边的，所以对详细情况无法了解清楚。”
“对，这个你也要留意一下，能掌握更多情况吗？”
欧阳“嘿嘿”一笑：“我虽然跟郑守拙没什么交情，但是我跟他们下边一个小特务比较熟，已经喂饱了！”
于效飞掏出5根金条交给欧阳：“跟特务打交道少不了这个，好好用。”
欧阳不住点头：“对。我这就出去，过十分钟左右你再走。”
“要小心点。”
“嗯，我从另一条路回去。”
12、侦察术（3）
欧阳没有直接回到警察局，而是先在半路上把于效飞给他的金条兑换成了现金。
这是他一会要用到的，这是于效飞告诉他的。他对于效飞的建议深感佩服，从于效飞的制订的行动计划上来看，于效飞也是在敌人内部长期潜伏，而且行动卓有成效的那种地下工作者。
欧阳找到了一个他熟悉的照相馆的人，让他把一切手头的工作全部停下来，马上为他把一些相片翻拍冲洗出来。然后，欧阳拿着几百张照片回到了警察局。
警察局刑警处的警官们现在异常忙碌，他们不是在抓杀人犯或者是盗窃犯，而是在忙着抓共产党。现在军统的行动机关忙着去干别的了，为自己的逃跑做准备，这种工作就由这些刑警处的人来完成了。
有的人跑进跑出，象犯了精神病一样，极度兴奋，胡言乱语。这些人是真的希望自己能够在追捕共产党的行动中立下功劳，等着将来国民党再回来的时候论功行赏。
而更多的人则是让别人支使得团团转，不得不去到处瞎忙。他们的心里也有数，共产党马上就进城了，现在再要在追捕共产党的事情上出头露面，解放军进了城，还能放过自己？
但是，解放军还在城外，他们的上头还有杀人不眨眼的军统特务头子在监视着他们，他们只好假装卖力气，跟着做点表面功夫出来。
欧阳回到刑警处，先在走廊上抓住了一个警官，跟他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话，两个人笑了一阵，那个警官马上跑了出去。
欧阳又在几个办公室里边进进出出，把几个警官叫了出去，他们先后来到了大街另外一边远离警察局的一个饭店。欧阳在整个警察局的人缘都很好，他为人热情，出手大方，而且对人真诚，根本不是那种为了向上爬或者不得罪人而八面玲珑的人。所以一般的人都爱跟他交朋友，那些不是他的朋友的人，对他也没有恶意。他要请客，没有人会拒绝。
欧阳一进单间的门，几个先来的警官就喊了起来：“欧阳，你也太磨蹭了，请客的怎么能比别人来得还晚呢？”
欧阳满不在乎地笑着说：“哈哈，我就是不来，你小子还能跑了是怎么的！”
大家都哈哈大笑地起来。
欧阳坐了下来，饭店的侍者弯腰问道：“先生，要点什么菜？”
欧阳一摆手：“今天是我请他们，你去问他们去！”
侍者对这种场面也见得多了，就把菜单拿到这些警官面前。虽然这些高级警官全都穿着便衣，但是，这个侍者一眼就看出这些人不是什么生意人，他们敞开的西服里边都挂着枪套，这种人千万惹不得。
几个警官每个人在菜单上勾了一样菜，侍者赶紧低头跑了出去，这些主顾的菜得比别人先上才行，万一晚了，自己和饭店都要遭殃。要是赶在解放军进城前几天让这些国民党的特务们害了，那就太冤枉了。
侍者一出去，欧阳就从怀里掏出了那些照片摆在桌子上，几个警官好奇地抓起几张照片来看，欧阳说：“哥几个，兄弟有事让大家帮忙。”
“说吧，无缘无故，请我们吃这么好的，怎么可能呢？”
那个带头说话的警官一说，大家又是哈哈大笑。
欧阳举起茶壶，做出要扔过去砸那个警官的脑袋的架势，大家又是一阵笑。
欧阳说：“老季，就算没事，你欧阳大哥要请你吃饭，你给不给面子？”
姓季的警官站起来，做出白猿献寿的姿势，滑稽地说：“得了得了，大哥，你都知道，这儿坐着的兄弟们都是欠你人情的，你不要兄弟们请你，已经是给兄弟们面子，干嘛还要这么说呢？说吧，大哥今天一定是有什么事了，还是赶紧说出来，看看兄弟们能帮上什么忙。”
这时侍者进来把一个菜摆到桌子上，又把一瓶威士忌和酒杯摆到桌子上。季警官一看就蹦了起来：“嘿！洋酒！快说，大哥有什么事吧，今天是大出血呀！”
这时解放军已经包围了上海，物资根本进不来，更别说从外国进口的洋酒了，价格更是一路狂涨，就连这些有外快的警官也不敢尝试了。
欧阳指着那些照片说：“要帮忙也简单，就是帮我把这些人找出来。”
“这些是什么人啊？”
“有个老板昨天晚上让人家抢了，托了人，弄到了这些照片，说是一帮惯盗，让咱们帮着找出来。”
这是欧阳和于效飞商量之后找到的可以利用警察局的资源公开查找这些人的最合适的理由。时间如此紧迫，要自己在档案里边查找，或者是在整个上海的户籍里边去找，一个人怎么可能做到，而且，欧阳这样偷偷摸摸地进行，让其他警官发现，反而会怀疑，不如干脆说出来。
警官一阵大骂，现在的社会治安实在是太差了，社会上的盗匪多如牛毛，根本就管不过来。
政府只把心思花在抓共产党和打内战上，对社会治安完全漠不关心，他们这些警察也自然跟着没心思去管。但是，既然人家找上门来，托了朋友，那这件事是一定要帮助想办法的了。
骂了一阵，有人问道：“让人家抢了多少？”
“大概50根条子。”
“大条小条？”
“小条。”
这是当时的说法，条子就是金条，又叫黄鱼，大条就是10两一根的金条，小条就是5两一根的，又叫大黄鱼，小黄鱼。
1948年8月国民党政府发行“金圆券”，而“金圆券”疯狂贬值，顷刻成为废纸，为了不受到政府利用通货膨胀进行的掠夺，老百姓不得不把收入迅速购买实物或银元、黄金，力求减少货币贬值带来的损失。上海有些商店已公开使用银元或美元标价，平时人们办理一些重大的事情，都开始用金、银、外币来计算所花的费用了。
几个警官互相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你跟这个让你找人的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12、侦察术（4）
这个跟虚构出来的案件的当事人的关系，可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于效飞和欧阳商量过，虽然这次行动要冒极大的危险来完成，但是，这并不代表为了这个就要开始蛮干。对自己的必要保护还是需要的，这可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在调查最核心的军统特务，一个搞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即使不是为了自己，为了今后几天之内的调查，也是要保持足够的谨慎的。
所以，欧阳说道：“我跟这个老板并不熟，是一个朋友托我来调查的，朋友的朋友，这个忙也是要帮的，对吧？”
这些警察往椅子背上一靠，笑了起来：“既然不是你的朋友嘛，那这个事情的办法，可就不同了，是吧？”
这意思非常明显，不是给欧阳本人办事，即使是他的朋友，事情也不是白办的，这就是要钱。这就是旧社会的警察，全都是无利不起早的。国民党时代的警察，没有什么法律和正义的概念，荣德生被绑架的那个案子，绑匪只要了50万美元，而政府却要了60万美元还不够，就是证明。
欧阳说：“是啊，我也是这么跟他们说的，兄弟们都是要养家糊口的，现在的物价都快要涨到天上去了，大家还得忙活找饭吃呢，对不对。”
这些警察连连点头，好象这是真事似的，他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是那种等米下锅的老百姓吗？
欧阳一边说，一边一伸手，把一根金条放到了桌子上：“看见没有？他们说了，当然不能让咱们白帮忙，要是咱们能帮他们把人找到，这个就是咱们的，要是能帮他们把事情解决了，另外还有一份。”
所有的警官的眼睛都放出光来。这些警官办的都是大案子，出入的都是高级场所，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但是，他们再怎么忙活，也毕竟不过是下面的警察，他们在这个社会上，可不是那些最有权势的官员，他们能够弄到大钱的机会还是不多的。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这可是金条啊，一根5两的金条，在座的所有人，差不多能够一个人分一两黄金了！
季警官看着金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