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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暴风雪-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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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位共青团的干部又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点点头。
    “我的话还没完。”当他们第二次要离去时,老政委又把他们叫住了,接着说:“所有本连队团支部已经通过的知识青年的入团志愿书,我都要求你们在移交工作之前,全部批准,并代他们办理好组织关系,交给他们本人,不许有任何差错!” 
    …………
    办理完了最后一道返城手续的知识青年们,有些一拿到档案和准迁卡,就迫不及待地赶回连队去了。他们需要筹划种种返城的准备。更多的人没有回到连队去,仍留在团部。他们要等待开欢送会。因为这是老政委说过的。他们并不希望为他们召开多么隆重多么有场面的欢送会,他们只是希望在离开北大荒之前,有人能够代表北大荒对他们说些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很想通过一种仪式,哪怕是最简单的仪式,集体向北大荒告别。有没有这样的仪式,对他们来说,并不是无所谓的。
    此时此刻,他们对北大荒是怀着一种由衷的留恋之情的。或者换一种说法,他们是对他们的青春,对他们当年的热情,对他们付出的汗水和劳动,对他们已经永远逝去的一段最可宝贵的生命,怀着由衷的留恋之情。
    留恋,但却要离开。
    多么矛盾啊!
    但这是时代的矛盾在一代人身上、思想上、和心理上的折射。
    谁不能客观分析我们过去了的那个时代的矛盾,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便无法理解他们将要离开北大荒时的复杂心情,无法理解他们对北大荒那种眷眷的留恋。
    除了工程连的少数几个人之外,他们都还不知道,就在昨天夜里,有两个知识青年长眠了……
    九点整,团部的广播喇叭传出了集合号声。各个连队,在礼堂外的广场上排好了队列。
    礼堂的门,从里面缓缓打开了。
    他们一进入礼堂,都惊诧得呆住了。首先映入他们眼中的,是一条横幅挽嶂——

        知识青年刘迈克、裴晓芸千古

    老政委臂戴黑纱,肃穆地站立在舞台上。他望着大家,用流溢着感情的目光望着大家,许久才开口说道:“兵团战士们,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们了!我相信,今后,在许多年内,在许多场合,这个称呼,将被你们自己,也被别人,多次提到。这是值得你们感到自豪的称呼,也是值得和你们没有共同经历的同代人、下几代人充满敬意的称呼。虽然,你们就要离开北大荒了,生产建设兵团的历史,结束了,但开发和建设边疆的业绩并没有绘束,也是不会结束的!我代表北大荒,要大声对你们说,感谢你们——兵团战士们!因为你们,在北大荒的土地上,留下了垦荒者的足迹!因为你们,十年内打下过何止千百万吨的粮食!因为你们,今天是要回到城市去,而不是,要跑到黑龙江的那一边去!我相信,今后在全国各个大城市,当社会评论到你们这一代人中最优秀的青年时,会说到这样一句话:‘他们曾在北大荒生活过!’……”
    无数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老政委。
    老政委那般激动!
他接着说:“我昨天答应你们,要为你们开欢送会。我真心实意地想到,要象你们当年被欢迎来北大荒一样,敲锣打鼓地欢送你们离开北大荒。你们是有功绩的,虽然,这功绩不见得会被书写在历史上,但它是会被历史所公正地承认的!十年中,有不少知识青年,为北大荒献出了生命。就在昨天夜里,你们之中的两位知识青年,你们的两位兵团战友……你们要永远铭记他们的名字!他们叫……刘迈克……裴晓芸……北大荒将永远怀念他们……”
    老政委垂下了白发苍苍的头。
    所有的人,都垂下了头。
    广播喇叭传出了哀乐声。
    曹铁强、小瓦匠和工程连的两名战士,抬着用白布罩起的自己兵团战友的遗体,从外面缓缓地走入礼堂,走上舞台,将战友的遗体,轻轻地平放在桌子上。放得那么轻,象怕惊醒了他们的睡眠。
    “大家,向烈士告别吧!” 
    老政委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失声哭了起来。哭声响成一片!
    这些知识青年们,在近几年中,为领袖,为敬爱的周总理,为朱委员长,为许许多多老一辈革命家的逝世,如此痛哭过。今天,为两个知识青年,为两位兵团战友,他们又一次痛哭了……
    数百人组成的送葬队伍,没有戴黑纱,没有戴白花,连一只花圈也没有抬着,从礼堂出发,沿着团部大道,缓慢地走向驼峰山。
    镐头刨开了冰冻得铁一般硬的土层,一把铁锨,在数百人手中传递着。北大荒的土,掩埋了两个知识青年。北大荒的土地上,又堆起了,也遗留下了,两个知识青年的新坟。
    排枪响了三次。
    这是工程连的战士们,遵照连长曹铁强的话做的安葬仪式。裴晓芸这个刚刚被批准为战备分队战士的上海姑娘,生前还没有机会放过一枪。排枪声震动了弯空,三次回音在驼峰山谷之间回鸣,绕着山峰,长久不断地延续。
    一支黑色的箭从半山腰的哨位上朝这里射来——是“黑豹”……
    郑亚茹没参加安葬。她没有勇气。她独自一人来到石锦河边,坐在一棵树干曲扭的大柳树下。她的头脑很乱。准迁卡和档案袋放在书包里,书包背在身上。但回到城市去,还是留下在北大荒,她内心充满了矛盾,犹豫不决。而容许她进行选择的时间,竟是那么短,那么紧迫。
    这里静悄俏。每次到团里来开会或参加干部集训学习班,她一有空就喜欢独自到这里来,消磨一点余暇。无论冬夏春秋。老柳树昨夜之前缀满树挂,象一株巨大的银珊瑚。冰冻的河面在暴风雪前如镜子一般光洁。这里曾令人勾留忘返。然而暴风雪一夜间将这里的美好彻底破坏了。老柳树的枝条光秃得象几怪的豪猪,河面被苍凉的厚雪所覆盖。望着驼峰山蜕了一层皮似的山峰,她对自己今后要走的人生道路那么茫然。
    她明白,自己站在一个十字路口。
    在昨夜之前,她对自己的生活之途充满信心。她是全团仅有的三个女知识青年提拔起来的正连职干部中的一个,是唯一的一个知识青年团党委委员。在全团培养团一级青年干部的名单中,她是名列第一的。虽然,她也同许多知识青年一样,对城市,对城市生活,时时产生情不自禁的眷恋。但更多的时候,她是压制着这种眷恋,不象别人那样随时随地流露出来。她不。她从没如此过。她不允许自己那样。在对种种离开兵团的途径和去向都思考过,对比过,暗中尝试过之后,她曾放弃了返城的念头。只要默默耕种,总会有收获。她相信这一点。谁知再过十年之后,她不会成为生产建设兵团的女团政委甚至女师政委呢?那时,她也不过才人到中年。那么再过十年呢?她五十岁的时候呢?生产建设兵团总部的领导们,是部长级,是大军区级。一切都非梦想。一切都不是不可能。一切都只有留在兵团,留在北大荒才会实现。在任何一座城市里,都不会为一个二十九岁的女青年创造这样的条件,提供这样的机遇。可是突然她和所有知识青年一样,被推到了走与留的十字路口。她根本没有来得及思考,就作了后一种选择。甚至可以说,不能算是一种选择。而只是一种身不由己的盲目的附随。后悔了么?也许是的,的确是的。返回城市之后,她和全团八百余名知识青年,和几千几万几十万几百万全国几千万知识青年的命运,还会有什么不同?城市会象久别的情人一样张开双臂拥抱她么?待业、临时工……她能够心平气和地忍受这些吗?不错,父母会尽快为她安排一个较理想的职业,在这一点上,她可能会比别的知识青年幸运些。以后呢?结婚、生孩子、贤妻良母加先进生产者。在北大荒的种种荣誉和资本,都将是过了时的纪录。一切都得从新的起跑线上再次开始。对于这种人生途程上的竞赛,她已经感到疲倦了。她已经竞赛了整整十年啊!……何况,她已经二十九岁了。一个老姑娘。城市对于一个二十九岁的返城的姑娘,绝不会是含情脉脉的。她不由得想到了曹铁强,想到了十年来她和他之间的关系。她是爱他的,现在仍爱,可以对天盟誓!可是他究竞为什么不爱她呢?她至今不明白。他一度曾想把爱情双手奉献给她,在这一点上他并没有欺骗她。她自己也不是一个容易感情迷乱,容易被装虚作假的人所欺骗的姑娘。不,不,他不是一个玩弄姑娘感情的人!尽管她已永远不可能获得他的爱情了,她却不能够允许自己低毁他,不能够允许自己诽谤她和他之间过去的,那种似爱情然而又被什么东西与爱情所分割的关系。
    爱情曾经环绕在她身边,她却没有捕捉住。她那么希望和企图获得,但终于还是失去了。
    他把爱情给予了别人。给予了一个在自己看来完全没有可能得到的姑娘!却真实地甚至可以说慷慨地给予了!
    是生活本身犯了错误?是他错了?还是她自己错了呢?错在哪里呢?
    大前年探家的时候,她就开始意识到,她和他的关系中出现了最严重的一次“危机”。可是他们并没有发生争吵啊!应该说,那一次探家还是很有收获的。她温柔地哄劝他,恳求他,甚至耍了一些小小的计谋,编造了种种借口,领着他一家又一家地登门拜访自己父亲的老战友,老领导,老下级,从省军区司令员到某某副市长,从某某局长到某某区长。不错,都是纯礼节性的拜访。但这种纯礼节性的拜访,难道不是可以积累成亲近的感情吗?难道与这些人物之间缔结下的感情韧带,可以被愚蠢地认为是没有必要,没有意义,没有价值的么?白痴才会那么认为!不论任何一个人,要生活得比别人更充满自信,要实现比别人更大的作为,要在同代人中出类拔萃,都必须在生活中借助别人的力量。谁的生活能摆脱得了在社会上的傍依性?谁?即便非凡的人物!何况,她仅仅只是为了她自己么?难道不也是为了他么?不是为了她和他共同的将来么?
    如果是在这一点上他不理解她、轻蔑她、鄙视她,他是公正的么?将来总有一天她要寻找机会质问他的!她要和他辩论明白的!他可以不爱她,但她有权要求回答。她不能既失去了,又糊涂着啊!
    她又想到了团部卫生院的主治医生匡富春,收到他从哈尔滨医科大学寄给她的第一封回信,她当时多么惶然!从那封信的字里行间,她看得出来,他被她深深地感动了,他对她充满由衷的感激之情。感激一个不相识的姑娘对他的经济资助和真诚勉励。而她给他写信,寄给他拾元钱,不过是出于和曹铁强赌气!而且过后她就把这件事忘了。既然收到了回信,就不能不认真对待了。那太卑劣了!几经犹豫和思考,下个月她又给他寄出了一封信和拾元钱。当然,她又收到了回信。复信,寄钱,复信,寄钱……感激之词和“希望你刻苦学习”一类在来往书信中渐渐被剔除了。她觉得寻找到了一个可以向对方倾吐自己内心许多忧烦苦闷的人。她也体验到了被别人信任,由信任而得到一种友情,同时给予别人信任,给予别人友情是生活中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他在信中表示,盼望和她早日相见一面了    。在又一次探家期间,他们相见了。
    假期结束,他送她上火车时,郑重地交给她一封信,他向她求爱了。
    那正是她和曹铁强之间的关系令她最苦恼最绝望的一段时期。
    她站在列车两节车厢的过道,背着陌生的人们哭了一场。
    一返回连队,她就给匡富春写信。在信中告诉他,他上医科大学的机会,当初差点是被她所断送。告诉他,她曾热烈地爱过另一个小伙子……
    她是怎样地盼望着他的回信呵!不久便收到了回信。信纸上只写了一行字:因为你是一个如此坦率的姑娘,所以你更值得我爱。
    …………
    今天,她不禁向自己发问:我爱他么?究竟爱他到什么程度呢?他是卫生院受人普遍尊敬的医生,长的也不错。和曹铁强比较,一个英俊,一个文秀。他爱自己的职业不亚于爱她。他比曹铁强能够理解她,虽然不见得事事赞同她。
    只有他,才能医治曹铁强在她心灵上造成的爱情伤痕。只有他,才能在她心目中和曹铁强并列。也只有能够和曹铁强并列的人,才能在她心目中取代曹铁强!才能最后占据她的整个心!她心目中是有一种被别人整个占据的愿望的啊!……
    我为什么要想到爱情?在这里,在这个时候?
    她又抬起头向驼峰山看去。那里,在进行安葬,而我坐在这里……多么可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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