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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暴风雪-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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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生前驾驶的那台拖拉机,追随着垦荒队,驰骋在北大荒。艰苦并没有把这个刚强的女性从男子汉们的队列中甩掉。她终于象父亲一样赢得了他们的敬佩,但任了父亲生前的职务——垦荒队队长‘她是中国第一名女垦荒队队长。她曾出国参加世界劳动妇女联欢节。以后,她成为中国第一名女农场场长。曹铁强永远也忘不掉九岁时看过的一部影片——《英雄战胜北大荒》。他当时比看任何电影都更加被吸引、被激动。虽然,他没有从银幕上看到爸爸和妈妈,但顶着暴风雪向荒原挺进的垦荒队出现在银幕上时,他相信其中有一台拖拉机一定就是爸爸妈妈驾驶过的。他对北大荒的向往,他对垦荒者们的崇敬,就是从那时开始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用手绢兜着种子,跟在父亲身后,向肥沃的土地点种……这是影片的一个镜头。他对那小女孩多么羡慕多么嫉妒啊!他在奇给妈妈的信中写上了这样一句话:“妈妈,我要到北大荒去!”妈妈的回信很短:“孩子,你要学好文化知识,你要长大以后再来!妈妈在北大荒等待着你!”他没有因为妈妈的信写得这样短而沮丧。他完全能够理解,刚刚建立起来的农场,需要创业者们做多少事情啊!何况妈妈不但是创业者,而且是农场场长……他长大了。每天都带着一种迫切希望自己早些长大的心理一年年地长大了。母亲那封信至今他仍保留着。但母亲,却已长眠在地下数载了。
    批判会。批判修正主义建场路线。批判“黑劳模”。批判中国第一个女农场场长。第一个,这本身就是一种罪过!哥白尼是第一个向全人类大声说“地球是绕着太阳转”的人,于是他遭到了教会的残酷迫害。除了耶和华,教会是不能容忍人类还在其它某方面产生什么“第一个”的。中国人虽然相信上帝的不多,原来却有人同样具有不能容忍“第一个”的劣根性。
    对中国第一个女农场场长的批判形式是别出心裁的。父亲生前开过的那台英雄的拖拉机被用黑漆划上了“x ”。母亲被迫令驾着这台拖拉机来到批判会场接受批判。拖拉机象坦克~般冲乱了会场,碾过会台。母亲将拖拉机一直开到山崖畔,她纵身跳下了山崖……
    这就是中国第一位女农场场长的结局!这就是十年动乱中发生在北大荒的一幕悲剧!
    刚满十八岁的曹铁强没有哭。他在全校第一个报名要求到北大荒去。他要见识见识北大荒那一片吞没了他父亲的沼泽!他要知道母亲是从哪一座山崖跳下去的!他要擦掉父亲和母亲都开过的那台拖拉机上的黑“x”!他要告诉每一个北大荒人,他是谁的儿子,他来了!
    他的要求竟没有被批准。
    他哭了。只因为此。
    代替父母象抚养自己的儿子一样抚养了他十年的恩人,母亲生前的老上级,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一位当时也遭到政治厄运的副院长,陪同他第二次来到黑龙江生产建设兵团驻哈联络处。
    老人大声质问:“你们为什么不批准他?” 
    得到的回答是:“因为他母亲的问题……还没有最后作结论,我们政审很严。”
    “可他也是他父亲的儿子啊!他父亲的烈士碑还立在北大荒!”老人的手杖使劲捣着地板。
    接待人员搓着手说:“我们……做不了主啊!” 
    “烈士的儿子,竟连继承烈士遗志的权利都被剥夺了!”老人叹息一声,突然拉起他的手,愤慨地大声说:“我们走!北大荒不要你,我带你到五·七干校去!” 
    “等等!”那接待人员叫住了他们,走到他跟前,拍着他的肩说:“如果你决心到北大荒去,不批准你也可以去嘛!当年转战北大荒的十万官兵,都知道你的父母,都非常怀念他们……”
    得到这种暗示,几天之后,他混在第一批奔赴北大荒的知识青年中间,乘上了开往最北边陲的列车……
    虽然他是“混”到北大荒来的,但并没有因此被哄回城市去。北大荒用沉默的诚意接收了他。只有他,才能体察到这种沉默胜过热情的诚意。一下火车,多少人在那一批知识青年中寻找他,握他的手,对他说“好好干”或者“别给你爸爸妈妈丢脸”。他们,有的认识他的父母,有的并不认识他的父母。他们都是《英雄战胜北大荒》中的那一代创业者。他们从十几里,几十里,甚至几百里地外赶来,只是要在火车站见到他,握一下他的手,对他说一两句话。他一个也不认识他们。他连他们之中一个人的名字都没有记住。
    他要求把自己分到雁窝岛。他的要求没费口舌便如愿以偿。可是,雁窝岛并不仍象他在《英雄战胜北大荒》中所见的那么荒凉了。那里已经建立起了农场。荒原已经被征服。吞没了父亲的那片沼泽,已经变成水库。来到雁窝岛的第一天傍晚,他独自伫立在水库闸坝上。赤红的晚霞燃烧着淡蓝色的水面。水面浮现出了父亲的容貌。父亲生前经常用口琴吹奏《 水兵之歌》 ,他耳旁仿佛又听到了这支歌那充满火热激情的欢快节拍。口琴是父亲任何时候都揣在衣兜里的爱物,肯定和父亲一起沉没在当年的沼底了。父亲的碑就立在水库闸坝的一端。他沿着闸坝走到碑前,仰望着碑顶那台石雕的翘首的拖拉机,心中默默地说:“爸爸,我来了!”他心中突然产生一种悲哀的遗憾。他但愿眼前没有这水库,而仍是一片狰狞的沼泽!对于吞没了他父亲的那一片沼泽,他心中是有种强烈无比的挑战,甚至可以说是复仇般的征服意志的啊!但它却已经被征服了。不是被他,而是被别人!他扑倒在岩石碑座下,痛哭了一场。附近没有一座山。不必问什么人他也知道,母亲并非是在这里遭到了那次不公正的批判。有人主动带他来到了机车库,告诉了他哪一台是他父母生前开过的拖拉机。它已经旧了,但保养得很精心。在并列的十儿台拖拉机中,它最洁净。黑“x”被擦掉了,还看得出被什么东西认真刮过的痕迹。
    带他来到机车库的陌生人告诉他:“这台拖拉机仍保持着当年的作业效率。”
    此话对他是多么大的宽慰啊!
    第二天,他悄悄地告别了雁窝岛。
    他要在北大荒做一个象父母那样的创业者,而不甘仅仅做一个继业者!
    于是他被重新分配到了最边远的刚刚开始组建的三团……
    他也象所有的知识青年一样想念过家么?想念过的。不唯想念。更其惦念。虽然军事工程学院的老副院长并非他的父亲,虽然老院长的女儿并非他的妹妹。但他们与他有着父子一样的兄妹一样的感情。多少个不眠之夜,他担虑着那善良而正直的老人将会进一步遭到什么迫害,担虑着那脆弱的,因小儿麻痹而残遗了一条腿的异姓妹妹的处境。
    和郑亚茹一块儿探家回到城市后,他才得知老人确诊为肝硬化后期。他不忍离开他们了。假期一天天接近,他烦躁,他徬徨,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出怎样的决定才对。一天晚上,在省军区大院郑亚茹的家中,在她的房间里,在她关心而温柔的询问下,他向她讲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讲起了老院长父女,讲起了他对他们的感恩之情,倾吐了他内心的矛盾。他想要留在城市照料老院长父女,但又怕连队里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理解他,把他视为北大荒的“逃兵”。
    他讲完才发现,她早已泪流满面。她忽然象个小孩子似地哭了。她是深深地被他讲述给她听的这一切所打动了。他第一次向她讲述了这么多这么多,而且讲述的都是内心最真实的。她不仅感动,同时感激。同学三年,她那一天才知道,他有那样的父亲,那样的母亲!他能够把这一切都毫无隐瞒地告诉她,这足以证明,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毕竟高于所有那些他所认识的姑娘们!
    她擦干眼泪,盯着他,问:“今天你对我讲的这些,从没有对任何人讲过吗?” 
    他发誓般地回答:“没有。”
    “如果不是我,换一个人,比如,另外一个你认识的姑娘,你也会把这一切统统告诉她么?” 
    他沉默片刻,摇摇头:“不,绝不会……”
    她对他的回答非常满意,低下头微笑了。
    当她送他走出家门时,说:“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我希望能和你一块儿到江畔去走走。”见他犹豫,她又补充了一句:“我有重要的事和你商量。”
    第二天,两人徐徐漫步在松花江畔。她默默地和他并肩来回走了许久,才靠着一根栏杆站住,告诉他,省里的几所大学已经开始试行招收工农兵学员。她要尽一切努力为他争取到一个名额。如果争取到了,他就可以有三年的时间一边在城市学习,一边照料他的恩人父女了。他感激得紧紧握住她的手,不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她听凭他握住自己的手,将脸侧转向松花江,隙望着冰封的江面;说:“你应该明白,我是因为爱你才这样做的。”
    他没有回答她这句话,但他在自己心中暗暗立下了誓言:我今后要开始爱这个姑娘!我再也不能挫伤她对我的爱情!全连只有他一个人知道,郑亚茹超假半个月,是为他在城市多方奔走。
    不久,连里收到了由团部转来的一份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曹铁强要离开北大荒,去上大学了!消息在全连传开,所有的知识青年都感到意外。他们从那一天开始用另外一种眼光审视他了。那种目光向他表明,他们怀疑他过去是否值得受到他们那么多的尊敬。
    他是怀着一种悲凉的心情离开连队的。
    只有一个人为他送行——郑亚茹。
    当夜住在团部招待所里,已经十点多了,忽然有人敲门。
    他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知识青年。
    “你是曹铁强?” 
    他点点头。
    对方走进房间,说:“我想和你谈几句话。你是接到了一份哈尔滨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吗?” 
    他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他觉得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你热爱医生这种职业吗?” 
    “……”
    “你愿意毕业后还回到北大荒吗?” 
    “……”
    “你能够成为一名北大荒所需要的出色的医生吗?”
    他生气了。反问:“你是谁?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有什么权利这样质问我?” 
    对方缓慢地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缓慢地抽出一支,叼在嘴上。缓慢地擦着火柴,缓慢地吸了几口,眯起眼镜后面一双沉静的眼睛瞧着他,用缓慢的语调说:“我叫匡富春,团部的卫生员。谈到权力,我不但认为我有这种权力,而且认为,任何一个北大荒人都有这种权力。北大荒需要医生,需要出色的医生。争取到一个上医科大学的名额是很不易的,如果被一个对医生毫无职业感情的人,或者被一个仅仅想利用上大学的机会离开北大荒回到城市去的人占有了这个名额,那未免太令人失望和遗憾了!” 
    对方的表情和语气,都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嘲讽甚至侮辱。但对方所说的这番话,又是那么理直气壮。令人丝毫也不能怀疑这番话有任何不光明磊落的企图或动机。
    他虽然感到受了难以容忍的嘲讽和侮辱,但他还是容忍了。他第一次觉得在别人面前心中有愧。
    对方又开口说:“这个名额本是我争取到的。我曾给医科大学写过一封信,向他们反映了北大荒缺少医生的实际情况,并向他们提出请求,允许我去自费学习。我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医生,而且是很出色的医生。我从小热爱医生这一职业。我向他们提出请求,没有任何个人目的。我只是想成为北大荒所需要的一名出色的医生。我相信给我一次学习的机会,我可以成为一名好医生。他们回信答应了我的请求。可是最近他们给我的又一封信中解释,由于某种原因,答应了我的名额,被我们团里的另外一个人顶替了……”
    他怔怔地望着对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并不想责怪你。更不想和你吵架。我只是来对你说,不管你是否已决定将来当一名医生,我希望你能珍惜这一次学习机会,希望你三年后还能回到北大荒来。北大荒需要出色的医生……”对方看了他一眼,缓慢地抬起手,用食指朝鼻梁上推了一下眼镜,没有任何告别的表示,一转身走出了房间……
    第二天,他又回到了连队。
    可想而知,郑亚茹对他这样做恼怒到何种程度!无论他怎样向她解释,都不能求得她的谅解。
    他几乎是把匡富春对他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她听,一遍又一遍。但却只能愈加激起她的恼怒。
    “你多高尚啊!可我是为了谁?我在城市四处奔波,拉关系,挖路子,走后门,求爷爷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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