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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有暴风雪-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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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几乎是把匡富春对他所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复述给她听,一遍又一遍。但却只能愈加激起她的恼怒。
    “你多高尚啊!可我是为了谁?我在城市四处奔波,拉关系,挖路子,走后门,求爷爷告奶奶,就差没给别人下跪了!整整半个月,两条腿都跑细了,舌头都磨短了,为了谁?!团长心里记着你一笔账呢,根本就不同意让你上大学!也是我一次次跑到团部替你说情,装哭,耍赖,连一个姑娘的自尊心都不顾惜了,可你!你倒成了无比高尚的人,我倒成了顶顶卑劣的人了!高尚不过是一种自我表现欲,这一套我也会!我从明天起要每月给这个匡富春寄抬元钱,写一封信,要写得情意缠绵,鼓励他为北大荒好好学习!他会比感激你更加感激我!……”
    她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就给匡富春寄出了一封信和拾元钱。不过信中写了些什么,是否情意缠绵,他却不知道了。
    他和她又一次闹僵了……
    发枪了!
    随着边境局势的恶化,全团几个重点连队,包括工程连,组建了“战备分队”。真枪实弹,代替了每天清晨出操训练时的木枪木手榴弹。枪,比镰刀,比锄头,比拖拉机和收割机更使生产建设兵团的知识青年感觉到他们不同于一般下乡插队知识青年的特殊价值。
这种特殊价值是他们每个人自我意识的支撑.点。
    他们早已不满足于一年四季仅仅播种和收获了。他们渴望着浴血战场报效国家的机会!
    因为他们是生产建设兵团——战士!
    当初,他们中许许多多的人,正是为了这两个字,放弃了到离家较近,生活条件较好的农村插队的机会,而千里迢迢奔赴北大荒的。
    他们不怕死,只要能做英雄。
    他们就怕平凡的生活。艰苦他们已经习惯了。习惯了的就是平凡的。而“平凡”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软性的挑战。他们没有足够的耐力应付这种挑战。渐渐冷却的政治兴奋在他们身上转化成追求那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英雄壮歌的激情。
    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资格获得战斗武器。
    枪,只能发给“红五类”。
    这是内定的原则,但战备形势报告会上的动员令,却是向每一个知识青年发出的。
    于是一份份申请书由班排长递交到连部。连部讨论通过的申请书,附上鉴定和意见,密封后报到团军务股审批。
    裴晓芸也写了申请书。
    那不是一般的申请书。
    那是用指血写成的申请书。
    别人,钢笔写的字句,尽可表达对党对祖国对人民的忠诚和献身精神。但她不可以,她是入了“另册”的,她十分清楚这一点。
    只有用血来表达。她想。一腔血都洒在战场上,乃是她心甘情愿的。在烈士的队伍中,也许是没有“另册”的吧?她这样相信。
        她没有按正常程序将申请书交给排长郑亚茹。
    晚上,连部开会,讨论确定“战备分队”的战士名单。
    老指导员一份接一份地翻阅申请书,忽然问郑亚茹:“裴晓芸没写?” 
    女排排长点点头。
    指导员又问:“是不是写了没交?” 
    能不能被批准为“战备分队”的战士,和有没有这种要求,意义是并不相同的。每一份申请书,都要做为一种忠诚的证物入档案的。
    “根本没写,或者写了没交,对她还不是一回事吗?”女排排长不以为然地回答指导员的话。
    “这不一样。”指导员很严肃。
    “你有必要去问问她。”曹铁强看着郑亚茹说。
    “我认为没有必要。”郑亚茹顶了他一句,坐着不动。
    裴晓芸就在这时走进连部,将申请书交给指导员,立刻低着头转身走了出去。
    指导员看着她的申请书,脸色肃穆起来。
    申请书从指导员手中传到曹铁强手中,又从曹铁强手中传到郑亚茹手中。
    “我们就最先来讨论这份血书吧!”指导员说完这句话,开始卷烟。这是他内心不平静时的习惯动作。
    郑亚茹许久都没有放下那份申请书。虽然纸上仅写着五个字:我要一支枪。
    曹铁强的目光盯着郑亚茹,举起了一只手。
    指导员随即举起了手。
    郑亚茹仿佛受到迫使,也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第二天,曹铁强在食堂门口碰见裴晓芸时,对她低声说了一句话:“连队通过了。”
    裴晓芸的脸色霎时苍白,连薄薄的嘴唇也哆嗦起来。
    她呆呆地望着他,半天才说:“别骗我啊!” 
    “真的!”曹铁强对她微笑着,肯定地点点头。
    然而发枪仪式那天,公布完了战备分队战士的名单——竟没有她的名字。
    眼看着别人从指导员手中接过一支支枪,没等发枪仪式举行完毕,她悄悄地转身离开了。
    她一跑回大宿舍,就哇地一声哭了。
    曹铁强也跟在她身后来到了女宿舍,他想安慰她,却找不出能够安慰她的话。
    一个在伤心地哭,一个呆呆地陪坐在炕沿上。
    一会儿,女排的姑娘们都回到宿舍里了。被批准为战备分队的姑娘们,兴奋地哼唱着,说笑着,一个个将枪栓拉得哗哗响。
    郑亚茹拿着两支枪走到曹铁强跟前,说:“给你枪,我替你领了!” 
    他双手接枪时,她一字一句地说:“我判断的果然不错,那里是庄严的发枪仪式,这里是默默的儿女情长。”
    “就算你说的一点不错,那又怎么样?”他瞪着她。
    “我能把你怎么样?你就是爱上她了,我也管不着!”
     他站了起来,将枪朝肩上一挎,走到裴晓芸面前,说:“打起仗来,我要用这支枪,从敌人手里为你缴获一支枪!” 
    裴晓芸转身欲朝宿舍外跑,被曹铁强拦住了。他扳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说:“我爱你,听明白了?我爱你!”说罢,他在她唇上吻了一下,这才放开她,挑衅地扫了郑亚茹一眼,走出女宿舍。
    他刚出门,裴晓芸晕倒了……
    她接连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天内没吃一口饭。卫生员来看过她几次,认为她没有生病,但心理受到了严重刺激。三天内,她憔悴得象一株枯黄的小草。
    第四天,她起来了,吃饭了,和大家一起出工了。但不说一句话,象哑巴了。
    曹铁强为此深感不安和懊悔。女宿舍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他来到女宿舍,内疚地对她说:“请你相信,我那天对你并无恶意,半点恶意也没有,我……”
    “你当众侮辱了我!”她凌厉地打断他的话:“你并不爱我,你只不过是同情我,怜悯我,仅凭这一点,你就以为自己有权当众吻我了么?就算你真爱我,你也没有这种权利!你曾问过我,我是否爱你么?” 
    他象是在被审讯,狼狈极了。
    她又说:“虽然你的同情曾使我感激,但从今以后,我不再需要你的同情了,更不需要你的怜悯。”
    “我……我……”他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一只手,要进行解释。
    “别碰我!”她严厉地叫了一声,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默默地注视了她一会儿,退出了女宿舍。郑亚茹站在过道里,显然什么话都听到了,脸上浮现着幸灾乐祸的神情,对他冷笑……
    夜里,他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是呵,我爱她么?爱这个瘦弱的,阴郁的,内心的自卑和高傲都那么强烈的上海姑娘么?
    同时他想到了郑亚茹。她是爱他的,这一点他毫不怀疑。和许多姑娘比,她身上自然有不少超群压众之处。他曾经以为自己是爱她的,他甚至无数次地迫使自己爱她。然而他却渐渐感觉到这样的爱竟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他总觉得她身上缺少些什么,也许还是最重要的什么。她并不缺少姑娘的温情。尽管别人都如此认为,但那是不公正的。她曾给予过他多少温情啊!天地良心!她也绝不缺少美,缺少魅力。他不能不承认,她是个美丽的姑娘。即使和一百个姑娘站在一起,她也还是会吸引任何一个小伙子的目光。他也不能不承认,她身上具有某种特殊的魅力。更不能不承认,这种魅力常常令他心动。那么她身上究竟缺少的是什么呢?他还思考不清。她似乎象一幅大写意山水画,只可远瞻,不能近观,更不能细细审看。他与她几次和好,又几次疏远,却仍对她很茫然……
    这一夜晚,裴晓芸也同样多思少眠。
    她为自己对他说的话而追悔莫及。
    她是爱他的呀!
    我的话对他是不是太过分了呢?如果我不对他说那些话,这爱情会不会变为可能的呢?如果仅仅因为我已说出口的话,伤了他的自尊心,可能而变为不可能,那我是一个多么愚蠢多么不幸的姑娘啊!他多么可恨!他为什么没有想到我也是有自尊心的呢?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根本不爱我,绝不会爱我。啊,我太自作多情了,我和他之间根本没有什么可能……
    回忆,这是一种特殊的精神享受,如果谁确有值得回忆的经历。内心的痛苦,感情的折磨,不公平的处境,破灭的希望,萌发的希望,种种希望变为种种失望后心灵受到的极猛烈的冲击,这些经历,便是回忆对人具有的非凡魅力。尤其在谁认为自己获得了幸福之后。
    今天,站在哨位上的裴晓芸,充满信心地认为自己是一个获得了幸福的人。尽管此刻她正受到寒冷的威胁_
    突然,她发现了出现在山林中,荒原上,公路上那几队火把。
    “黑豹”竖起了耳朵……

    四

    最先进入团部区域的,是一辆马车。坐在马车上的人们举着数支火把,火焰被风朝后拉扯成不规则的三角形,仿佛象一面面燃烧的小旗。团部会议室门前宽阔的大道与公路相连。马车从公路拐上大道,马铃哗哗,毫不减速,带股来势汹汹,横冲直撞的劲头,有如驰骋沙场的古战车。它直抵会议室门口,老板子才高喝一声“吁”,猛刹住车,险些闯进了会议室。
    二十几个青年跳下马车:火把的光在夜的胶卷上耀映出一张张若明若暗的脸,每一张脸的表情都那么严峻而冷峭,分不清男女。他们与从会议室走出来的人们对峙着:
    三匹马,马腹剧烈地起伏着,喘息声短促而厚重,鼻孔喷出团团热气。它们贪婪地舔着雪.
    政委孙国泰,走到一匹马跟前,在马身上摸了一下,象洗了把手似的。马身仁汗如雨淋。
    “你们,是哪个连队的?”他问。
    他们谁也不回答。
    “把马累成这样,你们于心何忍?” 
    仍没有人回答
    沉默,既流露出含蓄的敌意,也分明对他显示出客气。
    他回头对站在身后的几位连长和指导员说:“你们认认,是不是自己连队的马车?” 
    “是我们三连的马车。”三连的大胡子连长说着走上前来。
    “你们会后悔的!你们要对今天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负责任!你们每一个人!”他对他的战士们大声吼。
    “到了这种关头,我们还考虑什么后果?” 
    “连长,别吓唬我们,我们不怕。”
    “我们什么都不怕,我们豁出去了!” 
    …………
    这些话,在另外几位连长和指导员听来,简直等于挑战!等于公开蔑视他们所有人在连队中的威望,而且是当着团政委的面!他们都气愤了。
    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当对一个人的放肆,代表对一种领导权力的挑战时,被领导者们就将领导者们的意志统一起来了。
    “我提醒你们,你们现在还是兵团战士,我现在还是你们的连长!在你们的返城手续上,还要我签字的!”三连长暴跳如雷。虽然,他不是一个知识青年,可刚才在会议上,他是准备为知识青年,为本连战士们的命运大声疾呼地发言的。没想到,他的战士们此刻当众往他脸上抹黑!
    “连长,你敢不签字,我们就剁掉你的手!”他的一个战士,慢言慢语地说出这话。说得那么从容镇定,说得那么轻松。但只有白痴才可能会把这样的话当成玩笑。
    “住口!”三连指导员也从会议室走了出来,喝斥道:“兵团最高军事法庭还没有解散呢!” 
    “我把你捆起来!”三连长朝那个扬言剁掉他手的战士怒冲冲地走过去。
    “对,把他捆起来!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能做出这样的事!”另外两个连干部上前欲助三连长一臂之力。
    “太不象话!”政委孙国泰突然极其严厉地说。
    三连长站住了,转过身看着政委,不明白政委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自己那个混蛋战士。
    “三连长,你把马卸了,牵到团部马号去喂料。”孙国泰低声对三连长吩咐。
    三连长和指导员对视一眼,服从地去卸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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