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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暮雪-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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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我废了宋楚江,你可有把握统领济洲的水师?”
  蒋龙拍着胸口保证:“那些都是跟着臣水里浪里淘过的兄弟,绝对没问题。”
  景飞放下心来,转头对着白天挑挑眉:“你都听清楚了。这些天他们送来的礼够享受几天牢狱之喜吧?”
  白天忍住笑意,朗声回道:“是!”
  “可……殿下,我国与东陵一向交好,总不能到东陵去搜人吧?”
  “我等他们过来,你可有办法?”
  “臣可以办到。”正是开始起东风的季节,只要发出有大商队往来的消息,还怕他们不来?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退路,你还有可能让他们回去吗?先截其后路,关门打狗,让他有来无回。对了……“他突然记起还有一件事,“准备的弓箭上统统系上浸过煤油的布条。”
  “殿下要用火箭?”
  “他们舍不得我们船上的货品,可我们……没有这个顾忌,何乐而不用之?”景飞展颜笑道,目光却仿佛望着遥远的天际,千雪,等我,很快……
  此时,外头传来一阵骚乱。屋内三人相看一眼,各自敛下神色。一名家丁撞门进来,慌张禀告:“老爷,那个女刺客又来了。”
  蒋龙抓起墙上的佩剑:“真是阴魂不散。”
  他们出了书房,见着一名蒙面女子与十几位士兵周旋,纵横之间,游刃有余。而蒋龙的加入并没有让局势好转,只消片刻功夫,那女子的软剑已经架在蒋龙项上。
  景飞心下一惊,好厉害的武功!方才见蒋龙的身手,已经接近白天白云,可居然那么快就被对方制住了。白天欲动身助阵,景飞伸手拦下他,自己却一脚踏上身前的朱栏,纵身飞出时顺手拉开了白天递来的剑。
  蒙面女子见状,马上推开蒋龙,举剑迎着景飞而去。半空中,两剑相撞,顿时火花四溅,底下的人霎时就觉着眼花了,只见两个幻影互相交错,分不清谁是谁。剑气扫过,罡风刮面,蒋龙和院子里的士兵不禁都退到了一旁。蒋龙原先还担忧太子的安危,可见景飞轻松自若,而白天也一脸平静地观战,心头大石重重放下。
  果然,只听得那女子一声娇呼,景飞的剑已经直取她的面门。剑锋行至半路,景飞突然收住,一个转身改剑为掌,伸手扯下那女子的面纱。且看此人是何方神圣?
  面纱落下的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张美丽而冰冷的容颜,月光下的她肤色晶莹如雪,冷眉冷眼,唇色却红若丹朱。此刻她正抿唇不语,眼带凌厉,却依旧轻易地引来众人赞叹的目光。
  蒋龙首先发话:“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听将军的意思,早就认得此人?”景飞问道。
  “回钦差大人,她已经来找过我几次。说是要随军出海剿匪,以报杀父之仇。”蒋龙很精明地藏下景飞的真实身份。
  景飞扬眉:“如此功夫,倒真是女中豪杰。”
  女子抱拳而立:“小女子曾在关外拜师学艺,在大人面前献丑了。”
  “你要随军出海?”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你父亲是谁?”
  “小女沈冰容,家父是江南镖局的沈随天。去年押镖出海遭遇海盗,客人的两千匹上等丝绸被盗匪劫走,船上二十二名镖师连同家父一起殉难,如此血海深仇……小女日夜寝食难安,只想手刃仇人,方能泄心头之恨,还望大人成全。” 沈冰容动情地请求,单膝朝景飞跪下。
  “冰容……你叫冰容……”果然是冷若冰霜呵,可那个叫千雪的女子为何能明艳如火呢?景飞甩甩头,唇边泛出温柔的笑意。白天知道,太子定又是想起太子妃了。这样的感情……真叫人不得不惊艳。太子惹怒皇上,怕是也因为坚守如此的独一无二。
  蒋龙见景飞正饶有趣味地打量眼前的女子,便上前禀道:“大人,军里有军里的规矩,怎么能随便让一名女子混入呢?”
  景飞笑道:“将军自去办妥我们方才商量的事,至于她吗……沈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就跟我一起出海吧。”
  沈冰容低眉谢恩,垂下的眼帘迅速藏起那一闪而逝的精光,那模样比之方才打斗时的英姿,多了一份娇怜可人。蒋龙见状,眼中表现出明显的狐疑,太子莫不是看上这来历不明的姑娘了吧?白天仍是一脸平静,太子的表现只是让他觉得这沈冰容大有文章。
  第二天,景飞以行贿罪将府台尚振霄和水师主帅宋楚江下狱,翦除蒋龙行动中的障碍。这两人自是不服,大声嚷着自己是朝廷命官,就算是钦差也不能随便关押他们。景飞很大方地给了他们一个回答:“本钦差来之前圣上口谕,这次的行动,遇神杀神,遇魔除魔,何况你们二人……小小的四品官员。等奏明朝廷,追查下来,我怕你们不止行贿,还有通敌的罪名吧?”他相信蒋龙手里肯定搜集了不少证据,够这二人死上几次了。暗中给东陵那边通报消息,定期从海盗手中分得利润,这济洲的官比别处能发财!
  “你……你到底是谁?四皇子还是太子?”尚振霄惊骇地问,如果只是一名钦差,口气不可能如此嚣张。起先接到消息说这次的钦差是重要人物,十几天下来,见他纵情声色酒气,便渐渐懈下警惕,对此不以为意,没想到……
  “这个问题,你们可以在牢里仔细琢磨。不过,我很好奇,为什么不能是二皇子呢?”景飞不想再跟他们废话,只留下意味深长的一句疑问。
  而另一边,蒋龙已经准备妥当一切,假装随意派了几艘战船出海巡查,并暗自将五艘战船改成商船的样子,满载沙袋,悄悄停在港口待发。
  出海前一夜,怡清别苑内箫音清越,更显得宁静。景飞一身明蓝,自若倚坐在花阴旁的雕栏上,清风徐来,无月,星光摇曳,欲坠凡尘。沈冰容在箫音里一脸茫然,立在长廊的红柱背后。如此曲调,深远绵长,纯净如雪,灿若春花……糅合了这么矛盾的风格,却是如此完美,倒真世间少有,可这个人不是……?他怎么可能奏出这样的箫声来?
  景飞奏完一曲,把玉箫放在膝间把玩,目光里仿佛闪着有温柔的火焰。冰容正看得忘形,暗里横来一只手把她拉到长廊尽头,远远离了景飞。
  “你干什么?”冰容挣脱白天的手。
  白天望着她:“这该问你自己了?”这几日她在观察太子,他在观察她。起初还觉着这姑娘居心不良,可她眼里越来越多的迷乱……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该提醒她一下。
  想起这点,白天心里一阵起伏,说话也失了平日的方寸。
  “姑娘确是姿容绝世,可我家公子家中已有娇妻,所以……”
  冰容眉间笼上严霜,心头却是火起,有愤怒也有一丝尴尬:“你是什么意思!”旋即想到……这不妨为一个掩饰的好法子。于是,她换上一脸浅笑:“哦……哼!若是本姑娘想要,恐怕那位娇妻也得下堂吧?”男人,不都是那样么?
  “姑娘,我该说你自信呢?还是无知?实话说了吧,我家夫人比你更有资格说这句话。”
  白天肯定的语气惹得沈冰容心里的骄傲更是高涨。没有女子对自己的容貌不在意,尤其是在面对挑战的时候。
  “北方有佳人;仙姿自蓬岛。 红绡映明珰;容华羞玉梨。 新妆试鸾镜;一笑绝音尘……这是公子所作。我言尽于此,姑娘好自为之。”
  “你——”沈冰容盯着白天的背影,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居然给他气成这样!好个白天!
  “你不信,我就做给你看看。”话是对白天说的,然而声音很低,却是低而不弱,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新妆试鸾镜,一笑绝音尘!她就不信天下有这样的女子。
  “沈姑娘要做什么?”这话让沈冰容吃了一惊,回身一看,不知什么时候景飞已站在那里。
  她慌乱地整理好情绪,抬眼扬眉道:“没事。不过跟白天起了些争执,让您见笑了。”
  “那早点歇着吧,明日就要启程了。”不会太久了,只要这次胜出,不必君临天下,这万卷河山一样是他和千雪的。自由,就在眼前。
  他不知道,此刻,他心心念念的千雪却不在宁安宫里。已经七天了,宫里的人仍在暗自寻找,不过上官鸿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他瞒不了云天筹,意气之下,这对君臣难得地有了明显对峙。云天筹干脆称病不朝,倾尽全力寻找女儿。傅婉盈一听到千雪失踪的消息,当下旧疾发作,晕死过去。云家跟着宫里乱成一团。
  深夜,上官鸿微服到了云府。
  浩然楼的大厅内,云天筹匆忙迎驾。
  “听说婉……夫人因太子妃失踪而卧病在床,朕特意过来看看。”
  “劳皇上挂心了。”
  上官鸿摈退左右,望着眼前的云天筹,微微叹了口气:“这件事情是朕对不起你了,没有看好千雪。不过,朕已经将可疑之人软禁起来,严加看管,任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
  云天筹一怔之后,反问道:“皇上探到什么风吹草动了么?如果没有,那是不是说明您弄错了?”
  “弄错了?”上官鸿侧头沉思,目光却是清亮。不过,找不到千雪是事实。
  云天筹顿觉心里一阵寒气入侵,囚孙贵妃只是一招障眼法,眼前的君王……根本不想找到千雪。
  “皇上——”门口传来一声低唤,厅内两人同时望过去,是傅婉盈。她提裙缓步而入,一时间,三人俩俩相望,无限感慨,仿佛又是当年。云天筹担心她病中体弱,上前扶住她。婉盈感觉到他手中的冰寒,朝他微微一笑。而后,双膝落地,稳稳跪在上官鸿面前。
  “婉盈……你……”上官鸿也不知她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皇上,我知道您忧虑的是什么。当年的婚约造成今日这等局面……怕是您也没有料想到吧?”
  上官鸿望着她,她总是能那么轻易就洞悉他的心事。凝视这张纠缠他二十多年的容颜,他只觉眼前一时朦胧起来,那日宁安宫里千雪的质问又一次卷上心海,他还记得那双眼睛,明亮得让他嫉妒,干净得不容一粒尘埃。
  云天筹也听明白了,看来……皇宫已再无千雪的立足之地。
  上官鸿淡笑:“是啊,朕也有许多料不到的事情呢。”
  “既然如此,请皇上放了千雪吧。如果……我那苦命的女儿可以平安回来的话……”
  “不是朕不愿放她……再说,如何放?”
  云天筹也一下并排跪在婉盈身边:“臣斗胆恳求,无论这次千雪是吉是凶,她都永远不会出现在皇宫,也永远不会出现在太子面前。这样,皇上放心吗?”
  “我们只想一家团聚,其余的……再无他想,求您成全。”婉盈再次拜下,抬首时已是泪流满面。
  云天筹看了婉盈一眼,低头从怀中掏出兵符,双手呈上:“皇上,这是龙门关二十万大军的兵符,臣现在将它交还于您。十几年来,边关再无战事,臣早该身退了。”
  上官鸿茫然地接过兵符,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天筹和婉盈求他了。当年这两人是何等的骄傲,撇了君臣、兄弟、挚友的情分,在他心上狠狠划了一刀。记恨了二十多年,可此时他有百般难以尝认的滋味,却无一种是愉悦。
  云天筹和傅婉盈对看一眼,继续说道:“只要一找到千雪,臣就辞官归隐,宦海多年,臣的才智业已用尽,恐再难为皇上效力了。”
  “兵符我收回,辞官一事……日后再说吧。这段时间你专心找寻千雪吧,朕也不希望她真的有事。”
  “那皇上是答应我夫妻二人的请求了?”傅婉盈急急追问。
  上官鸿的目光扫过眼前跪着的两人,从未感觉他们是如此紧密地联系着,千雪身上流着他们交融的血液。所以……那么揪心,这是他对自己任何一个孩子都做不到的。
  “若是你们能保密,那么三个月后,朕会下旨诏告天下太子妃病逝的消息。”言下之意,只要瞒住景飞,他不再插手管千雪是去是留。
  “谢主隆恩!”
  在云家夫妇的谢恩声中,上官鸿起身步出厅外。那背影在婉盈看来竟有些僵直,孤寂得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她没来由地感到一股刺痛自心口散开。依在自己丈夫的肩上,她低声泣道:“相公,我们一定要把雪儿找回来。”
  云天筹揽紧了她,轻声安慰:“会的,我们现在只剩下她了。”

  二十六、云深枉断肠

  “不吃不吃,滚出去,叫你主子来见我。”京城内一处偏僻的宅院里,千雪数不清是第几次掀翻侍女送上来的饭菜。被囚禁在这里已经好几天了,主谋却迟迟未曾现身,总是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紧粘在自己身上,跟门外那些看守的人不同,诡异得让人全身发寒,恐惧,似乎没有来由……
  哑巴侍女恭顺地整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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