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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红越听越不耐烦:“我知道!”然后没好气地关了手机。对邱菊说:“菊姐,咱且不说办成了,我给你好处,自从你答应我,我就指上你了。我知道你人好,才这么等着,指望着你。家里来电话你也听着了,要是一点效果都没有,我实在不好做人了……”
邱菊的心里变得很复杂。她像是上了贼船那种感觉,面对牛红有点怯威;面对现实,又有点打憷。有种面临要偷东西的一刹那,偷也不是,不偷也不是。牛红好像猜透了她的心理,又换了口气,一阵甜言蜜语,又挤眼,又使眼色。邱菊终于拨出了魏思来的手机号。
此时,魏思来正在许诺办公室,打开手机一看显示忙说:“邱菊,你在公司,我马上过去,当面和你说……”
许诺立刻站起来:“走,咱俩走。”
邱菊瞧瞧牛红:“你先别来,等我把话说完。”
魏思来说:“好吧,你说吧。”
邱菊变得很和气:“听说你要到小雪的家庭农场干去,上次我问你,你也没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魏思来口气也很柔和:“我是想帮着小雪把家庭农场搞大十万亩,甚至二十万亩,那里有咱们的大股份。让许诺一比,我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当场长的料,我是从心眼儿里不想当这个干部了,那就总得有点事儿干。咱自己又没有本钱,你不是说,干事半辈子了,两袖清风,这回,我要挣大钱了……对,你那个外贸公司也不景气,要是想来,小雪也欢迎。”
邱菊笑着问:“能行吗?”
牛红也把耳朵贴近电话听着,一下子闪开,皱着眉给邱菊使了一个眼色。
邱菊口气硬起来:“我给你说的小雪家豆子的事情,你怎么当耳旁风呢?”
魏思来说:“小雪已经表态了。”
《龙抬头》第七章(9)
牛红瞧着邱菊,先使眼色,后又摆手势。
邱菊说:“我知道,豆子不是还没拉走吗!”
魏思来说:“听说开始拉了。”
邱菊说:“那你就让她停嘛。我估计,你说这点事儿,小雪还是听你的。你到她的家庭农场去,别看你说能分点红,就凭你对农业这么通,能帮她家挣大钱,她小雪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魏思来口气很坚决:“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他停了停又说,“邱菊,快回家,这种事儿,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你等着我给你赚钱的日子在后头呢!”
邱菊“咔”地把电话撂了。
“思来,刚才你和嫂子说话的时候,我注意听了,嫂子旁边有嘀嘀咕咕的声音。我估计,十有###是牛红!”
“没错。”魏思来说,“这娘们儿把咱雁窝岛给搅得狼烟四起呀!包括你——”
“知道,”许诺说,“我也是才听说,这纷纷扬扬的舆论可把我糟蹋毁了。”
“我说不管她牛红怎么挑,心里还是有数的,可现在有点儿猜不透,摸不准的还是你,别看你和我表白过。”魏思来玩笑地说,“咱不管怎么纷纷扬扬,我问你,可要说实话?”
许诺也笑笑:“你还不相信我?”
魏思来问:“你和小雪到底有没有默契?”
许诺难为情地说:“说句老实话,自从这舆论出来,小雪见我也急急咧咧的,除了工作上的事情,只躲着我,你也不是没看出来。你也怀疑我了,我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啊。”
魏思来问:“昨天傍晚,你俩在大道边的拖拉机旁干什么?”
许诺说:“哎呀,老弟,是我路过那里,遇上了小雪,谈了几分钟。她一直为麦芒打闹的事情撅嘴,根本没说几句话!”
“噢,这么回事儿。”魏思来说,“我相信你。”
魏思来一听爽朗极了,说:“你要是真的和小雪没有默契,草根已经多年对小雪有意,我可就要在中间大张旗鼓当红娘撮合了。”
许诺问:“小雪有意吗?”
魏思来回答:“据草根说,小雪是有意的,小雪的爸爸更积极,只是窗户纸没有完全捅破。就是因为雁窝岛又来了你,惹了这么多风波,草根心里没底了,每天心里都很不痛快。”
许诺问:“草根为什么不自己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呢?”
“哎呀——”魏思来说,“草根是个好小伙子,具有当代青年人的事业心,又有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的自尊心。”
“好,你愿意怎么大张旗鼓就怎么大张旗鼓吧,必要时,我可以支持你。”许诺慷慨一番又问:“听说草根搬到你家住去了?”
魏思来回答:“是。”
这时,许诺的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一听便说:“什么?吴局长来了,好,我马上到。”
许诺忙着接待吴局长去了,魏思来告辞许诺后,快步回到家里,打算淋漓酣畅地痛说草根一顿,然后再把许诺的为人、态度痛说一番。魏思来刚一迈门槛,发现室内有说话声,忙停住脚步,发现小雪站着,草根坐在沙发上把脸冲着墙,一副赌气的样子。他俩都那么神情专注,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进来。
小雪气哼哼地问:“草根,你到底回不回去吃饭?”
草根好像气性更大:“我没资格吃你做的饭!”
小雪上去拽草根:“回去!”
草根不动,怄气地挣着。小雪要发火的样子:“你到底为什么,给我说清楚。”
“还用我说嘛,”草根说,“你自己知道!”
小雪稍缓了缓气说:“要是我知道就不问你了!”
草根急得站起来一扭头:“我问你,你和许诺到底有没有那么回事?”
小雪看着草根脸色憔悴的样子,心软了。她喘口粗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一些:“草根,这些年,我的家庭农场也真亏了你,你对我这么真挚,我动过心,可是,我心里又很矛盾。你应该懂得,人的感情往往是很复杂,也是很微妙的。实话和你说,在你没进入我的感情世界的时候,我已经进入了许诺的感情世界,特别是听说他和麦芒不合,要闹离婚的时候……”
“既然这样——”草根痴情地望着小雪,带有责备的口吻问:“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
小雪面对这个自爱、倔强,又这么钟情自己的年轻人,有些心软了,辛酸了,也有些惆怅。她连自己都说不清自己,爱的心潮为什么这么荡荡悠悠。像是自责,口气里都是埋怨:“你为什么不坦诚地向我表示,只是在等待我……”
草根说:“小雪姐,现在你应该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和许场长有约了。”
小雪很干脆地回答:“可以肯定地说,没有,社会上传的那些都是谣传,我和许场长的接触,一切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也是清白的。”她停停见草根怔怔地,又说,“那些接触,那些激动,都是为了这片土地。”
这时,魏思来闯了进来,往前跨了一步开了口:“草根,没错,我刚才和许场长谈过。”
俩人几乎同时惊得一怔。
魏思来又说:“草根,等有时间我和你细谈谈。你俩说,我有急事先走了。”
魏思来一出门,草根紧紧扑在小雪的怀里。俩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小雪掉泪了,草根掉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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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抬头》第七章(10)
7
许言从财会室回到家里以后,不吃不喝,躺下,起来坐一会儿,又躺下,又坐起来。许妈妈怎么问他,他也不吱声。他坐着坐着,心底深处的火苗呼呼直往外冒,脸憋得通红。瞧着许妈妈进厨房的工夫,忽地站起来,冲到院子里,拎起一把镐头就要往外冲,被许妈妈追上一把拉住:“言子,你听妈话,我再和你大哥说说看。”
许言怒不可遏地说:“妈,你以后别我大哥大哥的,纯粹是六亲不认的牲性东西。我钱不要了,非领一帮人把我修好的仓库刨了不可,出出许家这口气!”
许妈妈双手拽住镐把儿说:“言子,言子……不能乱来,你千万听妈的……”
许言一跺脚说:“妈,你要是不让我出口气,我非气疯了不可!”
许妈妈说:“言子,你听话,妈妈给你出……”她说着,连推带搡,把许言逼进了屋里。
《龙抬头》第八章(1)
1
吴新华对许诺放心又担心,这两天,担心的程度就更大了。一算许诺赊大豆还款的日期已在眼前,许诺不但不汇报办法,也不报告消息,不能不使他忧虑了。他要亲自和许诺细谈,当然主要是掏底儿。他还要直接到最基层,听听群众的呼声,他索性直接到浸油厂。他乘的车子刚到浸油厂大门口,许诺乘坐着吉普一阵风地驶了过来。车没停稳,吴新华就急着下了车。
许诺上去和吴新华握手:“吴局长,我去迎你,听说你直接就到浸油厂来了!”
吴新华握着许诺的双手不放,说:“许诺同志呀,这么几天,部领导几次来电话关心雁窝岛浸油厂的扩大改造规划问题,希望能够成为北大荒大豆深加工业的龙头企业,乃至全国性的。可是,我还是遮着掩着,上级领导还不很了解企业已经到了这个状况,搞得我进退两难呀。”
“对我来说,不是进退两难,而是只有咬紧牙关,挺起腰杆前进这一条路了——”许诺主动松开手说,“吴局长,目前,厂子很好啊,库房已经维修好,收购的大豆基本可以足够一年的满负荷了……
吴新华一副深情的口气:“我的许诺同志,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担心,收大豆的资金怎么办?你到底打的什么谱儿?我担心给你打电话打多了,你有压力,给其他几个副场长打了电话,都说你不着急。你这越是不急,我心里可就更没底了。实在是坐不住了!”
“那——”许诺稍稍迟疑一下说,“吴局长,我就向你汇报一下吧。”
“我准备先看看工人们的情绪和生产情况呢。”吴新华说,“好吧,这样我先不看厂子了。”
许诺问:“吴局长,回办公室汇报吧?”
吴新华瞧瞧收发室:“不了,就在这油厂的收发室给我说说吧,一会儿我想看看厂子。”
这时,收发室里,李为奇等因上班打麻将被停职反省的保安、电工等四人正在纠缠着老刘头。李为奇拽着老刘头的胳膊,央求说:“刘大爷,听说明天要在全厂竞聘我们四个人的岗位,你找许场长帮我们说说吧,别竞聘招工了,我们哥儿四个一定好好干。我们向你保证,再出现这种事情,我们自己主动辞职。”
“帮我们说说吧。”闵永生也在一旁央求,“刘大爷,听说许场长对你印象挺好,你帮我们说说,给我们个改正的机会。”
这四个人同时紧紧围住老刘头,同时央求:“好刘大爷,帮我们说说吧。”
老刘头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你们纯粹是自作自受。”
四人都不吱声了。
老刘头接着说:“我说过你们多少回了,就是不改。只要你们四个凑到一个班儿上就是个打麻将,光我就抓住你们三四次了。每次都是嬉皮笑脸地说改改改,当着我的面儿收拾起麻将,还假装走开不玩了,我一没影儿,就又凑一起了。有两回气得我都没吃饭,怎么样?我管不了你们,有管得了你们的吧?”
“是,是,是——”李为奇说,“刘大爷,我们错了,错了。帮我们说说吧,我们发恨起誓,从今后再也不玩儿了。要再玩儿,不是人做的!”
“胡说八道,不是人做的,什么做的!”老刘头又气又恼,训斥说,“都像你们这样吊儿郎当,油厂还能好?就得像许场长这样的领导收拾收拾你们!”
“你说呀——”闵永生问,“刘大爷,帮不帮我们呀?”
“哎呀——”老刘头难为情地说,“我说说倒行,我帮就好使吗?”
“估计差不多。”李为奇嬉皮笑脸地说,“你试试吧,只要说了,成不成我们都请你馆子。”
“你们几个小子啊,除了玩儿就知道吃!”老刘头喘了口粗气,“这回要是场长饶了你们可得好好给我干。我想想怎么说……”
他吁口气正琢磨着,焦永顺急急火火地开门走了进来,老刘头的兴奋神经立刻转移了,对李为奇说:“你们先等等,”然后问焦永顺,“焦厂长,明天就是第六天了。今天那么多来电话的,还有不少来我这里打听的,我都说是没问题。怎么样,豆款的事情该有个谱儿了吧?”
焦永顺怔着没有回答。老刘头着急地催问:“后天要是不兑现款,油厂可就要乱套了。焦厂长,到底怎么样啊?给我句实话吧。”
“刘师傅——”焦永顺所答非所问,“农场办公室给我打电话,说是吴局长来了,没看见吗?”
“什么?”老刘头摇摇头,“吴局长?没看见。”
老刘头话音刚落,吴局长和许诺来到了门口。焦永顺对李为奇等说:“还不赶快走开!”李为奇等见势不好,讪讪地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