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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湘动动身子，用可笑的动作跳了跳，又挥了几拳看看。力量、速度都和平常差不多，没有太大改变，连那种笨相也一样……这是他气质上唯一的大败笔，是上天开的一个玩笑。
「或许职业的属性刚好和自己很合？」
道士是近战、施法能力兼具的职业，正好陈湘也不是专注锻炼肉体或精神的性格。
只是，一般人或许不会喜欢道士这个职业吧？近战逊于战士，法术又不比法师威猛，各个方面统统差强人意……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道士号称「隐藏职业」。
不过，强或弱？陈湘其实不那么介意，他没有争强好胜的性格，而且，他有种迷信般的感觉──一旦沉迷于游戏，自己或许就再也出不去了。
陈湘站在森林外一片斜坡青草地上，两旁山壁耸立，形成一条广阔的青翠大道，向上衔接身后的森林，向下通往底端的小村庄。
这村庄规模不大，大多以平房为主，阡陌纵横，但靠山坡这端设有护墙，墙里搭起数座瞭望箭塔，远远看去像是有人驻守。
看来村庄相当重视安全防护，难道是面临着什么威胁？
几道炊烟袅袅从房舍升起，陈湘略略推算一下，居住人数并不算少。
根据他贫乏的游戏经验，眼前的村子便是「新手村」，也是他必须前往的第一个地方。
陈湘对整个游戏一无所知，这村子将是他重要的启程地。
「至少也要找个舒服地方睡觉，等外面的人来救我嘛。」陈大爷喜孜孜地打着如意算盘，根本不打算努力练功，大剌剌甩着袍袖往山下走去，一路上欣赏风景，忍不住感叹这世界的精致。
青草随风摇曳，沙沙作响，迎面飘来混杂泥土、青草、虫子与风等物质的香味，简直像置身真实的大自然中。
陈湘知道为了节省系统资源，大部分游戏会刻意降低场景的精致度及互动性，毕竟游戏玩家动辄以百万计，神经讯号的传输越复杂，主机负担就越大。但是……寒夜的场景是如此真实，好像一草一木都可碰触一般。
他蹲下身子拔起一株草，那青绿的植物应声而起。果然，这些对象都是可以和玩家互动的！他将草放进嘴里，一股泥巴味和着草香在口中蔓延。
「呵，未免真实到离谱了吧……这要多强的运算能力才行呢？」身为都市人，陈湘对大自然极不熟悉，在新世纪里，已经很少有天然的生态环境，现在置身其中，才发现这种环境有多舒适。他嘴里叼起刚刚拔来的草，踏着轻快的步伐往山下走去。
刚走几步，背后一阵异样却让他下意识地回头，往山坡上方望去，那片茂密的森林里，窜出一名高壮大汉，穿着东方风格的粗麻布衣，罩一件兽皮缝制的外套，浓眉大眼颇具豪爽亲和的感觉。
陈湘看见他浑身带血地往山下跑，脚步一瘸一拐，同时，一名拉弓背刀的莽汉也咆哮着追出树林。莽汉张弓拉箭朝男人射击，面容狰狞残酷，看上去就不是善类，虽然他的箭术似乎不太好，连续好几箭都被男人躲过，但情势仍旧十分紧急。
游戏里只有陈湘一个玩家，这两人十成是ＮＰＣ，不过看大汉那鲜血淋漓的模样，即使明知不是「真」人……咬咬牙，腰间木剑刷一声抽出，陈湘贴紧山壁，把自己藏了起来。
大汉艰难地跑过山壁，看见陈湘躲在这里，诧异不已，不过生死攸关的当下，他没有多停半秒，只是尽全力往前奔跑。接着，莽汉的身影出现了。
「上天保佑吧！」
刚看见追击者的身影，陈湘就奋力一个转身，横摆手臂将对方一拦。
「这……这位兄弟，何不放……放下屠刀，诸君有话……好说呢？」看见对方穿着类似古装的衣服，陈湘连讲话都变得不伦不类的古代口语，差点弄得舌头打结。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听不听得懂，弄不好只是个中阶智能，能配合玩家行动做出特定反应而已。
莽汉一脸狐疑地看着陈湘，好像看见了外星人，打量了好一阵子，才张口说：「神经病！竟敢挡老子杀人？你也是村子里的家伙吧，快让路，或是把身上的财物都交出来，不然老子一刀子砍翻你！」
「啊？」
「啊什么啊呀死村民，老子是山贼，这是打劫！」
陈湘呆呆地站着，怎么一进游戏里就被抢劫咧？想了一想，他一敲手掌恍然大悟说：「唉呀……我知道了，这一定就是所谓的『任务』吧……哇呀我的妈！」
他还把眼前一切当游戏咧，没想到莽汉已经抽刀砍了过来！
陈湘赶紧往下一蹲，差点被削去一块头皮。
莽汉凶残地叫着：「还在那嘀嘀咕咕地废话！不让路，就给老子死！」
听见「死」字，陈湘猛然呆了一呆，天使说过，游戏中死亡，会导致经验值下降并强制注销！
死是还好，但自己正面临无法注销的问题，死亡之后不见得能照正常程序进行。他想起注销时那片令人窒息的浓稠黑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该让路吗？」有些犹疑，但想起刚才浴血的大汉，他突然平静下来。
「要救人，就顺势救到底吧！」陈湘天性淡泊，却隐约有股牛脾气，一旦认定某事便不肯放弃，他缓缓抽出腰间木剑，站直了高大的身体。
虽然看来呆头呆脑的，但陈湘肌肉相当结实，还练过几天武术拳脚，真要打起来，就算一对三也没问题，只见他剑尖指地，面容平静，露出一股凝重气势。
「路……是不能让，财物也不方便拿出来。」他淡淡地说。
莽汉被他的架式唬了一唬，但还是歪头骂了声脏话，举刀砍了过来。
陈湘不惊不惧，回身闪过刀锋，手臂连舞，木剑一瞬间在莽汉身上重击五下。
「减一、减一、减一、减二、减一……」
有打等于没打……陈湘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这些数字代表木剑对莽汉造成的伤害，从那不断跳出的「一」来看，情形恐怕不太乐观。
陈湘心里暗暗叫苦：「妈呀，难道双方等级相差太多了？」
莽汉高声怒吼，道士投机取巧的攻击方式激怒了他，猛力回身出刀，试图将这臭小子砍成两段。
陈湘一矮身子，顺势欺进敌人的怀里。
「既然敲的没效，那就改用刺的！」陈湘脑筋倒是挺快，他握紧剑柄，手臂弯曲对准莽汉肚子猛刺。
改变战略果然起了功效，这次攻击造成比刚才大两、三倍的伤害。
「减二、减三、减二、减一、减二、减一……」
「全然无济于事呀啊啊啊啊！」陈湘很想抱着头大叫，其实他的战斗动作处处胜过对方，但山贼等级大约在十以上，低等的他敌不过系统运算的规则。
就在这一瞬间，莽汉的腰刀用完全无法反应的速度回转挥出，砍进陈湘胸口的位置。
「咳……」陈湘身子往后一缩，却一脚踩空往山坡下跌去，滚了几圈后冲力稍缓，他抓住机会用后脚抵住坡地，止住翻滚的势头，低头一看，胸口的布袍裂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里面肌肉都被划开，鲜血淋漓。
看这伤口，陈湘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的确是痛，但还可以忍受。
伤口很大，然而疼痛只有被小刀割伤的程度，看来寒夜针对痛感做了过滤。
陈湘忍不住大呼庆幸，玩游戏，谁不死个几百一千次？若和那些标榜百分之百反映痛苦的小众游戏一样，就真是虐待自己啦。
强烈的痛苦会引发对伤亡的恐惧，也能激发潜能，不过，陈湘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那种人。
他战斗的方式偏向冷静，全凭平时的锻炼和临场反应，但却难以应付突发状况……就像是现在。
黑衣莽汉的身形再度窜进陈湘的视野，彷佛乌云从天而降。
「可恶……好快！这就是等级的差距……」陈湘的意识毕竟受主机控制，莽汉的速度在他眼中像闪电那么快，从第一次击飞到站稳不过几秒钟，对方已经从斜坡上方飞跃到陈湘面前，刀子高高举起，夹着风声向他砍了过来。
慌乱中，陈湘举起木剑横在身前，仅微微做了抵抗，便发出「啪啦」一声，断为两截。
「不会吧，烂成这样！好歹是新手兵器呀！」这种时间还不忘记抱怨，陈湘也算是大神经一族了，但是山贼的眼里透露着凶残的杀意，顺势将腰刀往肩膀与脖子之间斩了下去，剎那间，陈湘感到骨肉撕裂的疼痛。
世界彷佛停了下来。湿湿热热的液体漫流到身体，将道袍濡湿了一块，眼前好像突然罩上一层灰色的玻璃，整个世界，包含风和草的声音、山贼的动作、天空的云、光华的流动，都缓慢下来，变暗、变旧了。好熟悉的感觉……睡意同时悄悄冒了上来。
巨大狰狞的鲜红数字，从肩颈之间飘浮到空中……
「七五。」
「未免也太多了……刚才又戳又敲搞了半天，合起来也不知有没有『五十』点呢？」意识正恍惚间，陈湘还忍不住自嘲地想，直到睡意更浓，他才察觉到一件重要的事……死亡。
这变形和睡意来得突然，几乎可确定是由系统仿真的濒死景象，那片骇人的黑暗回到记忆里，陈湘甚至在意识朦胧间都忍不住心里一寒。即使是再坚强的心，也无法忍受那种孤寂。
陈湘费力张着眼想逃避黑暗，但山贼二度挥刀向他的脖子斩落……然后，陈湘看见一双手。
一双粗壮的手，握着两柄巨斧，扎实地砍在山贼身上，拉出一串与血花同色的鲜红数字。
「减二十、减二五、减二三……」
威力强过很多倍的伤害数字飞溅出来，陈湘不禁感叹：「天呀，实力真的有差……咦奇怪，死前不该担心这个吧。」和自己砍出的数字相比实在惊人，只是死前想这种事也太寒酸了啊！
突如其来的攻击者根本不给莽汉机会，斧头带着处刑的威力落下，剎那间，莽汉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而陈湘眼前的景色却越来越暗，耳边声音像是录音带转速失常，难以分辨。
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意识也飘向了天外的虚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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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蜃楼上的桃源
天外虚空正在接近，陈湘知道，自己终将回归那深沉黑暗之中……
一张和其它景物一样扭曲的人影凑到眼前，陈湘看见他嘴唇蠕动，说了些听不太懂的话，又从怀里掏出一团物体，在自己身上窸窸窣窣地绕圈。
突然间，陈湘感觉意识开始清醒了。
很快地，世界的影像和声音不再扭曲，生命力从体内涌出，颈部伤口也不再那么疼痛……血流停止了，只剩胸口和肩颈还略略刺痛。陈湘惊喜地坐起身来，看到伤处已经缠满白色绷带，鲜红的血色渗过纱布透了出来。
陈湘坐着看了看四周，身边蹲着一名手拿双斧，满脸胡渣的粗犷中年汉子，他有张严肃带着脏污的大脸，身穿麻布衣，但外套、护腕、皮带和靴子都是兽皮，表现出狩猎者的身分。
汉子见陈湘想要起身，还伸出手来搀扶，一看陈湘没有大碍，抱了个拳说：「恩人啊，感谢你救命之恩！」
陈湘错愕了一下，不过他马上想起，对方正是刚才被莽汉追杀的ＮＰＣ男人，于是大梦初醒地摇摇头，腼腆地说：「啊，这个，没什么啦，实际上也没帮什么忙嘛。」
这倒不是客气话，照刚才的状况看来，陈湘就算在山贼身上敲一个月都不见得能打赢。
听他这样讲，汉子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着陈湘的肩膀：「哈哈哈，这你倒说对了！但若不是你引开他的注意力，我现在恐怕已死啦，这小贼的防御不怎么样，不过被砍到也不是好玩的。」
这还叫防御不怎么样？陈湘苦笑着咳嗽，汉子的笑声宏亮，巨人般的手掌把他拍得透不过气，几乎要看见红色数字从伤口飘起来了。
「别拍了，别拍了，我可不知道我还剩多少生命点啊。」陈湘连忙开口求救。
汉子赶紧缩回宽厚的手掌，狐疑地说：「生命点儿？那是什么东西，是小不点儿吗？」
陈湘尴尬地笑着，看来寒夜里头ＮＰＣ是不懂一些游戏术语的。
「我是说，我的小命只剩下一点啦！」
「嘿嘿，抱歉，我就是不懂得分寸。」
「我觉得好像已经死过一次了……」
「哈哈，可以说差一点就回老家啦！幸好我身上带有绷带，帮你包扎止血就没事了，现在你只要休息一会儿，就可以回复生命力啦。」
在寒夜里，生命值归零并不会马上死亡，而是开始一段「流血濒死时间」，此时玩家陷入濒死昏迷状态，身上伤口持续流血，生命点往负值发展，玩家感官也会被系统强制扭曲，几乎无法做任何行动。
不过在濒死时，只要经伤口愈合法术治疗或用绷带包扎，就可以让生命值止跌，等到生命值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