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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进来,”我涩然开口。
他却仍旧未动,眼红红的望着我。“简浅,”他一字一顿,仿佛用尽全身力气,“你一直瞒着我,你竟敢一直瞒着我。”
谁更无赖
他说这话时带着几乎要将人扒皮抽筋的狠绝,可眼神却那般柔,那般软,似乎能将人化成水,溺在里头。
“三年的朝夕相处,你竟能不说,张筱出事了,你也不说,离开时你不说,重逢了你不说,甚至后来出了车祸,我与你那般坦白的交了心,你还是不说,无数次的机会……”他似被什么梗在心头,话到一半却止住,一双眼越发的红,红到骇人。
“我以为你最好看懂,无论喜乐悲伤,什么都写在脸上,却不知原来狠下心时,你竟能这么滴水不漏,你是存心,存心想让我连后悔的心都成了灰,是不是?”
“你竟然还敢瞒天过海的去捐肾?”他下意识的箍紧我的手,那般的大力,仿佛连骨头都要碎了。“而现在,狠心赶走我不说,又犟着脾气不肯接受手术,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告诉我!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是不是,是不是真的要我看到你死才肯满意?”
我怔忪半晌,才体会出他话里的意思——他居然知道了!
我再也顾不得其他,使出全身力气挣脱他,逃回屋子,反手关门。
“你这个疯子,我不要你的怜闵!我不要你的任何东西,我告诉你宗晨,那与你没关系,这是我的生活,用不着你来管。走吧,求你了!”
我就是不想让他知道,死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可以接受任何人的怜悯,但绝不是他。或许不是怜悯,可有什么区别,当爱的人与自己不处于同等地位,便是莫名的敏感,别扭,自卑以及无谓的自尊。而我仅有这一点要求。
“你给我开门!”他拿脚踢门,狠狠的。
“开门,简浅,你这个混蛋,给我开门!”铁门砰砰作响,无数灰尘散落,掉进眼底,我不敢揉,怕一碰,便又是大滴大滴的泪。
宗晨像是中了邪似的,没了丝毫的理智。
能怎么办呢,宗晨,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了,还想要改变什么?
“我告诉你简浅,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把话撂下了——你去哪我跟哪,这辈子,你休想再跑——”
我忽然便泪如雨下。
“你真不要脸,宗晨。”我泣不成声,“专挑我说过话,还要说的那样好听。”
“是。我只会这样,这些厚脸皮的招数,都是与你学的,不顾一切,勇往直前,死不悔改。”
“你才厚脸皮,你还不要脸。”
“嗯。不要脸好,比厚脸皮上了一层次。”
“滚。”
“你开门。”
“我不会开的。”
“我也不会走的。”
最后还是邻居找来了小区保安,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那晚之后,宗晨忽然无处不在。
早上上班,他已等在楼下,也不说什么,我走路他走路,我坐公车他也乘公车。下班了,更是早早的等着,或者干脆去蓝田与蓝安明聊天,大约是有了老总的眼线,但凡我想先行开溜,他总会在电梯口优雅等着,不急不躁。
有时也跟进家,我故意看苦情电视剧恶心他,什么台湾的小言,某某台自拍的山寨剧,重播无数次的格格公主,他眉头都不挑一下,一集一集陪着看下去。我又换动画频道,看喜羊羊灰太郎算便宜他了,最后奥特曼都上场了,他依旧稳如泰山,只不时点评几句——那建筑物造的太假,比例明显不对。
最后实在忍不住,我硬着头皮换到电视购物,丰胸的!他淡淡转头看我一眼,喝口水说,模特身材还真不错。
我忍无可忍,恨不能拿遥控器砸过去:“你不用工作吗?不用赚钱吗?你成天跟着我,到底要怎样?”
“很简单,”他说,“动手术。”
“休想!”
“简浅,你该知道我的耐性有多好。”
是,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从开始的家教,到现在的跟屁虫,他靠的不就是这个杀手锏。
我打电话给卫衡:“关键时候你怎么掉链子了!江湖救急,十万火急。”
“浅浅,”卫衡笑着我,“不好意思,那火是我请人点的。”
我咬牙切齿:“就知道是你,白眼狼,我家粮食打水漂了。”
“嗯,可惜你到现在才明白,男人都是白眼狼。浅浅,我得准备手术了。心脏移植,最近都接这类手术,免得以后给你动刀时失了手。”
“你——你给动刀就能失手了?”
“别偷换概念,还有,宗晨是对的。”
我啪的挂电话。
又打电话给老爸,他最讨厌宗晨——
“爸,咱家进狼了,你快回来!”
“爷爷最近身体不好,老爸我走不开,有事打110啊,乖。”
最后也只能打给头儿——
“喂?简浅,什么?你猜我在哪——哈,老娘在西藏泡帅哥,不和你多聊了,拜~”
四面楚歌,孤立无援。
我终于明白这是一场持久战,而且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联合持久战,对方人多势众,我只能背水一战。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惜不成,工作不能丢,蓝安明与宗晨关系又那样好。
反间计。
数次挑拨,没人理我。
釜底抽薪。
找范阿姨再次以死相逼逼宗晨回去?——还是算了。
调虎离山。
门都没有,他就差没全职陪护了,笔记本,资料,全随身带着。
……
最后,唯有一计可施。
美人计。我主动献吻,他气喘吁吁,眼神迷乱,却还是狠心推开我——“浅浅,书上说,心脏病人——不宜房事过多,咱不急,先记着,等动了手术后再慢慢还。”
彻底失败!
宗晨开始反攻,他参谋师爷众多,我节节败退。
先是三天两头带我去见心脏移植后的病人——
这位张大妈,四十多岁移植的,活了七年,天天下地干活,生龙活虎;那位李大爷,五十岁才动手术,天天舞刀弄枪,十年了;那可爱的小姑娘才十六,一年前刚动手术,排异现象正常……
然后是各种权威的专家门诊,许多心脏移植的案例资料——还有什么心理医生,竟然还一本正经的与我分析术前恐惧症。
凡是该想到的,他都想到了,以至后来,我一看见移植这两字便发毛。
我算是再次领教了他的锲而不舍。
效果不是没有——我竟然开始,渐渐麻木了。麻木到随口丢过一句:“别再给我看资料了啊——不就移植嘛,小手术,盲肠还开刀呢,吓唬谁呢。”
“既然这样,那好,咱们商量商量什么时候动这个小手术吧。”宗晨绝不会错过任何时机。
我终于举了白旗。
但心里也是明白。若不是心力衰竭发展到后期,卫衡不会这么心急火燎的找到宗晨,虽然他们一直瞒着我说一直很稳定。可我不是傻子,久病成医,到底是自己对自己的身体最清楚。
不过,我竟真的开始不怕了,不再惶恐,抗拒。或许是觉得,其实这辈子已值了。
我望着宗晨,说:“接受手术,有条件。若失败了,请你不带任何留恋的离开。”
“不会失败的,浅浅,”他握着我的手,“卫衡已经很棒了,还有几位全国移植科最有经验的医生。”
“你先答应我。”我泪眼婆娑的,觉得自己特矫情,可没办法,到这份上了还不矫情,以后便没机会了。
“那好,我问你,如果成功了,你还赶我走吗?”他的下巴忽然绷紧了。
我一时为难起来,不赶吧,我是有男朋友的人,赶吧,心里又实在过不去。
“要是我说不赶,卫衡给我动手术时,会不会不小心手那么一抖?”我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开口。
“会。”一个声音传来——竟是卫衡,他站在门口,一本正经。
我立刻白了脸,哪有这样公私不分,没职业道德的医生。
“你放心,”宗晨也严肃起来,“公平竞争。”
“去,谁和你竞争,她现在就是我女朋友。”
我当机立断,转移话题:“不如商量手术时间。”
事实上,早在我同意以前,爸爸便和卫衡瞒着我申请移植的心脏,又托了些关系,到底是申请到了,手术时间定在下个月。
主刀医生那栏,赫然写着卫衡。
我真吓一跳,揪着卫衡问:“医院不是有回避原则。万一你情绪激动,真手抖了,怎么办?”
他又给我来了个爆栗。
“若我没尽力,”他笑,笑容柔软而懒散,几乎晃了我的眼,“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无话可说。
时间太瘦,指缝太宽。这一个月,似乎飞一样的快。
宗晨自我住院后消失了几天,又重新出现,身边还带了个同样沉默寡言的助理。
白天那助理时不时在病房外晃悠,晚上则是宗晨自己过来。有时忙了,也带着手提和资料,久而久之,甚至连那阅兵式一样整齐的铅笔都搬来了医院。
我逗他:“你不是移民了?”
“谁规定移民不能回来?”
我又讽刺:“你工作流动性还真大,一会伦敦,一会杭州,哪个老板有了这样的员工算是倒霉。”
他挑挑眉:“不好意思,我的老板是自己。”
告诉他,我爱他。
我终于爆发:“一个面瘫也就罢了,白天还叫另一个面瘫守着。不知道这会影响病人心情?”
“你歪心思那么多,谁知道会不会跑了。”他笑,“我从来不在同一个地方摔倒。”
头儿从西藏回来后,便也匆匆赶过来,抱着我便哭天喊地,被宗晨给制止了。
他只淡淡说了一句:“省点眼泪,她会没事的。不如帮我在上海找处好的写字楼。”
头儿很及时的收回眼泪,以工作第一的原则,迅速联系下属。
我问:“你找写字楼做什么?”
“开个工作室。”
“哦,叫什么名啊?”我忽然兴致勃勃。
宗晨皱了皱眉:“这倒没想过。”
“叫粽子吧,多形象。”我又逗他。
宗晨冷冷看我一眼,不置一词。
“是土了点,设计师就是穷讲究。”
他继续选择性失聪,打开手提工作。
“哎,宗晨,不如你和我八卦蓝安明吧?”我又说。
他终于放下手头的工作,若有所思的看着我:“简浅,到底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从我早上来看你,到现在,便一直说个不停,到底怎么了?”他走到我身边,调暗了灯光。
我默了默,终于开口:“很快要手术了,你又那么忙,晚上来了,不是对着电脑便是对着图纸,我……想和你多说点话,说什么都好……我怕以后……”
“好了。”他神色柔和下来,“是我不对,没注意到你的焦躁。浅浅,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慢慢来,你想听蓝安明的八卦也行,以后,每天都说给你听。”
“没有每天了,宗晨你别在我面前装的信心满满,我知道,我知道你比我还害怕。才短短几天,就瘦的这样厉害——”
现在的我,身体并无大的不适,只是要养精蓄锐,每天吃很多东西,渐渐变胖了起来。宗晨早上一来,便是捏我的腰打趣:“腰呢?哪去了?”
可相反的,他却越发的瘦了,我看着他就难受。
“浅浅。”他忽然说,“蓝安明喜欢的女人比他大六岁。”
“姐弟恋?”
宗晨又笑:“是,还有更多,你如果想知道,便好好休息,明天告诉你。”
我笑他:“用这招哄,也太逊了。不过,那女人在哪,英国?”
“没有,她很神秘,每每出现蛛丝马迹,可安明赶过去,又扑了空¬;。到现在也没找到。”
“捉迷藏啊——到底怎么回事?”
宗晨揉了揉我的发,只说了两个字:“睡觉。”
我知道他不会多说,只好道别:“晚安。”
他亲了亲我的额头:“晚安。”
他轻轻走出的脚步声,像踩着细软的沙般悄然,病床与沙发间拉了帘子,他的影子透过帘,隐隐绰绰。
夜静极了,我甚至能听到铅笔滑过纸张的沙沙声,那么温和柔软。
宗晨,我怎能不担心——这世上,其实死不可怕,可痛苦的,只是活着的你们。
爸爸,你,卫衡,每个人,都为我花了那么大的心血。我舍不得死,我害怕你们伤心,害怕爸爸突然变得悲凉的神色,害怕你故作坚强的目光,害怕卫衡每天为我的手术忙进忙出、我害怕自己拥有的太多,太贪心,最终却失去所有。
离手术越近,我越是焦躁不安。
有时梦里醒来,看见你与卫衡隔着窗低声说什么,看到爸爸明明那样累,却还是不肯回家休息,甚至那晚,在你以为我睡着时候,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