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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敖:这是一个人生观的问题。我认为对邪恶、对黑暗,你表示沉默、表现出闪躲、与世无争,你就是共犯,是罪恶和黑暗的共犯。坏人做坏事,你看着他做(而不阻拦),你就是共犯。所以我才力竭声嘶,要出来讲话。
这就是李敖,一个谁都不可忽视,但谁也说不清楚的李敖,你无法把他划为哪一类,你无法轻易对他下断语,因为他是不能按正常逻辑、传统观念进行分析的文化人。
但有一点谁也不怀疑:如果没有他,台湾文化界不知会是何等的寂寞和荒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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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北小“遗民”(1)
李敖有诗云:
人皆谓我狂,
我岂狂乎哉?
是非不苟同,
随声不应该,
我手写我口,
我心做主宰,
莫笑我立异,
骂你是奴才。
这首诗堪称李敖的自画像。但描摹成这样一幅自画像的过程却是旷日弥久,日积月累,点滴汇成江河式的。让我们且从他生命轨迹的起点,谨慎但不无大胆地构勒出这样一个人的人生史、抗战史、情爱史。
李敖一家奇气横生,爷爷的彪悍无畏,大智大勇,外公的威严挺拔,使小小的李敖留下了关于男人的最初印象。
而大伯、叔叔、姑姑等一个个性格迥异,但都与众不同的人生经历,使李敖尚未成人就已开始参悟人生。
李敖一生的奇骨异行,源头即此。
1935年的世界是一个多变的世界,发生了很多影响人类进程的大事:波斯改国号叫伊朗了、英国鲍尔温当首相了、墨西哥革命失败了、意大利墨索里尼身兼八职并侵略阿比西尼亚了、法国赖伐尔当总理了、挪威在南极发现新大陆了、德国希特勒撕毁凡尔赛条约扩张军力了、捷克马萨利克辞掉总统职务了、土耳其凯末尔第三次连任总统了、菲律宾脱离美国独立了。这一年在中国,祸国殃民的蒋介石内斗内行,大力“剿共”,逐共中原;但外斗外行,对日本鬼子卵翼的政权,瞪眼旁观,无能为力:在长城以内,殷汝耕成立了冀东政府;在长城以外,薄仪头一年就称帝于“满洲国”,那正是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两年半,也正是蒋介石丧权辱国、贯彻“不抵抗主义”后两年半,1935年到了,两年半变成了三年半。“满洲国”使中国东北变成了“遗民”地区。
1935年还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在中国东北哈尔滨诞生了一个小遗民:李敖!具体时间是阴历4月23日,本命年是猪。
李敖出生的大背景虽然令人深感耻辱,但在李家,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喜事,堪称生得逢时,直接拯救了妈妈,使妈妈扬眉吐气,因为在生李敖的时候,妈妈已经连续生了四个女儿,在那个时代,这样连续生千金,做妈妈的在家庭中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用李敖的话说:
中国汉朝就有“盗不过五女之门”(生了五个女儿的家,连小偷都不去偷)的话,一个媳妇,不老老实实生个儿子,却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生女儿,这像什么话?幸亏我应运而生,使妈妈立刻从“败部复活”,帮了她的忙不少。在生我之后,妈妈又故态复萌,连生了两个妹妹,那时我在家中的地位如日中天,直到最后弟弟出世,才算两权分立。六女而二男,就是我的同胞情况。
李敖是妈妈的婆家和娘家盼望了多年的第一个男孩子,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长辈们欣喜若狂,爸爸乐得当天就领着大女儿和二女儿,穿着奇装异服跑到照相馆照相去了。
因为是男孩,所以对生辰也重视,李敖的正式小名就起了个安辰,实际上并没人叫这个名字。李敖之名来自一个误解。大人总是“噢,噢”地逗李敖,结果四姐以为这个宝贝弟弟的名字就叫李噢,于是就李噢、李噢地叫起来,大人一听,这个名字也不错,于是就稍加改动,就有了李敖这个名字!
李敖家并非土著东北人,从宗谱上看,李敖的根最早可追溯到元朝云南乌撒的苗族。李敖后来谈到:“我首先根据我家藏的《李氏宗谱》,声言我是苗族之后;接着根据学理,又声言我跟高山族同源。”根据《李氏宗谱》,李敖的远籍是云南乌撒。据元史地理志记载:
“乌撤者,蛮名也。所辖乌撤,乌蒙等六部。后乌蛮之裔,尽得其地,因取远祖乌撒为部名。至元十一年始附,十三年立乌撒路。”
乌撒路包括现在云南镇雄县和贵州威宁县;到了明朝,乌撒路改为乌撒卫,就是现在的威宁县。《李氏宗谱》上说李家是明太祖洪武年间自乌撒迁到山东潍县(即今山东潍坊)的,“洪武十四年(1381)秋天,明太祖曾派博友德为征南将军,带兵三十万征云南,那次人民的北移,是强迫性的。”
苗族的祖先可追溯到与皇帝大战的蚩尤,这桀骜的反叛者,李敖深以为荣,曾作诗曰:
落落何人报大仇?明珠岂肯做暗投?
信手翻进千古案,我以我血荐蚩尤。
若按“血统论”来推断,李敖的“狂狷”、“反叛”、“特立独行”等特异禀赋,是有其生生不息的源头的。
李敖云南乌撒的祖先迁到山东潍县后,累世做小老百姓,既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也无什么罄竹难书的恶行,也一直安土重迁,若没有李敖爷爷出世,这一族的李家可能就这样生息繁衍,也就不会有后来李敖的横空出世了。
李敖的爷爷名叫李凤亭,也不知是谁给他起了这么一个文雅的名字,可惜他只会写李,后面两个字就只会念,不会写了。他生在山东省滩县,时间约在清朝咸丰元年(1862)前后。
李敖的爷爷幼年生活悲惨,正赶上荒年,他拿着只破碗跟着母亲去做乞丐。一天碰到一条凶猛的狗,一见他娘俩,就猛扑过来,母亲急忙用身体保护他,结果她自己却被咬死了。就这样,李风亭成了一个孤儿,流浪,流浪,虽然饥寒交迫,但却磨砺了他坚强的性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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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东北小“遗民”(2)
十岁左右,他找到了一份“工作”,就是替“下关东”的人赶马车,自己也就“下关东”了。
所谓 “下关东”,是专指山东、河北等省的穷人,朝山海关外的东北偷渡。东北是满洲人的老家,满洲人入关建立清朝后,把东北划为禁区,除了发配罪犯,禁止汉人去东北。所以当时中国的东北,就像英国的澳洲一样,只是罪犯的大本营。但东北地大物博,富庶易活,这对山东、河北等省的穷人,的确构成很大诱惑,使禁区禁令成为废纸,大量的汉人纷纷‘下关东’,在白山黑水之间,驰骋犯难,就像美国‘去西部’一样。
1904年,日本和俄国打仗,千古怪事是,这两个国家打仗,战场却在第三国———中国的东北。东北这时候已经有400万人口,这些人口的压阵,使日本、俄国在瓜分东北上,产生了不少阻力。满洲人怎么也没想到:禁止进他们老家的汉人,却在阴错阳差之中,替他们看住了老家!这些看家的开拓者中,有一个满口山东口音的壮汉,就是李凤亭先生。”
李敖的爷爷活了83岁,其中有六十年在东北度过,他的一生,充满了传奇冒险,他做过马车夫,工人,农民,打更人,看坟人,流氓,土匪,打土匪的,银楼老板等等,名目繁多。
李敖的爷爷虽然不识字,但是胆大心细,头脑清楚,极有胆识,极有见地,堪称有勇有谋的豪杰之士。
李敖讲过两个爷爷的“厉害”故事。一是“独战土匪”:
李敖的爷爷七十多岁以后,和大爷大娘住在郊区。一天晚上,来了一伙土匪,把家包围住了,强盗在墙外高叫开门。大爷大娘已吓得面无人色,但是李敖的爷爷却镇定异常。他吩咐大爷大娘在室内大声吹警笛,自己却拿起一根丈八蛇矛,从前门跑到后门,从后门跑到前门,向土匪呼啸叫战。土匪们弄胡涂了,他们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一个倔强不怕死的老头子,手拿丈八蛇矛,坚持保卫家园,毫无让步之意。大概他们被这种从来想象不到的英勇行动震慑住了,最后他们决定撤退,一个土匪从墙头朝李敖的爷爷开了一枪,子弹打穿了窗上玻璃,打碎了窗台上的花盆,最后打到衣柜上。这个衣柜,一直保存着,最后运到故都。柜上的一个圆坑。就是子弹的旧痕,它表示了人间大勇是什么。
另一个故事则讲出了李敖爷爷的残酷劲、“流氓气”:
李敖爷爷在当流氓时代,一天在农田里设赌局,做庄家。聚赌的人中有一个流氓,手气不好,每局都输,现金先输光,接着马输光,行囊输光,外套又输光。最后他输火了,拔出刀来,在大腿上割下一块肉——开始“肉赌”。肉赌是一种无赖的赌法,赌徒赌火了,一割肉的时候,庄家若不巧输给他,只能赔肉。明朝大宦官魏忠贤,年少无赖,做赌徒输了,就表演肉赌,他割的不是大腿,而是他的生殖器(庄家若输,也得割生殖器)!一般说来,赌徒一表演肉赌,庄家必须大量赔钱,破财消灾,免得万一输了,就要以肉赔肉。这次表演肉赌,大腿上的肉血淋淋往台面上一摆,大家都相顾失色。不料这时做庄家的李风亭先生,面不改色地说:“好小子!你来这一套,割起腿上的肉来了!你有种!可是你给我搞清楚,这一套别人吃你的,我李风亭不吃!你肉赌,按规矩,不是我输了才赔你肉吗?不是我输了以后再割都不迟吗?不是我赢了就不割了吗?可是为了不怕你,为了比你小子还有种,我先割给你看!割下来,我赢了,就算白割了!”说着,就拔刀朝自己大腿上割下肉来。
爷爷的这一杰作,曾使李敖想起《吕氏春秋》中“齐之好勇者”互相割肉下酒的故事。
李敖深深地被爷爷的这种豪侠之气折服了。爷爷的影子在他身上扎下了根,直到今天他还承认自己有仇必报的性格跟爷爷非常像。
这是大智大勇者的性格,在任何压力面前,他都无所畏惧;他“亦刚亦柔亦狂亦狷,但都行之于神机莫测。女人抓不住他,男人伤不了他,朋友吃不消他,敌人又被他烦死。他的生命力有一股力量一团火,永远折腾没完。”
这是李敖理想中的传奇人物:“也许一阵子书呆子,一阵子军人,一阵子怪杰,一阵子作家,一阵子商人,一阵子投机者,一阵子情场浪子,一阵子赌台常客,一阵子热如火,一阵子冷如冰,一阵子老僧入定,一阵子顽若狡童……或整年在温柔乡里,或终岁在离群索居中”。
即使他的爱情,也都充满传奇:李敖的爷爷做土匪期间,一次受了伤,逃到一个山洞中躺着,已经奄奄一息,这时李敖的奶奶恰恰从此经过,无意间看到了“土匪”,于是“美人救英雄”,李敖的奶奶精心待候、护理李敖的爷爷,等李敖的爷爷伤好了之后,就和李敖的奶奶结了婚。
李敖的奶奶是颇有侠风的女人,她是热河人,那时的中国的传统是同姓不结婚,李敖的奶奶就瞒天过海,改“李”为“吕”。
不过李敖的奶奶并不是真正的美人,李敖的爷爷一发脾气,就骂她“穷山恶水,丑妇刁民”。
“丑妇刁民”却很有个性,在七十多岁去世前,还跟82岁的丈夫斗气不讲话,他们在儿孙包围下,合照了相,可是尽管照了合影,话还是不说。
李敖少年时与爷爷的感情很好,爷爷非常喜爱这个孙子,常常给他讲自己的冒险故事,听得小李敖两眼放光,讲得爷爷神情兴奋,犹如恢复了当年的豪勇,每当这时,这个世界上好象就只有这爷孙俩了。
1.东北小“遗民”(3)
连爷爷的死,好象都和李敖有必然的联系。据李敖回忆:
爷爷去世前,同我家住在一起,我常到他屋里玩。 那时候我四至六岁,看他在后院亲自动手搭棚子,看他烧鸦片烟(烟土太贵,抽不起,只把鸦片烧成小黑丸吞服),跟他的感情极好。他过的最后一个旧历年,我从大年三十就不断地给他磕头拜年,一会儿就去磕一次,然后相对大笑。爷爷说:“这小子今年怎么回事?怎么老是向我磕头。磕个没完?看样子,要把我给磕死了。”
不想爷爷的话竟然应验,过了年不久,李敖的爷爷也去世了。与他磊落爽快的一生一致。连他的死都是干干净净,清清爽爽,毫不拖泥带水。
就在李敖不停地给爷爷磕头的这一年过后,在李敖奶奶去世第一百天那天,爷爷到庙里给奶奶做佛事,佛事做完了,他向和尚们说:“我不会再来了,再来就是麻烦你们了!”当天晚上,李敖的大爷到李敖家陪爷爷过夜。爷爷向李敖的大爷和爸爸谈京戏,谈得兴高采烈。夜深了,要睡觉了,李敖爸爸回到房里。不久大爷过来敲门,说爷爷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