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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亦彩-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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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一天可真有个老猪腰子,我早自习前儿就在这了,咋没看见你呢?”

  “可能你刚走我就来了”我低声回答,此话一出我便不再言语,觉得此时多说无益,静等着老王下审判书就行了。

  老王是个高手,批评教育了几句见我双目无神精神涣散也就懒得跟我浪费口舌,给我布置了二十页的生字就算大功告成放我回到座位了。老王没忘了提醒我昨天还有二十篇生字没有交,让我写完了一起交上来,我紧忙应承着,点点头轻声说知道了。

十八
下课后我拿着稿纸四处央求、恳求、祈求着,没人帮忙。平时与我一起为伍的都是课堂上的消极分子,没一个对文知识化有感情的,我不禁痛斥了他们的不仁不义,庸俗,低级趣味,没有上进心等等,并且一再强调谁帮我写生字,晚上我请打游戏机。我的最后一句话起到了实质上的作用,发出去十多张。冉航接过两张稿纸,说,啥请不请的,不请打币就不帮忙啦?见义勇为助人为乐那都给谁说的。

  “我小心眼儿,您受累了,怪我怪我都怪我。”

  冉航在桌后弯腰欲坐,我猛然将椅子横抽出去,冉航坐在了地上。周围几个女生嘻嘻笑着。

  这真是地狱般的一日,我为自己公然挑衅中学生行为规范付出了惨痛代价,写字写到手抽筋。

  当我在极度抑郁当中时总会遇到各式各样更沉重的打击,似乎早有预谋一样当头给我一闷棍。有时恰到好处把握敲醒,有时适得其反打得我更为迷茫了。就在晚上放学之后我与父亲发生了并不美丽的邂逅,在游戏厅门口。我在一个及其不合时宜的时候推开了游戏厅的门打算回家,当我一手推开门一只脚迈出来,发现了正在横穿人行道的父亲,刚巧他也正在向我这边看。我认为今天受的打击已经够大了,偏偏旱过之后又被淹。

  父亲的半生可谓历尽艰险雨雪风霜,遇到了很多注定让他痛苦又无法避免的人。最初是遇到了爷爷,然后遇见了母亲,残喘之际又遇见了我,一波恰好三折。

  父亲小的时候如果同别的孩子打架,只要打起来对父亲来说就是个悲剧。遇见强敌会被揍一顿,遇到弱手,先把对方撂倒,回家后又被爷爷撂倒。邻居家每个孩子都明白的一个真理就是同我父亲打架绝对不会吃亏,打赢了最好,打输了就去爷爷那去告状,保准最低半小时搓衣板。

  告别了爷爷的搓衣板之后,父亲又摊上了母亲的搓衣板。我妈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也不是一个贤惠的妻子,不在于她做了什么坏事犯下滔天大罪,而是她压根儿就啥也没干,洗衣做饭挣钱养家的事都是父亲一个的担当。母亲唯一做的并且始终坚下来的就是为了共产主义而奋斗,一直奋斗到离婚,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和值钱的东西。

  法院把我判给了母亲,那一年我六岁。母亲把我从老家伊春带到了山东榕城。她嫁给了一个生产厂的工人,兼职农民,那男人家里有几亩地,我除了上学,开始出现在田地里。

  一年的时间,父亲在这一年当中发了财,做了一家汽配公司的业务经理。父亲先后三次到山东接我,由于生活环境因素加上我从小体弱多病,这一年的时间我患上乙肝,父亲在第三次来看我的时候带我去做了体检,医生说如果再晚半年我就没戏了。

  我离开母亲,到长春住院治疗,此后再没见到她。我这个包袱就此扔到了父亲肩上,延续至今。

  父亲很少对我进行肉体上的摧残,记忆中我总共被他不友好接触过两次,但也都无大碍。一次是因为考试不及格挨了一巴掌,另一次忘记了是什么原因,我中了一个高速飞行的电视遥控器。比起父亲在爷爷那受到的不平等待遇,我是幸福的。父亲十分了解被自己老爸残害是什么感受,所以他一向对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从游戏厅到家这一路父亲什么也没说,我怵惕地跟在他身后。

  回到家,我站在沙发边等父亲开口,在厨房做饭的奶奶往客厅看了看,见苗头不对,放下炒勺紧忙过来问父亲是不是我惹祸了。父亲说,妈,没事儿,你去做饭吧,我跟他说点事儿。奶奶是个目不识丁心地善良和蔼可亲的干巴巴的瘦老太太,总是护着我。奶奶见场面情况不算严峻,没一点剑拔弩张的架势也就放心地回厨房去了。

  “你是咋想的?”父亲问。

  “没咋想。”我略微踌躇一下,缓缓冒出这三个字。

  父亲沉默了,没再说什么,这份沉默持续到晚饭后。饭后父亲建议和我一起去体育广场溜达溜达。我没有拒绝的勇气,现在的我和案板上的猪是一个级别,任人宰割,我等待着这一切赶快结束。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九
一路上父亲对我讲了很多,有关他工作的艰辛,与我现在做了比较,最重要的是对我的未来的期望。我觉得自己长大了,什么都可以做,能够独立了,不需要再上学。父亲说,那你就现在离开家能做什么,能养活自己么,你说一样我听听。我一直认为简单的事情当它真的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发现我无能为力。离开家,我不知道去哪,除了挥霍,我什么也不会,一无是处。父亲说,这个年代上学就是你唯一的出路。我说,我以后好好学。

  我写了一张作息时间表贴在我床头侧翼的墙上。一星期后我做到了对它视若无睹,目光越过作息表直射在电视机上。后来觉得雪白的一面墙上多了这么一张绿格子纸太乍眼了,就撕了下来扔进垃圾桶,心如止水地睡觉去了。

  气温三十六摄氏度。

  一节课的四十五分钟,我把裤子坐潮了。下课后我跑到操场上试图将裤子晾干,双手撑开裤腰的松紧带,憋足了劲往裤裆里吹气,一股凉风刺激了我最为闷热的地带,由内到外打了个寒颤。冉航瞧见我,走过来问我干啥呢。我说裤子坐潮了,通通风。冉航说,我也是,这屁股这块可不得劲儿了。

  上课时为了不把裤子坐潮,我每隔几分钟就双手拄着椅子把屁股稍稍抬起,和椅子保持一点距离,这样很累,而且我经常忘记抬屁股。坐在椅子上超过十分钟裤子就会变得潮湿到我无法无视它的变化,并且粘在屁股上,坐如针毡,和坐在湿毛巾上几乎是一个感觉。

  初中的英语书是本经得起考验的书,最初是装在书包里,然后长期驻扎在书桌堂,现如今转移到屁股下充当了坐垫,如果有必要它还可以拿去垫桌脚,物尽其用。

  我把英语书坐潮了。

  无奈之下,我最终坐到了地上,这是一个保持干爽的最佳方式,至少以我目前的环境来说我是这么认为。几乎每天的第五第六节课我都是在地板砖上度过的,上什么课都无所谓,就连老王的课我也照坐不误,我先于其他同学进入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

  某日上课几分钟后,老王问于善龙,王宇呢?于善龙说,桌子底下呢。

  我站起来,瞧见老王熟悉的面孔:“在这儿呢。”

  同学们笑。

  “上课呢你跑桌子底下去嘎哈?”

  “天儿太热了,底下凉快。”

  同学们笑。

  老王也乐了,说:“在上面好好呆着,没看见电视上演的么,都是地下工作者才在下面呆着,你热别人也热,不都坚持着么,好好坐着,别出洋相了。”

  我乖乖坐在椅子上,至少这比在走廊里站着舒服。

  老王继续在讲台前唾沫横飞地授课,发出佶屈聱牙让我难以理解的语言。我很痛苦。 。。

二十
整个夏季唯一让我觉得凉快的一天刮着七级大风,那天是周六,我走在纵贯了两排胡同的通向安振家的土道上。前日下过雨,土道变成了泥道,几乎找不到一点儿旱地落脚,大大小小坑坑洼洼的水渠沟壑贯穿到一起一直延伸到我视线的尽头。劲风吹打着脸庞,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一架铁索桥,由十三根铁索组成,桥上没有任何可以垫脚之物,桥下是奔腾不已的大渡河水,气势磅礴山呼海啸。桥对面的碉堡是灰色的水泥墙皮,白色大房檐儿,门旁的墙上用涂改液写着四个小字:安振之家。

  我眯缝着眼睛,迈出了无比坚定的一步,细心搜索着前人留下的痕迹。瞅了一圈得出个结论,今天我是第一个从这走的,咱也坐了一回前人,后人将会延续着我的足迹继续开辟。走了一段路,空气不再清新,微微带着腥臭,极目望去,看这个垃圾点儿,一个四方的下水道,旁边堆放着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的杂物,白菜叶,烂土豆,应有尽有。一张草纸冲我飞了过来,我头一歪,横跨出一步,躲开了。一只脚浅浅地踩在泥里,陷的不深,也就两三厘米,没等我把脚抽出来,又飞过来半张埋埋汰汰的报纸,冲我脑袋呼啸而来,我往前一哈腰,报纸从我头顶疾驰而过。

  我并没有逃过一劫的喜悦,这条道一共四个垃圾站,关关卡卡困难重重。

  我前进的同时又多了一个动作,以肘掩面,顶着风,遇沟越沟,遇坑跃坑,蜿蜒曲折地徐徐前进。走过了第一个垃圾站,取得了小小的胜利,臭味儿当然并未消失,继续前进。当我最终走到安振家门前的时候,我想起了刚刚学过的《长征》:更喜岷山千里雪,三军过后尽开颜。

  安振看着我的第一句话是“这发型,太猛了。”我说,今天这风是真够劲,顶风我也就忍了,还顶了四个垃圾点儿,这我真忍不了了。太狠了。安振嗯了一声说,这道一排垃圾点儿,你从大道走,然后从外头胡同穿进来就好了。

  我乱蓬蓬的头发上夹着一片树叶。两年后大街小巷雨后春笋般蹿出来很多*,在中学生的鼎力相助下都算开的红火,比卖塑料布的更早一步奔上了小康。从*里出来的学生有很多头发压的直直的,向上支棱着爆炸式的发型,有顺溜的,也有故意弄得很乱,我曾亲眼目睹一个发型师在手上涂点发蜡,然后在顾客脑袋上一通胡噜就算完成。我觉得我引领了一次时尚,走在了前沿。

  安振骑着自行车驮我去商店换游戏卡,一路顶风。路过一段沙地,借着之前在马路上的一点惯性向前冲了几十米,停住了,蹬不动了。我起身下车,安振使劲蹬了几脚,我在后头推了一把总算逃出生天。以安振载着我前进的速度相比,我全力奔跑的速度要比这快,自己跑费体力,坐在车上虽然省力,可车子底盘太低,我得佝偻着双腿以免脚着地,给本来就很艰辛的车子增加阻力。我感慨了,此事古难全。

  这条通往商店的路沙子很多,我体验到了飞沙走石,好在只是飞沙,还没有走石,沙子猛抽脸如针扎一般。我将头紧贴在安振后背,没走出半条街,安振坚持不住了,换成了我在前面蹬车子,他坐在后面佝偻腿缩着脖。我双腿猛蹬,不留余力地向前进。

  最让我感到惊奇的是我们从商店回来的时候竟然又是顶风,我说,马乐戈壁。

  这场风来得快去得更快,只是短暂逗留了十几小时便奔向别处,强劲的风力吹断了体育广场墙外的几棵柏树,大树砸到了一个倒霉蛋儿,幸运的是他还活着,上了回德惠晚间新闻,露出一张乌云密布的脸。

  关于中学生抢劫,小的没啥抢,大的没法抢。对于犯罪分子这一心理,我只能自认倒霉,像我这么大的学生最容易被那些坏小孩盯上。某日中午我在上学路上被三个十七八岁的男孩儿抢了五毛钱,我没有反抗,整个作案过程不足一分钟,我觉得没必要为了五毛钱冒险,凭智力,我没这方面经验,很难骗过去。凭武力,被揍一顿那是毋庸置疑的。眼下一句句古老而又含有一定真理的话语在耳旁回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好汉不吃眼前亏,大丈夫能屈能伸,找到机会再打他妈的。 。。

二十一
我带着满腔怒火,一颗压抑的心到了学校,眼中的天不再那么蓝,树不再那么绿,玻璃不再那么透明,所以下午全校大扫除。

  上课铃响后,不一会儿就看见老王几个箭步窜上讲台,挥舞着双臂开始指点江山,擦玻璃的,扫地的,拎水的,室内室外分配了一番,室外的活儿往往最得民心深孚众望,可以不在老王眼皮底下游荡,这次我是擦玻璃的。

  擦玻璃总共分三步。先是铁抹布打前锋,把玻璃上那层凝结着岁月精华的污垢蹭掉,然后用毛巾擦一下,这就基本干净了,为了不让玻璃上残留的水分在干涸后留下痕迹,最后一项就是用草纸把玻璃上的水擦干。

  我正慢悠悠地在玻璃窗上耕耘着。“呼啦”一下,紧接着眼前一片漆黑,奔跑声,千军万马的声音,我被阴了。蒙在我头上的衣服的主人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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