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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夫人听她都这么说了,那当然只有先等人家把话说完了。
谁知那徐三太太却拍了拍手心叫了四个年轻女孩儿进来,一溜的眉清目秀身段妩媚,全都做着一样的装扮。
阮夫人心里隐隐有了点儿不好的预感。
徐三太太吩咐她们给阮夫人磕了头后方不紧不慢道:“我们家老三今年十九,再过个五年那就该二十四了,说句不怕太太笑话的话,这年头哪个没病没灾的男人到那个年纪还没传香火的?再者年轻人血气方刚心思活络,太太也年轻过,想必是知道的。这些个年轻爷们儿房里长久没个人管束着,就要出去生事!到时候万一不小心碰上什么脏的臭的都要往家里带,那叫大小姐将来过了门可怎么过?于是我们大嫂子想了个法子,在咱们家的家生子里头挑了这几个还算老实可靠的姑娘,打算先收两个在我们老三房里,一来照顾他起居饮食,二来生儿育女也好把他在家里守牢了,叫大小姐毫无后顾之忧,太太看怎么样?”
怎么样?
这自己女儿还没过门呢,婆家就张罗着给儿子纳妾了,你说她心里怎么样?
阮夫人气得肺都要炸了,偏生脸上还不好太露出来,只好先不动声色观察那几个女孩儿,一个两个不但个个都生得比颂雅美貌动人,而且看她们见了自己也是落落大方毫无怯色的样子,恐怕都不是好拿捏的货。
不由心里越发添堵。
送走了徐三太太之后阮夫人心里也在琢磨,那徐家是个家风很好的人家,论理说不会做出这种允许甚至纵容家里的孩子尚未娶妻就先生个庶子庶女出来的事。
此番来意,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是想逼他们退婚。
退婚后女儿再找好人家固然不容易,可就这么好端端一个芳华正茂的大姑娘先给耽搁成老姑娘,再到人家家里去当便宜娘,那未免也太委屈了吧!
只怪该死的齐慕安坏事,要不将那件事给闹出来,她的宝贝女儿颂雅这会儿不知道多高兴多享福呢!
正心里愁得要命,忽见颂贞过来请安,不由心生一计,便笑呵呵地拉着她的手道:“我的儿,听说前儿娘不在家,你们姐妹两个上年家玩儿去了。年家二太太很喜欢你,还送了你好东西来着,是不是?”
颂贞脸上一红,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恭恭敬敬地拢起袖子把戴在腕上的红麝串奉给她母亲看。
嘴里又谦虚道:“全是看着母亲的面子,要说我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儿,哪里配得这样的好东西。”
“胡说,我们颂贞这样人如其名贞静乖巧的好孩子,哪个大人看在眼里不爱在心里?”
阮夫人脸上笑得慈爱得很,心里却咬牙切齿地在骂:不要脸的小G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呢也好意思天天戴着炫耀,难道不知道这就是在戳你姐姐的心窝子?
没见过世面眼皮子浅的下作东西!
心里骂得过瘾了,嘴里却还是说着甜如蜜糖的好话,“这么着,你既投你年家伯母的缘法,改明儿我还要上他们家去呢,你就陪我一道去吧。”
这话的意思听在任何人的耳朵里,都是一副要为颂贞的亲事做主的样子了。
为了这个颂娴在房里不知道又砸碎了多少茶壶茶杯,颂雅虽然矜持,可也忍不住在无人时拉着她娘委屈地哭了起来。
阮夫人见她如此忙把她搂在怀里安抚,“好孩子,娘这一世人就你一个嫡亲的女儿,难道不为你着想,反而费尽心思去替他人做嫁衣裳不成?你千万别听风就是雨,娘总有法子给你许个好人家。颂贞那小蹄子一辈子也别想越过你去!”
颂雅听得将信将疑,不过想想她母亲办事一向说一不二,她既有这么拍胸脯的把握,或许徐家那头有了转机也说不定,因此心里便也跟着安定下来了六七分。
几天后阮夫人果然带着颂贞去了年家,颂贞给年家两位太太请过安后便到里头跟年家的小姐们说话去了,阮夫人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跟年二太太商量的,总之告辞的时候那是春风满面一派喜洋洋的神气,回到家也是高高兴兴地告诉齐老爷,说年家看重家里的闺女了,过几天就要派人上门来拿庚帖去对呢。
齐老爷听了一愣,“还真看上三丫头了?好是好,可你得把大丫头看紧些,别叫她再想不开。”
阮夫人把笑容一收,“老爷说的什么糊涂话,谁家三个女儿是反着齿序出嫁的?他们要娶咱们家的女孩儿,那当然得娶我们颂雅。”
这话把齐老爷给说愣了,“这是谁在说糊涂话呢,颂雅可不是有人家了?”
阮夫人冷冷一笑,“徐家那一窝子小人得志的东西,他们家不就巴望着退婚么?咱们难道还要上赶着拿热脸去贴他们的冷屁股不成?明儿我就派人上门说去,两家把婚约给解了,跟着就把大丫头说给年家去!年家二房虽然不及他家徐翰林有名望,可徐老爷子也是眼看着衔口垫背的人了,还能给他们家坐镇几年?倒是年丞相正当壮年,他们弟兄又和睦一直不曾分家,将来要是他提携自己的侄儿,谁敢说话?我敢说咱们家颂雅要是许了年家那孩子,将来准保比徐家的小畜生要风光百倍!”
一番话说得齐老爷不由也动了心思,毕竟徐家拖延婚期还要婚前纳妾的无理要求也令他觉得很没面子很生气,想想既然老婆有本事把年家给说下来,那就把倒霉的徐家给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阮夫人得了齐老爷的首肯,第二天就派了柳妈妈上了徐翰林家的门,客客气气只说女儿叫自己娇生惯养坏了,年纪轻轻就要教养别人的孩子恐怕不成,徐家人本来就是这个意思,虽然嘴里极度惋惜说什么老天作弄人对不起齐大小姐,可行动上却毫不含糊地把婚书给退了
第49章
49 再说约莫过了半个月;年二太太拿了齐家送过来的庚帖不由愣住了;思索了半天方对身边的大丫鬟秀杏嘟囔道:“齐家三姑娘闺名到底叫个什么来着?我仿佛记得叫个颂贞,怎么这庚帖上头竟是颂雅?年纪也不对;怎么都十七了;跟你们爷一个岁数?我看她至多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啊。”
秀杏体贴地接过她手里的茶盅子,心里却寻思着早两天阮夫人身边的柳妈妈许她的那些话。
原来她并非年家的家生子,而是小时候因家里贫苦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被卖到年家当丫鬟的,卖的也并不是死契,也就是说如果家里恢复了元气;还是能将她的身价给赎回去的。
这些年她可是好不容易在众多有爹妈叔婶撑腰的家生子丫鬟中苦苦熬着;才熬到了太太辈身边的头等丫鬟这一层。
她在年家算是过得好了;吃穿用度几乎比小户人家的小姐们都还强些,可她家里却还有个残疾的哥哥,可怜生下来就是个跛子,身子又弱,一年四季药罐子不离身,今年都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儿。
再者他那副身子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也干不了什么营生,家中父母头发都白了,还在外头给人打小工养活他,盼着抱孙子盼得眼睛都发直了,唯有半夜里背着人抹抹眼泪罢了。
偏生那柳妈妈就找着了她,还给她带了阮夫人的话:只要她帮着颂雅顺利过门,不但许诺在自己身边挑个有名有姓的好丫头给她哥哥当媳妇儿,还会在齐家的产业里找一处闲职给她哥哥,管保叫他老婆和饭碗都不用愁,一准儿过上好日子。
更许诺等过个一两年就出钱给她哥哥将她赎出来,连她的亲事也一并包办,到时候由阮夫人亲自出面,给她找个家境殷实的小门富户,正正经经做个当家少奶奶。
这才是最最叫她动心的地方。
毕竟就算自己把年家的主子们伺候的再好,将来年二太太也肯给她做主,至多也就是在家里的年轻管事里挑一个像样点的,说到底还是奴婢。
要想到外头去聘,她一个丫鬟出身的,恐怕也只能给人当填房甚至小老婆,哪里比得上阮夫人开的条件丰厚?
再说刘妈妈生怕她不信,还当场放下了三十两银子,这可是够她一家几口丰衣足食用上一年都还有得剩的了!
因此便笑道:“太太可不是多虑了,谁家能把亲闺女的名字给弄错呢?再说他们家通共就三位小姐,大小姐听说是今年出嫁,总不会再说给咱们家,二小姐那天不是跟三小姐一道来过了,奴婢记得她的名字里带着个娴字。”
年二太太听了这话不由点了点头,颂娴那丫头给她的印象也颇深刻,生得倒是不错,可惜性子也太活泼了,打扮得更加浓艳庸俗令她不喜,当时她还想呢,这么一个多嘴多舌的女孩儿可真真糟蹋了一个娴静的娴字。
这么说起来那这位三小姐便是叫做颂雅无疑了,至于年纪偏大了些,倒也怪自己不曾好生细问,只是齐家这样的人家,怎么把个小姐拖到十七岁了还没有说人家呢?
因此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忧虑。
秀杏又劝她,“太太细想,那齐三小姐并非魏国公夫人亲生的,或许因此她老人家不曾太过操心?”
这话隐隐透着嫡母对庶女恐怕不大关心的意思,年二太太自己也是当太太的,老爷身边也有那么一两个旁人,想想隔层肚皮的孩子到底不一样,也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便没再说什么。
后来又把齐家送来庚帖的事情同年丞相的老婆,也就是她的大嫂年大太太说了,年大太太倒是不大看好的样子。
“有件事不知道你听说了没,外头都在传那位魏国公夫人,竟背着人悄悄把先国公夫人的嫁妆给掏腾尽了!虽然说魏国公的名气好听,可有这样的嫡母实在让人心有不甘,难道咱们就找不到更好的女孩儿了?”
年二太太心里却也有自己的算盘。
一来她自己出身普通,娘家没什么权势帮衬她儿子,也没什么钱财贴补她这边,二来年丞相说出去威名震震,可那毕竟是她的大伯爷,是她儿子的大伯,又不是亲爹。
而她儿子的亲爹,也就是她的丈夫年二爷却是个无能的,每天在家不过养花种草过得跟个风雅隐士差不多,二房上上下下也有二十几口人,说到底还是依附于大房生存。
外头人看着他们家体面,其实里子里已经都耗尽了。
因此魏国公府那点叫年大太太看不上的名气吧,对于她来说却还是挺看重的。
再往远了想,她儿子是个知道上进的懂事孩子,没准儿将来国公爷喜欢他,肯提携提携他也说不定呢?
说来可笑,阮夫人抱着年丞相提携侄儿的幻想,她则抱着齐老爷提携女婿的幻想,两个人的想法就这么走到一块儿去了。
因此便笑笑道:“并不是她生的,听说那孩子的姨娘周氏出身倒是清白,人也是挺老实的。我看那孩子本人也不错,不言不语不卑不亢的,人也不朴素,不怕大嫂子笑话,以我们家的境况,这已经算不错了。”
年大太太想想小叔子确实没多大出息,能娶上国公府的小姐,说出去已经是怪长脸的事了,因此便也没再多说,心想反正不是她自己讨儿媳妇儿,既然二婶子心里乐意,她又何必去讨这个没趣儿。
因此便自找台阶儿地笑道:“说的也是,还好不是娶他们家大小姐,要不也跟她亲娘一样手脚不干净,将来到了咱们家老想着往娘家偷拿偷带的可怎么好。”
年二太太也跟着乐了,“等儿媳妇儿过了门,还求大嫂好好教教她,到时候少跟她娘家那边的太太往来便是。那孩子底子老实,恐怕嫂子见了她也是喜欢的。”
妯娌两个热火朝天地把这桩婚事给议论过了,便不曾怀疑还有别的猫腻在里头,跟着两家把行礼的日子定在了腊月里,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以筹备。
其实阮夫人用的障眼法并不算稀奇,只不过是一招偷换概念的把戏罢了。
首先那天她有意带着颂贞上年家去做客,有意给年家人一种她来谈的是与颂贞相关的事情。
跟着她和年二太太商量婚事的时候用的全是“我们家女孩儿”和“我那女儿”之类的词语,刻意不去指名道姓,是人都会习惯性思维地以为她所说的“我那女儿”正是那与她同来的姑娘,也就是颂贞本人。
而送去的庚帖却是颂雅本人的,婚书上写的也是颂雅,也就是说年家三书六聘到官府登记了的未来儿媳妇儿确实是一个叫做齐颂雅的姑娘,因此阮夫人心里明白虽然等过门那天一切就会揭晓,但她的宝贝女儿也是名正言顺的年家少奶奶。
至多到时候自己再上门去装糊涂赔不是,难道以他们那样的人家还能做出才过门就休妻的事来?
更何况白纸黑字媒妁之言的,就算他们家心里不乐意,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