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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香了,作为一个女人,守身如玉,从一而终是最主要的,荷香在这方面比何敏不知要强多少倍。他想起以前对荷香说的那句话:“你要是跟别的男人有一腿子的话,我第一件事就是先宰了你。”新成就感觉自己的眼泪差点儿流了出来。
新成是在正月十五那天到家的。进村时遇到了几个熟人,大家都用怪模怪样的眼神看着他,但谁也不与他打招呼。
几个孩子正闷声不响地围着一个大磁盆吃红薯,一个个的腮邦子鼓得满满的,眼睛也睁得圆圆的。没出新成的意料之外,何敏的两个儿子也在其中。孩子们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模样让人不由想起一窝小老鼠在一块争食的场面,由不得人一阵心酸。孩子们看见他时,那眼神仿佛他是佰生人一样。还是大女儿雪梅懂事,她的嘴里堵着一团红薯,含含糊糊地喊了一声“爸爸”,然后轻轻地依到新成的怀里。新成再也禁不住自己的泪水象开了阀的水龙头一样流出来。
新成漫无目的地在家里转了一圈,雪梅告诉他:“妈妈到作坊里去了。”
新成坐了一刻,就站起来,低着头往作坊里走。隔老远他就闻到一股刺鼻的猪臭味,并听到猪在争食时才有的吵闹声。他的心里一格登,不知荷香将他的那一点儿希望胡弄成什么样子了。门虚掩着,他折着身子进去时,眼前的一切差点没让他憋过气去。原来荷香竟将他的作坊建成了养猪场。昏暗的光线下,那些生龙活虎的丑八怪们正围着一个穿着宽松的蓝色大褂、手上提着一只大木桶的人影争抢着吃食。片刻以后新成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黑暗,他这才看清,这人影竟是荷香。新成不明白,荷香哪来的本钱买了这么多的猪?
十几分钟后,荷香忙完了,直起腰,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新成。她立时象凝固了一样,呆呆地看着新成,一动也不动。新成看见她已瘦得不成人形,头发焦黄,眼窝深陷,原本光滑饱满的额头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在她手上的木桶不自觉地滑落到地上时,新成再也把持不住了,翻过齐胸高的栏杆,跨过那些吵闹不休的大大小小的“猪八戒”们,在荷香倒下的那一刻,紧紧地将她揽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醒过来后,荷香吃力地笑着说出了第一句话。两行眼泪从她的眼角渗出,流过太阳穴,最后浸入已变得稀疏、焦枯的头发里面。
新成轻轻地将她眼角的泪水拭干,说:“你知道的,老话说,人牵了不走,鬼牵了就跑。”
“还走不走?”荷香也将新成脸庞上的泪水拭干净,苦笑着问。
“不走了,不走了。今生今世,我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鬼。”新成颤抖着在女人的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荷香闭上眼睛,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这时一声故意做着的咳嗽打破了眼前压抑的空气。新成抬起头,好久才在阴暗中发现站在大门边的包打听。也难怪,他的身材太瘦小了,稍不留意还真把他给疏忽了。荷香也发现了包打听,就挣扎着站起来。
“有事吗?炳前哥。”新成上前一步,主动与他打招呼。然而包打听理也不理他,一双勾子一样的眼睛,死死地扎住新成背后的荷香。荷香的脸色在一霎那间变得煞白,全身也在微微地颤抖。
怎么回事?原本对包打听不屑一顾的荷香,为什么见了他竟象老鼠见了猫一样恐惧呢?新成一下如堕云里雾里一般。
“你她妈真是一个婊子。”新成从没有听到包打听以这种只有一个真正的男人才有的口气骂人。在他的印象里这长得尖嘴猴腮的家伙,充其量只是一个只能干一些盗鸡摸狗营生小人,就象作坊里时常可见的那些老鼠一样,只能盗吃那些掉在地上的酒糟、稻谷。象个真正男人那样堂堂正正地说话办事,他没这个胆。新成从发愣中好一刻才回过神来,他又上前一步,盯着包打听说:“你骂谁?”
“我骂荷香这个婊子关你屁事。”包打听拿眼白翻新成一眼,又使劲往地上吐一口又沾又浓的痰。
新成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翻过栏杆,冲到包打听的跟前,抬手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这一巴掌使的劲太大了,包打听在原地转了一个圈,然后象个装酒糟的袋子一样软软地倒在地上。但是他很快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擦干从嘴角处渗出的血水,红着眼睛,恼羞成怒地指着新成跳脚大骂:“新成,我操你娘。你以为眼前这婊子还是你的女人不成,呸,她早就是我的人了。若不是我的那些血汗钱,你和何敏养的那几个王八羔子早就饿死了。怎抡得到你他妈的在这儿神气活现,张牙舞爪。还有这些猪,都是老子出钱买的,你他妈的什么时候出个一个子儿。”
新成这时已没有办法听懂包打听骂的是什么了,他只是出于习惯一把揪住包打听的衣领,使劲往上拎。包打听整个人就悬在了空中,双脚象挨了刀的鸡一样不住地扑腾,嘴里仍唾沫四溅地大骂:“你要怎么着,新成,你就这点儿能耐。是男人的话,你他妈就敢作敢为,即使死在外面也别回来。”
新成回过头看荷香一眼,可怜的女人低垂着眼帘,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滚过干瘦的脸面,身子也筛糠一样不住地哆嗦,那模样就象被人淘空了墙基的土墙一样,在倾刻之间就会仆然倒地。
新成痛苦地闭上眼睛,一使劲象扔沙袋一样将手中的包打听给扔了出去。
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冲出作坊的。初春的太阳光竟象针一样扎着他,他只觉得脑袋要爆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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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新成出了作坊就往家里走,他将那个寻呼机从床下的暗格里翻出来,揣进裤袋里。
要说以前许多的事情他只是出于应付或者是出于苟延残喘,怕坐牢,但是今天他是豁出去了。老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但今天他只求有个好死。一路上他都在不住地后悔,为什么当初不一扁担将那司机打死,如果那样,公安局说不定对这件事要重视些,不会轻率地断定司机后脑上的那个伤口是志财情急之中随手抓起路边的一块砖头砸下去的结果。他又好笑那司机真是他妈的一个糊涂蛋,是谁用什么东西砸在头上都不知道,他如果只说出不是一个人作案,公安局也断不敢那样草率从事。到最后他又十万分地恨起志财来,他娘的,他若在一开始将自己供出来,自己也不至于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思前想后,在突然间他一下明白了志财这小子的良苦用心,他原本就没能力养活老婆孩子了,打劫只是他在走逃无路的情况下使的一个苦肉计,其目的在于将那个烂摊子一股脑地全扔给他新成,让他新成在吃尽苦头的情况下还对他志财感恩不尽。
“志财,我操你娘。”新成咬着牙齿大声地骂,惊得路边一只正专心致志吃草的老黄牛一蹶蹄子跳出老远。
乡派出所里的门闭得紧紧的,新成敲了好一刻才有人将门拉开一条缝。一个小胡子嘴里歪叼着一支烟上上下下朝他打量了好一刻,没好气地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自己是来报案的。“报案?”小胡子哼一下,将嘴里的烟从左边很技巧地挪到右边,“什么案?”新成犹豫了一下,很认真地说:“杀人的。”
小胡子总算将门拉开,在新成折着身子挤进去时,他重重地在新成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你小子别瞎乱说。”
不大的办公室里的中间摆着一副麻将牌,三个穿制服的人大敞着怀各坐一方,每人嘴里叼一支香烟,都用不耐烦的眼神看着新成。呛人的烟臭味刺得新成的眼睛生痛。
小胡子对靠墙坐着的一个胖子说:“头,这家伙说是来报案的。”
胖子就往地上很响地吐了一口痰,说:“你进去问问。”随后又骂起来,“真他妈扫兴,难得有一个清闲日子竟给揽黄了。”
小胡子还算客气,倒了一杯开水给新成。将笔和记录的纸张准备好后,他对新成说:“讲吧。”
新成清了清嗓子,就很连惯地将那天劫车的事情经过讲了一遍。小胡子开始时还在记录纸上划上一两个字,到最后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新成。新成讲完经过后,咂了下嘴唇,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说:“真的,我没说假话,那司机头上的伤口是我用扁担给砸的,不是你们说的那样,是志财用砖头砸的。”
小胡子将手上的笔往桌子上一掼,冷冷地看着新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办了冤案?”
“我说的是良心话,那司机确实是我用扁担给砸伤的,不信,我可对天发誓。”新成说着就站了起来,并且将那个寻呼机放到小胡子的面前,“你看,这玩意儿就是我从那个司机身上抢来的。”
小胡子将寻呼机看了看,又按了按其中的几个按钮,突然使劲将桌子一拍,破口大骂起来:“我看你小子的神经是不是有毛病。你他妈的怎么拿一个小孩子玩的假寻呼机来哄老子。老子可没时间听你闲扯淡。你给老子滚出去。”
新成接过寻呼机,仔细瞧了瞧,确实是自己在半年前花一块五角钱给儿子买的那个假寻呼机。他清楚地记得,那个真寻呼机是自己亲手藏在枕头下的那个空格里的,怎么会变成假的呢?他懵住了,但还想解释什么。这时小胡子在他的肩上使劲搡了一下,将他推到了门外。身后的门很响地一声关上,并有一阵笑骂声传进新成的耳里:“他娘的,一个神经病。那案子我们都得了省里的嘉奖,难道还有假不成。”
新成在派出所的院子里站了好长时间。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灰蒙蒙的,但太阳光仍象锥子一样扎人。他揉了揉眼睛,以便能看清眼前的一切。没错,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只是觉得比平日显得更模糊。后来他无声地苦笑了一下,用脚使劲朝地上的石头疙瘩踢了一阵,在感觉痛的滋味后才停下来。然后垂着头躬着腰,象一只大草虾似地往家里走去。半道上时,他使出吃奶的劲将那个寻呼机扔进路旁的那个大水塘里。
看着溅起的水花,他陡地想起在南方那个小城与何敏道别时,那女人出门时扭过头对他说的最后那句话:“高新成,你他妈比志才差十倍都不止。”
难道新成真的很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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