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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乱世佳人-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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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可能的。她对这事采取的是冷处理方式。 
  八月中旬,女工传习所的杂役给润玉送来聘书,上面是独妍的亲笔签名,聘请润玉为学校新设的蚕桑专科教师,月薪二十大洋。 
  聘书送来的时候,之贤刚好也在旁边,润玉看过之后把聘书往之贤怀里一扔,半笑不笑地:“你娘真大方,舍得每月送二十块钱给我用用?” 
  之贤心里很气独妍,认为她这样做简直是拿润玉作耍。独妍既不同意他们相爱,何苦又要把润玉弄到学校里去当教师?早早晚晚地见了面,两个人怎么相处?之贤就说:“我娘这个人有点莫名其妙,你别理她。” 
  润玉跑去问心碧怎么办,心碧倒看得很明白,说:“她这么做,一是学校里恐怕正缺着学你这一科的人;二是要显着她的大气,公是公,私是私,她不拿公事跟私事赌气。既这样,你何妨也大气点,就应了这个聘。你在外面读这几年书,还不是为了寻个合心合意的事情做做?” 
  润玉说:“之贤怕我们见面尴尬。” 
  “尴什么尬?她是长辈,你是晚辈,她不尴尬,你尴尬什么?真是小孩子说的话。你就当没有你跟之贤的这回事,到了学校,她是校长,你是教员,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就行了?” 
  润玉很佩服娘的这种心胸气概,细想想,娘说得很对,她完全可以跟独妍一样装糊涂的,凭她的聪明,这么一个小小的角色拿不下来? 
  过几天润玉去学校报到。之贤左想右想总不放心,磨缠着要陪润玉一块儿去。润玉往椅子上一坐:“那就你去,我不去。” 
  之贤苦笑道:“不是别的,你这人心气傲,我娘心气也做,两个人碰一块儿,说话一个不留神……” 
  润玉仰起一张脸,半娇半嗔地:“你能不回上海念书,一年三百六十天都陪着?” 
  “今天是第一天……” 
  润玉斩钉截铁说:“之贤你听着,我不是那种喜欢胡搅蛮缠的女人,我对你使小性儿,是因为我心里已经把你看作我的丈夫了,对别人,对外人,我何曾有过什么失礼丢面子的地方?我今天可以对你保证,第一我决不会跟你娘赌气,第二我心里只把她看作校长,她能得别人多少尊重,就能得到我的多少尊重。你如果再不放心,恐怕就是对我根本没有了解,我们之间也没有再相处下去的必要。” 
  之贤异常感动,也不敢再争,跑出门去叫了一辆黄包车,把润玉扶到车上,目送她独自去了。 
  润玉和独妍的见面果然十分平和。润玉口口声声喊独妍“校长”,声音甜而不媚。独妍不像惯常那样称润玉“董小姐”,而称她“董老师”,过分的庄重中包含了一种距离。 
  独妍问了润玉一些所学专业的情况,润玉一一如实作答。独妍接着又把女工传习所的大致格局和科系安排说了说,还领了润玉去各个办公室作例行的引见。润玉举止大方,言语得体,完完全全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应有风度。加上她雪白的皮肤和黑水晶般流光溢彩的眼睛,很快获得了学校里每一个教职员工的赏心说目的好感。到得独妍在校门口跟她告别的时候,独妍竟发现自己心里对她也有几分喜欢了。 
  又过了几天,暑假终于匆匆忙忙地结束。润玉开始正式到学校上班,之贤也回上海继续他的学业。在这之前心碧请裁缝回家,给每个孩子做一套制服的同时,拣最好的料子给之贤也做了一套。这样一种细致入微又悄无声息的关怀疼爱,使之贤心里难过了许久,越发舍不得离开润玉。虽则是个堂堂男子汉,比较起来,临别的眼泪之贤倒比润玉流得更多。 
第八章 
  八月中秋,二老爷济民派了克勤过来,说是有朋友送了他一篓螃蟹,因为是今年头一回尝鲜,不敢专享,请老太太并济仁、心锦、心碧、绮凤娇过去一同吃蟹赏月。 
  济仁知道肺结核的毛病传染性很强,平常就很自爱,不大肯到别处串门走动。虽说是亲兄弟家里,能不去也是不去为好。让别人嘴里不说心里讨厌的事,他是万不肯做的。 
  心锦吃素,过去了也不过坐坐而已。她对心碧说她就不过去了,免得闻见荤腥味要作呕难过。 
  心碧跟济民向来有隙,这事她从来不瞒着别人。十几年前济民借故到她房中发火,猛撼摇篮,至婴儿惊吓早死的事,别人或许忘了,她忘不了。她是母亲。这回济仁大难临头之时,他不思帮忙,反倒急匆匆拣出一个陈年旧案去料理,明摆着是脱身之计。后来他为这官司弄得焦头烂额、倾家荡产,心碧实际上是暗自高兴的,她认为这就是报应,现世现报,来得这么快这么猛,可见老天爷真的是很公平。所以此刻她根本不找什么理由,直截了当就回说不去。 
  这样,便剩下绮凤娇一个人陪了老太太同往。 
  酒席整治得挺丰盛,螃蟹还没有上桌,先就了冷碟喝酒。一边的小桌上,摆了鲜藕、菱角、柿子、梨四色秋季水果。心遥今天精神不错,收拾得头脸光鲜,发侧还插一朵玫瑰红的绒花,映得双颊稍见颜色。她声明说,她坐这儿不过是陪陪老太太和凤娇,螃蟹是一口都不敢沾,这东西大凉,要是忍不住嘴馋一下,挨不过明天就要发病。 
  绮凤娇觉得她也可怜,就说:“多喝两口黄酒怕是不碍吧?黄酒暖肚呢。” 
  济民马上接口道:“凤娇你别怂恿她吃这东西,一会儿胃气痛犯起来,她自己难过,别人听她哼着也难过。” 
  凤娇说:“这病怎么就看不好呢?” 
  心遥望望克勤:“从生他下来就得了,敢是天冷,受了点寒气。月子里的病,那是再治不好的。听姐姐一句话,日后你要是生养坐月子,一点都不能大意。” 
  绮凤娇一张粉脸已经涨得通红,低头不语。 
  心遥又对老太太说:“我这病一生十几年,白耽误多少事儿!帮不了济民的忙,又服侍不了老太太,想想也活得没意思。” 
  老太太正色道:“怎么说这话?你不是替他生了儿子吗?” 
  “我劝他娶个二房,劝了多少年了,他就不肯,心思都用在写书做文章上。” 
  老太太朝她点点头:“这是你的福气。”又对济民说,“再娶一房,这倒也是句实话。她这样子,顾顾自己就不错了,哪能有精神顾到你?日后老了,总还是要有个人服侍服侍的。” 
  济民摇摇手:“娘,今天不谈这话。”拿起调羹,分别往老太太和凤娇碗碟里布莱。 
  绮凤娇发现克勤一句话不说,却在用眼角偷偷瞄着她。她知道是因为他替她拍过裸身照片的缘故。那些照片,心碧后来当她的面连底片都一齐点火烧了,所以她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她认为克勤毕竟是个孩子,男孩子到这么大,对女人感兴趣,好奇,是免不了的事。她故意微抬了头,朝克勤那边转过脸,对他嫣然一笑。 
  这一笑,几乎把克勤的魂儿都勾去了,他猛然觉得下身一松,一股热呼呼的东西冲了出来,濡湿了裤裆。他心中狂跳,满面通红,忽地丢下筷子,站起来直奔门外。 
  老太太在后面说:“这伢儿,饭吃到一半去上茅厕。” 
  济民说:“不管他。”扭头对站在门日的有根,“去厨房看看,螃蟹蒸好了没有?” 
  老太太毕竟是上年纪的人,就螃蟹喝了几盅黄酒之后,便有点不胜酒力,头发晕,脚发飘,身子发软,嘴里说是歪在客厅竹榻上歇一歇,头才搁到枕头上,已经呼呼地打起鼾来。绮凤娇见这光景,也只好留下,等老太太醒了再一起走。 
  心遥要给绮凤娇找个地方也躺上一躺,绮凤娇不好意思,坚辞不肯。心遥脸色疲惫地说:“你不躺,我可要躺上一会儿,我不能陪你了。”说着就回她的房间。 
  济民四下里看看,说:“克勤又跑哪儿去了?怎不见他的人影?”遂吩咐下人泡了一壶上好杭州龙井,把摆放了中秋水果的小桌抬到屋外廊下,陪绮凤娇坐着喝茶。 
  因为晚饭吃得早,此时天光未曾全暗,屋里屋外浮动着一层淡紫色的光线,虚虚的,飘飘忽忽的。绮凤娇刚刚喝过酒的脸色有红有白,一双眼睛亮得灼人,凸现在黄昏暮霭之中,情致一下子就出来了。两个人似乎对此都有察觉,都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身子。 
  济民说:“你喝茶。这茶是地道西湖龙井,味道不错的。” 
  绮风娇微微一笑:“我哪里懂品什么味道呀,不过杯子里见点茶色就罢了。可借了二老爷这茶。” 
  济民一双眼睛万分灵动地盯住绮凤娇:“话哪能这么说?美酒配佳人,好茶也是同样一个道理。” 
  绮凤娇神情就有点郁郁地:“我算什么佳人?白让人笑话。进董家门到今天……”想想不该在二老爷面前吐露心思,连忙打住,指着暮色中院子里的一盆“雀舌”树桩,“二老爷喜欢养盆景?” 
  济民说:“也谈不上有多喜欢。天井小,栽不下大树,只能弄点盆景摆摆。不是说绿色养目吗?看书写字的当中停下来瞧上一会儿,倒真是觉得眼睛清爽。” 
  绮凤娇起身走到天井里,低下头来,细细地看那盆“雀舌”,伸手去抚它的树干,又摸摸盆士的湿润程度,喜爱之情油然而见。 
  “想不到你也有此同好?”济民跟着过来,站在绮凤娇身后。 
  “不瞒你说,我爹爹给人家当过花匠,剪扎盆景是最有名不过的了。从前他替人扎过一套‘十三堂’杜鹃,上海南京都有人赶了去看。南京修中山陵的时候,专门把他请去做园林方面的顾问,也是大大出过风头的。” 
  “哦?你爹现在……” 
  “早死了。他不死,我也不会进戏班子学戏。我爹那人风雅得很,画一手好国画,写一笔好字。谁家想请他去扎花,得下帖子请,否则,哪怕银洋堆在他面前,他画他的画,眼皮子都不抬。” 
  “好一位名人雅士!”济民不失时机地喝了一声彩。“我说你怎么通身有股子特别的韵味,原来也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你爹的风雅传到你身上,再加一副漂亮的身段脸盘,加上举手投足间的婉转曼妙,竟是人世间不可多得的尤物啊!” 
  济民说到心旌摇荡之处,口唇湿润,目光恍然,恰似一张柔柔的密密的网,把绮凤娇不知不觉罩在其中。对方半仰了头,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仿佛瞬息之间接受了济民的定身之法,心甘情愿把自己定在了济民和树桩盆景之间。 
  此时中秋明月已经升上东边院墙,天地一片纯净清朗。月光把盆景、绮凤娇、济民三者融成同一条长长的黑影,浮动和透迤在青砖地面之上。黑影忽然摇曳起来,变了形态,原来济民在绮凤娇腰肢上轻轻一揽,就把她揽入了怀中。 
  “我的宝贝儿!心肝几!我从见你的第一面就想你了!我想你想得睡不着,竟生了歹念,盼我大哥早死!” 
  凤娇惊恐地捂住他的嘴:“你别瞎说!我担不起这个分量。” 
  “你担得起!你比心遥、心语、心碧都要担得起!心遥太弱,心语大笨,心碧太盛,只有你不温不火叫人疼惜。我的宝贝儿,我真是想你很久了。” 
  他把头埋下去,把她的衣领扒开,用劲嗅她乳沟处溢出来的馨香。又用胳膊勾住她的腰使劲往身上贴,另一只手夹在两个人的身体中间,隔了衣服有经验地搓揉她的乳房,一圈一圈,手法既温柔又老到。她口鼻处喷出来的气息很快变得急促而滚烫,双目如喝醉酒一般迷乱红艳。 
  在这个最要命的当口,济民忽地又戛然而止,松开绮凤娇,附在她耳边低声说:“这儿不便当,今夜里给我留个门。” 
  绮风娇心跳如鼓,直到济民几步跑上廊沿,重新端坐在那张小桌旁边,绮凤娇还恍然若梦似的,久久地站立在“雀舌”盆景附近,无法让自己从刚才的那一场暴风骤雨中脱身出来。 
  润玉拿了第一个月的薪水,回来兴冲冲拉着心碧上街,要给全家每人扯一块衣料。心碧笑道:“你这几个钱,还不够你月月买书笔纸墨和消闲小食的呢,依我看也就别充这个大方了。” 
  润玉噘嘴说:“娘你真是扫人家的兴。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表示一下女儿的孝心,不说夸奖几句,反倒泼上冷水。” 
  心碧把手里的针线活儿收进笸子里,拍打拍打身上的线头:“好好,娘不说了,娘今天偏要块上好的料子,认真享我女儿一回福。”边说,边笑,边进房去收抬头脸,换出门的衣服。 
  母女两个走在路上,一般的高矮,一般的苗条。做娘的柳眉凤眼,鼻子嘴巴无不纤巧秀丽,黑发在脑后挽出一个沉甸甸的圆髻,鬓角斜斜地插一支珍珠头饰,一排极齐整的刘海直挂到双眉之上,端庄中显出少女才有的妩媚。做女儿的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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