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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母亲唱过的歌。”半精灵露出怀念的神情，“在父亲出航的时候，她总是一边唱着这首歌哄我和埃洛斯入睡，一边凝望着船舶归来的港湾，只可惜现在我已经不记得歌词了。”
那时他还只有四、五岁，像任何一个种族的孩子般天真无虑。直到西瑞安河口的漫天火光之后，他再没机会听到那首歌，只剩下熟悉的曲调依然会在梦中回响。
“即使只剩下曲调，它依然是我所听过的最能抚慰心灵的乐音。”埃尔隆德转头看向密林的精灵王，目光落在他左侧的脸上，“瑟兰迪尔，我希望你的梦中不再有烈火和黑暗，痛苦和悲伤。”
温暖的火光印在埃尔隆德灰色的眸中，让这个一向冷清淡然的伊姆拉崔之主也染上了温度。
“愿星光永远与你同在。”
埃尔隆德说着真诚的祝福，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令担忧他想起过去的瑟兰迪尔多么的欣喜和无奈。
——这竟是为他而唱的歌。
瑟兰迪尔深深地看着埃尔隆德，决定暂时放个精灵领主将他的剖白含混过去的行为。
欢宴终会结束，黎明的日光见证了这场自由种族对抗黑暗的胜利。
精灵这个种族当然不会因为缺少睡眠时间而疲惫，所以第二天早上他们只是拍拍身上的尘土就兴致高昂地准备出发了。
——林谷的精灵医术果然很棒，受伤的同僚们几乎都可以四处走动了。
山下之王索林将星光白宝石给了瑟兰迪尔王，霍比特人和人类也分得了属于自己的财富。当索林·橡木盾爱自己的家园和友人胜过黄金的时候，中土两位长寿的精灵仿佛又看到了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的、和精灵与人类缔结过友谊的伟大矮人王。
比尔博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财富让给了失去家园的人类，以此得到巴德回赠的传家宝石。他带着人类的传家宝和两箱金银、穿着索林赠送给他的秘银甲，就此踏上了回家的道路，灰袍巫师甘道夫送了他一程。
在他与甘道夫分别之后，这个霍比特人发现那神奇的黄金戒指不知什么时候又回到了他的口袋里。他将戒指放回口袋，耸耸肩，继续前进。
格洛芬德尔当然是准备带着跨过境的林谷骑兵队回去瑞文戴尔，但是他不确定自家领主是否要和许久不见的朋友叙叙旧，于是跑来询问埃尔隆德是不是准备和他们一起回去。
“埃尔隆德大人……你们在干什么？”格洛芬德尔不能理解眼前的场景。
伊姆拉崔的主人坐在一旁，而密林的精灵王正在……给他梳头？
他们身旁环绕着不少围观的精灵——密林的王子殿下，回到密林精灵中间的陶瑞尔卫队长，还有不少其他看热闹的密林精灵和林谷精灵……
瑞文戴尔领主虽然一脸镇定沉稳地坐着，但是熟悉友人的格洛芬德尔早就看到埃尔隆德藏在黑发中若隐若现的涨红的耳朵。
编完最后一根细辫，将其缠绕在美丽的银冠上，瑟兰迪尔拍拍埃尔隆德的肩膀，靠近半精灵的耳边，用周围精灵听不清的声音小声说。
“怎么样，埃尔隆德，愿赌服输。”
在其他生灵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瞪了一眼依然和千年前一样肆意妄为的密林之王，埃尔隆德从容地站起，走到金花领主面前，完全看不出内心窘迫的模样。
“格洛芬德尔，你先带着大家回去，我将‘受邀’前往密林做客。”在金花领主开口前，黑发诺多便摇着头拒绝了他想要留下一两个林谷精灵的建议，“有瑟兰迪尔和密林的军队在，无须担心。”
“……需要我将维雅带给您吗？”
埃尔隆德刚想再次摇头，就听到瑟兰迪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帮他带来吧，格洛芬德尔，到时候可以顺便告诉这位爱操心的领主大人伊姆拉崔一切安好。”
——你打算让他在密林待多久啊？格洛芬德尔默默地在心中腹诽。
“格洛芬德尔，如果埃斯泰尔回来了，让他来密林找我。”埃尔隆德低声对金花领主说。
格洛芬德尔点点头，一边招呼周围林谷的精灵们准备出发，一边给瑟兰迪尔递了个“好好照顾他”的眼神。当然这个眼神也完全落在了埃尔隆德的眼里。
面露无奈，埃尔隆德看着周围依然没有散去的看热闹的精灵，心里觉得这次丢脸肯定要丢到罗斯洛立安，这些西尔凡精灵总喜欢将故事编成歌，唱到他们所经过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的部下都走远了，还这么恋恋不舍吗？你如果想要跟格洛芬德尔一起回去也可以，不过埃尔隆德领主大人可就要背上个不守信用的名声了。”披散着头发，只带着简单的银冠的瑟兰迪尔笼着袖子说，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吃定了埃尔隆德不会跟他翻脸走人。
对自己父亲的认知至少颠覆了五分之一的莱戈拉斯在这时候走上前替精灵领主解围。
“Ada，我们是不是也该出发了？”
西尔凡精灵们亦是集结完毕，整装待发。
瑟兰迪尔看着他的莱戈拉斯，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埃尔隆德。
“不错，我的儿子，是回家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Chapter 16
回程的路上，瑟兰迪尔骑着他的大角鹿走在队伍的最前方。
——在埃尔隆德神奇的医术和治疗下，就连瑟兰迪尔的那头坐骑都给救了回来。
——不过若不是重新回到战场的西尔凡精灵们发现大角鹿还有一线生机，就算是精灵领主也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埃尔隆德则是骑着他的黑色精灵马走在瑟兰迪尔旁边，只不过大角鹿的角实在太大了，他只能让马身落后一点，最后反而和骑着一匹普通白马的精灵王子走了个并排。
莱戈拉斯对着精灵领主温和的姿态沉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问道：“埃尔隆德大人，这就是那匹跟着您闯入黑暗大军中心营救凯勒布理鹏大人的精灵马吗？”
埃尔隆德还没回话，瑟兰迪尔就轻轻哼了一声：“莱戈拉斯，就算是精灵马也活不了上千年的。”
伊姆拉崔的主人突然轻声笑了起来。
两位长者的情绪变化让莱戈拉斯更加摸不着头脑，以为自己做了或是说了什么错事。
还是温和的精灵领主解除了他的疑问。
“莱戈拉斯，没有关系。我只是想到，两千多年前，你的父亲问过我同样的问题。”
精灵王子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的Ada，虽然他并不同意瑟兰迪尔王的每个决定，但在他心中毫无疑问Ada是什么都知道的。
在儿子面前被戳穿的瑟兰迪尔回头看了埃尔隆德一眼，突然醒悟到一向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半精灵会刻意说出这个小故事，除了安慰莱戈拉斯之外，还为了报复早上他令他被一群精灵围观的窘境。
谁说只有密林的精灵王小心眼，精灵最后之家的主人也是个会在温柔的微笑背后不显山露水的精灵。
但这样的埃尔隆德才像是他记忆里的埃尔隆德，虽然少年老成，却也不失活力。
时间带走了许多东西，即使对精灵而言。
时间也带不走许多东西，尤其对精灵而言。
他们回程的路途上十分平静，面对密林的精灵大军，零散的半兽人都会远远避开，遇到实在没什么脑子的家伙，轮不到两位精灵领袖出手，莱戈拉斯和密林的护卫队就会迅速地将敌人解决。
“你有很优秀的继承者，瑟兰迪尔。”埃尔隆德看着精灵王子灵巧的身手，想到的是昔日曾不分白天黑夜和金花领主对剑的巨绿林王子。
“密林从未放弃对抗黑暗，埃尔隆德。”瑟兰迪尔也看着自己的儿子，令他自豪的继承者，“我曾想过，如果那一天真的来临，纵使我必须守着密林的子民，尽我身为王的责任，也会让我的儿子，莱戈拉斯，追随在你身边，为你对抗黑暗尽一份力。”
埃尔隆德惊讶地抬眼。
他知道瑟兰迪尔有多么看重这个孩子，密林之王看着莱戈拉斯的目光就像那个充满阳光的午后，欧瑞费尔王在伊姆拉崔的厅堂中看着自己值得骄傲的王子。
但是瑟兰迪尔准备在最黑暗的时刻将儿子送到他身边……为了什么这位中土闻名的智者甚至不需猜测。
“瑟兰迪尔，你知道我不会放弃那个选择，只要有一个恰当的时刻。”骑在马上的精灵领主说。自黑暗的征兆冒起，他的眉宇间总带着一抹忧思。
密林的精灵王简直想把这个半精灵锁进他的宫殿，关上一千年一万年，直到索伦死去或埃尔隆德打消这个念头为止。
但他做不到。
他甚至无法用自己、用自己的感情去威胁他，连一丁点束缚都不愿给他，所以才会踟蹰千年。
“难道你对这个世界没有眷恋吗，埃尔隆德？”
“正是因为有太多眷恋，瑟兰迪尔，我的朋友，你应当明白这一点。”
“这是诡辩，埃尔隆德。”瑟兰迪尔皱眉，“那维林诺呢？那里有你的父母、你的君王、你的尊长还有你的妻子……她西渡的时候，你为何不一并西行？别说责任，埃尔隆德，林顿结束了有伊姆拉崔，伊姆拉崔结束了还会有别的——如果你已身心俱疲至此，为何不西渡？你不是一直认为精灵对于这片土地，终究只是一名过客，而大海的那头才是故乡。”
埃尔隆德只是摇头，没有回答。
责任是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当初如果不是为了责任，他早已选择和埃洛斯一样的命运，成为人类，度过短暂且辉煌的一生后死去。
却不是全部的原因。
当初瑟丹提到西渡的时候，他误导了这个话题，但现在同样的内容由瑟兰迪尔提出来，他却无论如何不想给这个精灵欺骗的答案。
——因为无论怎样的谎言都会被眼前的精灵看穿。
埃尔隆德就是这么觉得。
“埃尔隆德。”金发辛达流露出了和他年轻时一样的固执表情，得不到答案他决不会松口。
“瑟兰迪尔。”黑发的诺多避开那双眼，“我必将看到黑暗倾覆，魔君伏诛，等到精灵们不再需要我的那一日，才可远行。”
“埃尔隆德，我说过不要跟我说责任，我知道那不是全部！”金发的王者脸色甚至有些阴沉了——这个半精灵究竟有什么理由？
“……残缺的灵魂到不了圣地，也，回不了故乡。”
那声音极轻，一不小心就会被忽略过去了，但精灵的耳朵又极好，几乎每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那一瞬间，瑟兰迪尔感觉到汹涌的巨浪打在他的心上，那痛惜如此真切，令他几乎听到自己摇摇欲坠的心即将跌落的声响。
他想他能够理解精灵为何会心碎而死，因为那情感如此真实，就算想要对它说不，也骗不过自己的心脏。
有什么从他的眼中落下，是心的碎片，化作一滴晶莹的水珠。
他该庆幸为了与埃尔隆德交谈，而略微远离了护卫的西尔凡们。
“瑟兰迪尔……”埃尔隆德几乎屏住了呼吸，他从未想到会看到这个。
那水珠沿着精灵王完美的侧脸蜿蜒出湿润的痕迹，细小的晶莹在黑发诺多眼中甚至比埃兰迪尔之光更加夺目耀眼。
埃尔隆德知道密林的王者会为他难过，为会他的命运哀叹，会安慰他，会开导他，但他从未想到会看到这个——瑟兰迪尔的脸上并无哀色，一滴泪水却就此滑落。
于是埃尔隆德就好像自己的心也被攥住了似的，就连呼吸都觉得有些艰难。
“瑟兰迪尔。”他轻轻呼唤着，以智慧闻名的精灵大师此刻却说不出只言片语，只能轻声呼唤着这个名字，希望得到名字主人的回应。
“埃尔隆德。”
瑟兰迪尔接过黑发精灵的呼唤，他看向他，脸上只剩坚定。
“你还有我。”
瑟兰迪尔跃下大角鹿，冲着埃尔隆德伸出手。
无数次，他们相处的时候他总是擅自拉过半精灵的手，让埃尔隆德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
现在，他只是伸出手，静静等在那里。
这次必须是埃尔隆德选择，因为这个选择做下之后，就是精灵永恒的承诺。他将这选择权交给半精灵，也是用自己的感情去胁迫这个半精灵。
他已不想顾及什么原则、什么手段。
如果维林诺和曼督斯都没有这个半精灵的容身之处，那么，他用尽一切方法，也要将埃尔隆德留在自己身边！
埃尔隆德看着那只手。
他知道他的心里没有放弃用一如之剑消灭索伦和魔戒的打算，如果可以减少失去，只要可以不再失去！
他也知道如果握住那只手，瑟兰迪尔从此之后就绝对不会再放开——除非对方的灵魂回归了曼督斯神殿。不管是巨绿林的王子还是密林的精灵王，在这一点上瑟兰迪尔从未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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