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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眸子却也有些不忍,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缩回了手,在袖袍里掏了半天,捻出一粒朱红的丸子,塞进了那人的嘴里,“一切看你的造化了。”
他起身,束手。合门走人。
“宫主……”有一个仆人追上来,有些怯意,指了指屋里的人问,“里面那个怎么处置?”
“拿个草席裹了,丢出去。”
谁也不知,当温玉刚离了那宅院,便有一浅紫色的身影从侧门处闪了进来,步子迈得不稳当,可那身姿却依旧有着说不出的贵气,只是神色很恍惚。
“诗楠公子。”一个俊俏少年忙迎上去,小心的搀扶着他,拿眼小心的打量着他,“深更半夜的,您怎么不去休息,晃悠到这儿来了?”
“灭人,你叫我如何睡的着……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竟让魅舐混在我的身边这么久都不知情,还让他伺机伤了湮儿。”一声浅笑,竟有些苦闷,“一个男人……扮作了女人我都不知道。”
“公子,这不能怪你。”灭人声音有些压低了。
“灭人……你可知,湮儿伤的怎么样,腹里的孩儿可曾保住了。”诗楠侧头,一把抓住他的手,一张脸如薄纸般惨白,神色寂寥,“他们怎么就不让我去见她……”
“公子您别担心,想必是少主子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不然宫主刚也不会抽空来这院子……安排事宜了。”
“什么,他刚来了?来……做什么。”诗楠怔了一下。
“说是要下人用草席把魅舐裹出去扔了。”灭人突然一踉跄,揉着被诗楠一把推开的身子,眨着眼睛说,“公子……您这是去哪儿啊,那儿还没收拾,屋里很脏。”
可那人却置若罔闻,一席浅紫袍已如一阵风般的闯进了那屋里。
一群仆人正蹲在地上举着蜡烛,趁着昏黄的光线,努力的擦着地上的血水。
“真是奇怪了,这人死了四个多时辰了,怎么还这么松软,这关节处一点都不见僵硬。”
“叫你抬就抬……别这么罗嗦。”
几个男仆俯身正准备抬着地上的死尸往草席上扔去。
突然其中一个抬头不经意间,望到了诗楠,立马跪在地上,用手肘碰了碰其他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诗公子。”
“你们都下去,守在外头,我不叫你们就别进来。”
三个人面面相觎,
烛火照在诗楠的脸上,一半的侧脸隐入在暗影中,少了平日的和蔼温柔竟多了份说不出道不明的气势,一种帝王气魄,这是他们不曾看到过的。
于是噤声。
全都规规矩矩的退下了。
屋子里寂静极了。
月色投在这个浅紫色的贵气身影上,温柔气质淡去,竟有些浑然天成的霸气自他身体周围散发开来,很陌生却熟悉的感觉。
“居然要把你用草席裹出去……世魅,你可曾想过有今天……”一阵略带嘲讽声音响起。
诗楠半蹲下身子,手抚上他的一张脸,轻轻的拍了拍,“我就该知道,我们之中还有谁……能把她扮得最像,是我大意了,竟然让你伤了她,你怎敢伤了她。”
死人没有开口,也开不了口。
诗楠此时脸上没有半点温柔可言,手从那人的脸上滑到颈部,一直往下,直到胸口那短剑处,眸子里闪过一丝什么,握住剑柄,使蛮力往外用力一抽,自顾自笑着说,“丢弃荒野的草席,可不能太干净了……没了血腥,怎么会有狼来啃食。”
剑从那身体抽离的一瞬间,突然一声轻微不可闻的闷哼,从那紧闭的唇齿中传来。
诗楠神色不变,只是缓缓坐起,朝那已死之人望去。
只见披在那人身上的黑袍子,已经被浸湿一大块,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那原本已经成痂的伤口处,正汨汨的往外涌血水。
那人紧闭的睫毛动了动,阖紧的眼缓慢睁开了。
一柄剑刃上透着闪亮的寒光,轻轻松松的握在诗楠手里,眼看就要袭下来了。
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断断续续的。
“伤口处的那一刀离心脏还差了一寸,你本就不想我死……何苦又来补。”
末了,那人沉吟着,艰难的说了一声,“臣世魅,参见皇上。”
斓之谜
自小,我就知道在内心深处藏着一块无人能碰触的禁地,我一直都在找寻着一个人……这个念头从未间断过,相反日子越久,让人无法承受的煎熬与欲望就越浓烈。
我渴望她,想要找到她……哪怕耗尽一辈子的精力,翻遍大江南北,我都要把她找出来。
于是,在无数个寂静的深夜,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溜进乾国的密室里,站在父皇珍藏的那幅画像前发呆。
探手抚摸着,这卷画……
年代已久远的纸张,一浅一浓的笔墨,柔肠百结的词句……无不叫人如痴如醉。
这个女子,有着倾城之姿。
明明近在咫尺……却只是画中人。
这份内心的焦虑与折磨,让我熬过了十几个年华。
在乾国度过的这段日子,衣食无忧,我却并不快活。
父皇与朝里大臣们都夸我天资聪慧,其实不然,我只是不敢睡觉,所以比旁人多了一倍的时间,用在读书骑射里。
我不敢闭眼,因为只要睡觉,便会重复做着一场梦。
梦境是那么的真实,一片火光,很灼热,让人睁不开眼,天空有一只巨大的凤凰在燃烧,落下的羽毛夹杂着血的腥甜,一瞬间便化为灰烬。有一种很难受的滋味绒入心田,就如同我手指触碰到画中人的脸庞时一模一样,那种感觉……
直到我二十岁那一年,才知道,它叫悲伤,凄入肝脾。
那一年,卿湮独自窝在霁雪怀里撒欢,她笑得好开心。
可我心里却翻涌着一股不知名的酸楚,心像是被他人握住,一点又一点施加着力度,痛到我想哭。
第一次见到霁雪,我就知道……
他的容貌让我震惊,却又略微的有些熟悉,心里却有些愤怒,不知为何会这么百转千移般的复杂……但我隐约知道,倘若与他相处好了,便能再次见到画中人。
二十岁,我终于见到了卿湮。
可是除了辛酸,难耐的激动外却还剩下迷茫……
我的体内,或许有另一个不被我所熟悉的人存在。
我是懦弱的,体贴温柔。
他是强悍的,霸气无助……
我只想呆在卿湮身边,每日等着,只为亲自给她泡一杯香茗,看她笑了,我便觉得天底下莫大的幸福也不过如此了。
可是我体内的那个他,却怂恿我,喝下了皇兄专门为她准备的掺了春药的酒水,解下衣袍,看她勉为其难却又极心疼的抱着我……我只觉得,哪怕是死在了那一晚也是值得的。
可是他却说这还不够,远远的不够……
一步步让我,夺了皇兄的政权。
他让我知道,关心湮儿是不够的,还需为她分忧解难。
分忧,解难?
最后也只是后翎化为男人,成了温玉。
湮儿为了救他,命在旦夕,生死一线,我痛得撕心裂肺。
为她补精元的时候,是我最悲恸幸福与无奈的时候,我想红青他们一定也这么认为,明明都是那么爱她,想独自占有她的人,却要几个一起躺在被褥里,守着她,一个接一个……
看着别的男人抱他,再自己接手……日夜不停歇。
虽然我总是告戒自己不要多想,可是我知道体内的那个人暴躁得几乎将他们都撕碎,恨不得单独抱着湮儿,哪怕光景不在,哪怕心兀自颤得快要碎掉了一般。
每补一次精元,泄一次阳气,孩提时候的那个梦就愈发的清晰,我知道留在我体内的那个男人,在慢慢复苏,甚至在侵占我的记忆。
直到有一天,梦里的卿湮巧笑嫣然,唤我一声皇兄……
她拿着朱笔给我点守宫砂。
她说如果有下一辈子,那她只想做凡人,不再做天命女……
那只被化身烈火之中的凤凰凄厉的三声长鸣,我知道她已下定决心随温玉一起走,再也不回来了。
虽说只是个梦……却让人如刺心裂肝般的疼痛。
我知道,我就是卿湮的皇兄,名诗,单字一个斓。
可,前尘往事,就算知道了又如何……
湮儿喜欢的是我如今的一片玲珑心。
“诗楠永远这般温柔体贴心思干净……”这是她对我的评价,她坐入我怀里,伸着胳膊挽着我,我看得出……她眸子里的欢喜。
这就够了。
自从她死里逃生,活了过来后,就处处缠着温玉……好无趣。我只是想找个和湮儿相象的侍女,平日里演戏刺激一下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可是世魅为何还要来招惹,扰乱这一份难得的清静。
世魅这个人,我是知道的……
前世是个好臣子,暗地里勾搭我的皇妹,对我却还是忠诚的,若不是他与我一起布仙鸣谷的局,卿湮也不会死,更不会被温玉抱走……以至就连她最后的时光,我都不能与她一同度过。
我与世魅都有罪。
卿湮凤凰涅磐时候的火焰让世魅半疯半魔,他也终究是帮了我,不然我哪儿还能保持这份执念转世。
一个人活得这么长真是痛苦,何况还是个半疯半痴的人,这么长的守侯,似乎让他走火入魔的更厉害,竟然想与湮儿同归于尽。
纵使我再容忍,也决不能任由他从我身边把湮儿带走……
一柄剑,离他心脏还差一寸。
这是我算计好的,我是靠他的神力。才保持这份记忆投胎转世……若他死了,神力散了,或许诗斓当真就成了诗楠……
我还舍不得……我还想守着湮儿,哪怕只剩下一辈子的光景。
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刀,却让温玉起了疑心。
他不再让我靠近她,任由我怎么哀求,他都无动于衷。
世魅……这都是你的错。
我竟又起了杀你的冲动。
银发,黑瞳……你唤我皇上?
很好,这一劫竟让你恢复了神志,可是你别想再靠近我的湮儿了,记住,我已不是皇上,这世上再也没有诗斓这个人。
而你,终究是会要被扔去荒山野外。
一种穴位,一旦被点,人就会进入假死十二个时辰。
没人知道草席卷出去的是死人还是活尸。
哪怕我真的消失了,还有诗楠在,他会陪着湮儿……而你再也触不到她一根手指头……
我不及温玉,却终究是赢过了你。
番外七魅舐之谜揭秘'二'
一轮弯月高挂,处处闻有狼嚎声,清冷的月辉让这片荒郊野地凭添了几分寂寥。
乱石岗处,横倒着一卷残破不堪的草席。
草席一端的大花岗石上隐约有一抹血迹,分外醒目,还夹杂着几根银发,似乎也被血给浸染了,血痂泛着墨红,再往下看便什么也看不真切了,被草席裹得严严实实,磨破的席面上隐约能见大片的湿润,空气中都散着阵阵诱人的血腥味,不远处一双双绿色的兽眼隐没在林里,一阵呜咽声,渐渐的有狼围了过来。
树叶倏地纷纷掉落,石土飞扬,沙尘乱卷,一道冷冽的剑气扬起弧度,极具威胁的袭来,那群围在草席旁边的狼竟分尸,死了大半,剩下的夹着尾巴呜咽的溜了。
一席健硕的身影缓缓显现出来,墨色袍像是能融入这夜色一般,刚毅的脸庞,剑眉,冷俊的一张脸,不带一丝感情,他浑身散发着寒意,这是属于一个杀手的气质。
他是西域蛊王,赝狄。
这会儿,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踢开那些狼的残骸,径自俯下身子,撩开那残败不堪的草席,撑手缓缓半蹲下,食指弯着探了一下魅舐的鼻息,赝狄眉挑了一下,搁放了手里头的剑,小心翼翼的将魅舐半拥入怀,执着他的脖子,往他脑后看了一眼,这会儿像是自言自语了,“怎么回事,这死人撞到了脑袋,还能流血?”
他用手挑着魅舐发间的银丝,指间摸索了一下,抽手放在鼻下闻了闻,脸上的疑虑更重了。
风徐徐的吹着,林里一阵轻微的声响。
突然,赝狄神情一变,朝远处的林里深处望了一下,匆忙放了手里的魅舐,手在他身上摸索了半晌,迟疑了片刻……
“我就说怎么会与死人无差,原来是被点了穴。”
赝狄的神色更是肃重了,手指齐并,啪啪几下击在他的身上,魅舐闭着眼,吐出了一口气,但仍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赝狄冷冷的望了他一眼,“我取你一样东西,但也解了你的穴道,算是扯平了。”
他也不知道摇了哪儿,终于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