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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云太后望着宗政殒赫,她面色愈发的难看,猛一甩袖,怒极反笑道:“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好戏不过才开场。”说罢看一眼身前龙椅上始终没反应的启云帝,皱眉道:“齐儿,你今日怎么了?一句话也不说。”
小荀子回身行礼,面上忧心忡忡,恭敬道:“启禀太后娘娘,皇上今天早起嗓子就不大舒服,一整日都没开过口了。”
启云太后凤目微垂,扫一眼龙椅上搭着的一只手,手上大拇指戴着的一枚象征身份从不离身的扳指,扳指上刻有龙纹,金色璨亮,愈发将那只手衬得苍白似鬼。她目光闪了闪,没再说什么,以为他是因为那个女子而与她置气。
宗政无筹看一眼那被反绑着的所谓的北朝太后,相同的五官及面容,很精湛的易容术,但他一眼便能看出来。不禁皱眉,甩手将那人远远扔了出去,那人在地上弹了两下,吐了口血,咽下最后一口气。他再转头看宗正无忧,只见宗正无忧紧皱着眉头看怀中不省人事的女子,神情疑惑,似是不能确定。
“怎么,她闭着眼睛,你就认不出她了?”宗政无筹奚落道。
宗正无忧没理他,手中女子耳后摸索着,找不到半点贴合的痕迹,而她的皮肤光滑细腻,完全不似是易过容的样子。可是,一样的面孔,总感觉有哪里不对。
他正思忖间,启云太后道:“你们二人竟敢愚弄哀家,哼!那就休怪哀家心狠手辣。痕香,孩子抱出来。”启云太后的语气分明是恼羞成怒,难道,这女子真的是他的阿漫?
宗正无忧用手量着她的腰,稍微胖了一点,但她刚生完孩子不久,腰粗上一些也属正常,毕竟半年不见,不能以胖瘦做定论。忽然,手上摸着一块微微凸出一点的骨骼,他动作一顿,凤眸眯了起来。抬眼看高台上从始至终未曾开口说话也不曾有过任何动作的启云帝,按耐住心头疑惑,不动声色的将女子安置在身前马背上,再没碰一下。
宗政无筹将他的动作看在眼里,心下了然。
高台上,痕香应声从后面大殿走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婴儿,走到凤辇旁边。
有人微微撩开纱幕,启云太后望了眼那个孩子,啧啧叹了声,惋惜道:“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可惜了!”
宗政殒赫看出她的意图,顿时双眼一睁,气血上涌,怒瞪着她。
启云太后笑了起来,以欣赏般的姿态看他愤怒且焦急的表情,这是她最喜欢看到的。她从胡总管手中接过一个瓷瓶,举起来晃了晃,扬声道:“听闻两个月前,容乐就是用这个,灭了我国十几万大军。哀家也想看看,把油泼在人身上,烧起来是否比一般的火苗更好看?”
说着,她端着瓶子,在宗政殒赫惊恐怨愤的目光中愉快的将那一瓶全都浇在孩子的身上。那孩子似是意识到了危险,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
宗正无忧心间一紧那就是他和阿漫的儿子吗?那是阿漫宁愿自己死也不愿伤害的骨肉!“你到底想做什么?!”他沉声喝问,却没敢再轻举妄动。这个女人手里有太多的筹码。
“去吧。”启云太后不理他,只对痕香吩咐道。
痕香抱着孩子缓缓走到火盆之上的高台边缘,她低头望着怀中的孩子,那平日里冷漠的眼忽然划过一丝几不可见的怜惜。
宗正无忧双眉紧锁,紧盯着痕香抱着孩子的手,压抑住心里的紧张,镇定道:“你们究竟想怎样?启云太后,说吧,你的目的到底为何?”
启云太后笑道:“哀家记得,哀家刚才已经说过了。”
宗正无忧拧眉,回想这几年里所发生过的一切。每一件事,无不与三个人息息相关,天仇门门主、启云帝、傅鸢,如今又多了一个启云太后,谁才是最终的阴谋主导者?他看着安坐不动的启云帝,眯起凤眸。之前,启云帝率大军在乌城,怎可能同时抓走他的父皇和傅筹的母亲?这不是逼他们联手对付他吗?如果是特地引他们来此,那启云帝为何一句话也不说,所有的主导都归了太后?
“太后费尽心机,只为朕与傅筹决战?不知太后……是与朕有仇,还是与傅筹有怨?竟不惜以一国为代价,将我们引来至此,只为观赏朕与傅筹决一生死?这倒是奇怪了!”他说着这话,突然有什么闪过脑海,快得抓也抓不住。似乎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母亲曾经给他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关于背叛和复仇的兄弟相残的故事。他眯起的凤眸遽然一睁,有无这个可能,得看这高台之上的女人,究竟是何人?
宗政无筹忽然驱马向前,才走了几步,胡总管立刻沉声警告道:“站在。”
宗政无筹停住,向那含怒带痴望着他的痕香伸出手,“孩子给朕。”
痕香手一颤,却是抱紧了孩子。看着这个她爱了十年的英俊男子,她苦涩的笑着问道:“你不是恨宗正无忧吗?你难道不想看到他的孩子被火烧死,看他痛苦吗?”
宗政无筹眉梢微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加重语气重复道:“孩子给朕!”
“为什么要给你?”痕香往后退了半步,因为这是那个女人的儿子吗?“如果这是我和你的孩子,你也会这样吗?”
宗政无筹皱眉不语,只想着怎么才能拿到孩子。
痕香微微转头,看着凤辇另一侧,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抱着的一岁多的小女孩走出来,和她一样的姿势,只是位置不同,在火盆的两端。只要她稍微有点动作,想把孩子给宗政无筹,那宫女手中的孩子就必死无疑。而那个孩子是她的女儿,她和宗政无筹的女儿。
痕香心痛如绞,眼眶浮了泪,对宗政无筹道:“你看到了吗?那边那个孩子,她是你的女儿……已经一岁了。”
宗政无筹目光一怔,斜目扫了一眼,只见那小女孩肉呼呼的小脸蛋粉白稚嫩,眼睛又大又圆,漆黑的眼珠带着一股子灵动劲,一颗小脑袋来回的扭动,看看这边,有看看那边,仿佛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
“你……”痕香心头一痛,她每次与宗政筱仁一起之后都会服药,而那药就是他给她的,为了防止她怀上宗政筱仁的孩子而有所牵绊。如今,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宗政无筹沉眸,声音冷你如冰,“即便是又如何?朕不亲手掐死她,已经算是仁慈了。快把你手上的孩子给朕,否则,朕真的会亲手结束她的性命。”那一次是他此生至恨,亦是此生之悔。
“又一个狠心绝情的男人,宗政殒赫,他不愧是你的儿子!”启云太后在身边的男人耳旁低声说着,她的声音讥讽带恨。
痕香听了,身子发颤,早就料到他不会认那个孩子,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恨。在他心里,那个女人生的孩子,即便是他仇人之子,他也会为她而力保孩子周全。这便是爱与不爱的区别!可她又能怪谁,是她自己心甘情愿,“我知道你恨我,可她毕竟是你的骨肉!你这样做,跟你的父亲当年又有什么区别?”
宗政无筹面色一变,眼神倏然凌厉无比,恨道:“若不是你假扮成容乐,朕,绝不会碰你一根手指!”
痕香眼中的泪簌簌落下,落到台下的火盆之中“呲”的一声被火苗吞噬。她看着下方炭火之中被烧得通红的铁钉,目光也映上猩红的颜色,眼神忽然决绝,“好,既然如此,那让她活在这世上也没有意义。就让他们两个…………一起去阴曹地府做个伴吧,也好过一个人孤独上路。”
说罢,她闭上眼睛,举起手就要将孩子扔下去。那是一个浑身被泼了油的孩子,一旦沾染了一点火星子,立刻就会爆燃,扑都扑不灭。
宗政无忧眸光一变,上前对宗政无筹怒道:“你到底是想救他还是想害死他?”
宗政无筹瞥他一眼,“如果他只是你的孩子,朕会上去帮忙一把。”
宗政无忧握紧拳头,冷哼一声。
九皇子策马跟上他们,指着宗政无筹对痕香扬声道:“你喜欢他?那好办,咱们商量商量,本王将他打包送给你,换本王的侄儿,怎么样?”
宗政无筹脸一沉,痕香却是一笑,笑得凄凉而讽刺,“我已经不需要了。我想要那个孩子……她也不需要。”说完,再不犹豫,抬手就要将孩子扔下去,就在这时,轩辕殿侧面传来一声慌乱的惊呼:“痕儿,不要!”
痕香心底一震,手僵在半空,这个世上,会叫他“痕儿”的人只有三个,父亲、母亲,还有姐姐。她连忙转目望去,只见轩辕殿侧面的高台下冲出两名女子,前面的那个,白衣胜雪,银发飞扬,清丽绝美的面庞除了紧张慌乱的神色之外,看着她的眼光极其复杂。
“阿漫!”
“容乐!”
宗政无忧与宗政无筹同时惊喜唤道。眼中光芒亮起,溢满思念的眸子,情深无比。
这才是他的阿漫!宗政无忧大手一挥,马上的女子震落在地。刚才之所以不扔她,是因为他发觉太后并不知道那女子是假的,所以才佯装不认识。
启云太后脸色大变。看了眼被宗政无忧扔下马的女子,没想到,那个真的是假的!转头,看胡总管,见他亦是神色疑惑。知道那地牢存在的人很少,会打开机关的人更少。她布了大量的人手二十四小时在封闭的石门外看守,有人出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启云太后锐利的目光直盯向端坐不动的启云帝,沉了声问道:“齐儿,你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给换了?”
启云帝没有回答,依旧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没听见似的,安静的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
启云太后见他还不答话,顿时心中恼怒。她倏地站起身,隔着纱帐,一把拍上身前的龙椅。
“啪!”漆金龙椅承受不住强大的劲力,瞬时坍塌,化作一堆散木萎靡在地,木屑四起。周围的人皆是吓了一跳。小荀子更是心中一惊,而启云帝并没有如启云太后想象的那般及时避开,而是随着那龙椅砰然倒在了地上。仍旧是坐着的姿势,双腿弯曲,两手驾着,头上的帝王冠被摔落,一张清隽儒雅的面容此刻是一片死白的颜色,面部有些僵硬,神情却是平静而又安详。他睁着两眼,眼中黯如无底黑洞,没有半点神光。
“皇上!”小荀子慌忙扑过去扶他。可他身躯已然僵硬,很沉,小荀子怎么扶也扶不稳,心中一悲,一直强忍在心头的悲痛情绪瞬间倾泻而出,他放声大哭。“皇上,皇上……”
两边的宫女、太监看着启云帝这模样,吓得尖叫出声,纷纷跪倒。
台下的漫夭听到小荀子这般哭声,心头大恸,什么也顾不得,就朝高台上迈步跑了过去。
启云太后眼光一怔,望着倒在纱幕旁的男子,她脑子里“嗡”的一声,蹲下身子,用手在他鼻尖一探,竟气息全无。她身躯一震,手腕翻转去摸他的身子,早已是僵硬而冰冷,完完全全的一具死尸。她踉跄后退,跌在凤辇底座上,胡总管忙进来扶她。
“怎么会这样?”启云太后手脚突然变得冰冷,声音中竟带了丝丝颤抖,她自己都不曾发觉。
小荀子只顾着哭,不说话。
宗政无忧看着急切跑上高台的漫夭,拧着眉,叫道:“阿漫,你要做什么?别过去。”
漫夭脚步微微一顿,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复杂的像是包含了这世间的一切情绪。思念、爱恋、无奈、痛苦、挣扎、愧疚……她望着半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男子,心头思绪潮涌,她想不顾一切的朝他奔过去,投入他的怀抱,享受他的温柔呵护,她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继续踏上往高台之上延伸的台阶。
那高台之上,有一个男子,爱她爱到连性命都没了,甚至为了她,他连自己的尸体都要算计利用。
“无忧,对不起!”除了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命运就是这样,总在给人希望的同时,再给予重重的一击,让人绝望到窒息。她回过头,脚步变得缓慢而沉重。每走一步,都艰难到难以想象。萧可还站在远处,担忧的望着她。
九皇子看到萧可,眼光遽然一亮,但见她愣愣的站在那,连忙跳下马,飞快的从侧面掠了过去,拉过正愣的萧可,一把揽着她的腰,骂道:“你这个笨丫头,没有武功,还站在这里不走,等死啊?”
萧可起初惊得差点叫出声,但一看是他,心里立刻安定下来,心湖之中泛起丝丝甜蜜。他的脸依旧俊美,还多了几分成熟。手很有力,稳稳地搂住她的腰,让人觉得安心。萧可垂下眼,脸上莫名染上一丝红晕,嘴上却死硬的回道:“你管我!我找死跟你有什么关系?”
回到原地,九皇子气哼哼的放下她,打量了一圈,几个月不见,这丫头居然瘦了这么多!他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心疼的神色,嘴上却嫌恶道:“瞧你瘦的皮包骨,丑死了!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