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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缄又道:“毅郎自出生后还不曾去过,也该去磕个头才是。”
陆建新淡淡地瞥了林谨容一眼,但见林谨容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一副端庄淑雅的样子,便道:“儿媳妇也要去么?”
林谨容忙站起来,低声道:“回公爹的话,诸师母从前也教诲过儿媳。”
陆建新“嗯”了一声,垂了眼不知想些什么,许久方道:“去罢,一言一行都要小心,不要失了规矩礼仪,替我向诸先生问好,请他来做客。”又吩咐林玉珍:“备一份厚礼,二郎能有今日,多亏得他。”
林谨容与陆缄一同退下,走到院子外头,林谨容方低声问陆缄:“你怎不和公爹说开施粥棚子的事情?”
陆缄道:“你也太心急了点。且等我从诸先生那里回来后又再说。这个时候说了,一准知道是你的主意,就算是能答应,也要大费周章。”看看双全手里拿着的那只皮球,忍不住叹气:“你呀……怎会偏巧挑了这么个玩具?”莫非就看不出陆建新对她看法很大么?还偏和陆建新对着来。想到他们进门时陆建新那张如释重负的脸,不由又有些好笑。
林谨容才不肯承认:“是毅郎喜欢,可不是我特意挑的。”陆建新想用他那个方式来教养毅郎,那也要看她肯不肯。她的孩子还只是个孩子,可不是木头疙瘩,小小年纪陆建新就要断了他的生气活泼,她不答应。
陆缄也不点破她,只将毅郎接过去,低声道:“祖父病着,不许你吵他,要乖要懂事。”
毅郎笑得甜甜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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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托付
花木吸满了雪水,枝叶花芽全都浮上了一层润泽饱满厚实的光彩,樱桃花总是最先开放的那一枝,不过一夜暖风吹过,花芽就探头探脑地露出了些许粉白,仿佛随时随地都可能大放光彩。
林谨容应诸师母之邀,偕同她的几个儿媳一起在后山漫游。韩氏与林谨容自那年相见引为知音后,便一直分离不见面,只有书信往来,故而今日见着了林谨容非常高兴,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说个不休:“听说你生了孩儿,又知你从京城回来,我便想去探望于你,怎奈突然就遇到那件事情,后来去吊丧,不好一大群人全都跑去的,又没见着你,婆母说你迟早都会来,让我耐心等着,我也只好耐心等着……”
都过了这几年,韩氏还保持着当初的爽快开心,当真不容易,林谨容笑道:“我也想来探望师母与几位师嫂,但不太好出门。”
嫁为人妇,总有诸多不便。韩氏一笑,十分理解,仍是可惜道:“只可惜不能与你以乐相会。”
林谨容有些飘渺地回答:“下一次,下一次见面之时必然能,你要多久,我就陪你多久。”
韩氏开心地握住她的手,请诸师母和几个嫂嫂作证:“婆婆和嫂嫂们都听见的了吧?”
诸师母笑道:“听见了。”笑看了林谨容一番:“你如今很不错。”
林谨容朝她端正一礼:“多谢师母点拨。”
诸师母毫不客气地受了:“我听说你去年做的事情了。很好。”却也不多谈,转而吩咐前面奔奔跳跳,逗引得毅郎心急不止的孙子:“好好待你陆家四弟,有你这么当哥哥的么?”
那小孩儿不过四五岁,梳着两个羊角辫,闻言站住了,笑嘻嘻地将才咬了一口的冰糖葫芦递到毅郎面前,道:“好么,不引你了,给你吃一口。”
毅郎也不嫌脏,放开豆儿的手站稳了,探长脖子朝冰糖葫芦靠过去,口里清亮的口水流了老长,倒是那小孩儿嫌弃他了,皱着眉头道:“咦!看你这馋样。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口里如此说,倒也没把冰糖葫芦收回来。
到底是孩子,平日零食也没断过,怎地就馋成这个样子!林谨容忍着笑掏出帕子给毅郎擦去了口水,道:“先谢过你诸家五哥才能吃。”
毅郎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艳红的冰糖葫芦,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含糊不清地道:“谢谢多多。”话音未落,牙齿已然落在了冰糖葫芦上。
诸五郎见他咬得大口,心疼得皱眉头,却极会说话:“松口,松口,你还小,怎么咬得动?不过是舔舔也就罢了,你会被卡着的。”
毅郎却只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双手紧紧攀着他的手臂,专心致志地咬着糖葫芦,半点不松口,明显是很有决心和毅力,一定要狠狠啃下一口才是。
几个大人也不管,饶有兴致地看着,看他二人倒要如何。
诸五郎看到毅郎那样子,突然学着大人一般叹了口气,将空着的那只手轻轻摸摸毅郎的头顶,道:“看你这馋样,想必平日里被你父母亲管教得太过严厉了,可怜,小小年纪就如此,真是可怜。”
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这个时候毅郎也发现那冰糖葫芦对于他初成的牙床来说,暂时还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可是抢来的总是最香甜的,他不想放弃,就换咬为吮吸,口水流得到处都是。这下,换成诸五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了。
诸五郎是个大度的孩子,眨了眨眼,把眼睛从那串冰糖葫芦上转开,坚定地道:“我是哥哥,让给弟弟吃。他没吃过冰糖葫芦,怪可怜的。”
毅郎恍若未闻,专心地解决冰糖葫芦。
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专注,好似陆缄一般的,只陆缄是在学习,而今天他的儿子却是为了吃。好吧,学习怎么吃冰糖葫芦。林谨容好生尴尬,笑道:“五郎说得是,因着他年幼,以往从未给他吃过这东西,谢你体谅,改日我请你更多更好的。”
诸五郎依依不舍地偷瞟了那串冰糖葫芦一眼,老气横秋地道:“婶娘说笑了,不过区区一根冰糖葫芦,就当是我请陆四弟吃的,他不嫌弃我就很高兴了,怎么又当得起谢?”忍了忍,偷眼打量着他娘的神色,柔软地道:“不过长者赐不敢辞,婶娘的好意,我必然也是要领的。先谢婶娘了!”端端正正地给林谨容行了个礼。
对着诸家女人们骄傲的神色,林谨容好生羡慕:“满门毓秀。”轻轻拭去毅郎唇角的口水,“别光顾着吃啊,给哥哥道谢。”
毅郎确认这串先前被咬过一口,现在糊满了他口水的糖葫芦是完全属于他的了,立时松了口,讨好地朝着诸五郎笑,响亮地喊了一声:“谢谢多多。”
诸五郎的圆脸上露出一丝疑似含羞的神色来,摸摸毅郎的头:“下次我去你家,你要请我吃更多更好的。”又忍不住惆怅地低声道:“这可是我存了三天份的糖……好容易才求了青凤姐姐做的。”
诸师母忍不住好笑:“你今日做得很好,许你再吃一串,稍后可以去寻青凤给你做。但现在却要陪着你陆四弟才是。”
“谢祖母。”诸五郎欢欢喜喜地谢过,越发灵动。
韩氏同林谨容解释:“为了不让孩子吃太多的零食,好好吃饭,无论糖和零食都是定量给的,你也要注意些才是。什么补药都比不过饭食。”
“我记住啦。”林谨容看着前面奔跑的诸五郎和蹒跚跟在他后头,满脸欢喜,笑得前仰后合的毅郎,若有所思。
诸师母一笑:“五郎这个孩子,顽皮得紧。”
林谨容笑道:“我倒是觉得难为他小小年纪,如此大度体谅人,又聪慧得紧,毅郎如果有这样的兄长陪着,真是不怕他会被人欺负。”
诸师母看了她一眼,笑道:“情分自然是小时候就有的好。若是不嫌弃,将来毅郎长大,这里当然是随时都欢迎他来的。”
“师母真是智慧,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小心思。”林谨容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托孤一般的悲凉感来,勉强忍住了,含笑朝诸师母深深一礼,又同诸家几个儿媳挨个行礼,半认真半开玩笑地道:“我要谢师母和师嫂对二郎和我小七弟的照料,还要请托你们将来再替我管教照料毅郎。”
韩氏将素纨扇半掩了口笑,轻轻捶了她一拳,笑骂道:“看看你这样儿,就和小五郎一样的。”
林谨容愀然立着,含笑道:“你们都不反对,我就认定你们都答应啦?”
诸师母虽然年纪大了,见多识广,倒也没觉着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当是做母亲的为儿子的将来打算,便笑着应允:“是,我答应了。若是你把毅郎送来,他若是犯错,我一定和教训五郎一样地狠狠教训他。绝不手软。”
韩氏瞅瞅她几个含笑不语的嫂嫂,道:“我也不手软。”然后掐了林谨容的脸一下:“这样你可满意了?”
林谨容鼻端一酸,却又觉着某个地方踏实了,响亮地道:“我满意了,再满意不过。现在我有件正事要请教师母和几位师嫂。”
诸师母见她神色端凝,晓得不会是小事,便指挥仆妇:“把前面的草亭打扫干净,备下茶果,我们去那里说话。”
须臾,到得前头的草亭里,分宾主坐下,林谨容把建义庄的打算一一说来:“这些年,我前前后后已然存下不少钱财,不敢说有多少,但也可以建立一个小小的义庄了,不能帮助所有人,却也可以替少部分人解决燃眉之急。”
诸师母点头:“很好,你要我们做什么?”
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明知陆家众人除去陆缄之外都不会赞同自己做这件事,林谨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清楚明白,只能含糊道:“我太年轻,只是一个小媳妇,我的脸面和声望不足以支撑起这件事,更不能让人信服,只怕好事不曾做到,反倒引起众人觊觎嘲笑,徒生事端。我思来想去,只能是麻烦师母扯起旗子,我在后头使劲。”
她虽未明说,却不代表诸师母不懂。诸师母目光变幻许久,缓缓道:“这件事的确不是你一个人做得来的,也不是光靠我们婆媳几个就做得来的。但并不是不能做,你给我些时日,我好生想想,总有个得体的方式解决这问题。”
林谨容见她虽未明确答应,但的确是在认真思考,心知此事不至于中途夭折,便放下心来,朝诸师母行了一礼:“多谢师母。”
诸师母这回却不要她施礼,托住了她,正色道:“你不必如此多礼,你有这种豪侠疏财之意,该当受我婆媳一拜才是。”见林谨容脸色变了,方又微微一笑:“但是想必你也不肯,所以咱们谁也不拜谁了。坐,咱们几个就细处好好说说。”
流风送暖,空气别样清新,这个春日的午后格外的明媚怡人,很久之后,韩氏记起这个午后来,总是忍不住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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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大家已经忘记了韩氏是谁,韩氏是诸家小儿媳,古筝高手,与林谨容引为知音,前面312章曾提过,为什么此后没有特别交代过,是因为我想尽量在需要的时候才让人物出场,平时就让他们歇着,不浪费大家的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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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6章 辩激
第二更送上——
这次林谨容与陆缄按计划是准备留在书院过夜的。故而晚饭过后,眼看着天边彩霞如云,气温宜人,趁着毅郎玩累睡着,陆缄便领了林谨容沿着山间小道散步。一旁作陪的林慎之兴致勃勃,一路告诉他们哪里有窝鸟儿,哪里的野花开了特别娇艳,兴奋地把心里话和少年的憧憬说给姐姐、姐夫听,听得陆缄和林谨容微笑不已。
几人不知不觉就出了后山,陆缄看了看满天的彩霞,问林亦之:“这个时候是饭点吧?”
林亦之会意得,道:“是饭点,师兄师弟们应该都在房里用饭,该当遇不到什么人。”
陆缄点点头,邀约林谨容:“后山花木繁茂,前山风光秀丽,难得有这个机会,我领你一游。”
他都没意见,林谨容自然不会有意见。随了他二人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就着霞光看景,果然心旷神怡。待行至半山腰处一座草亭时,远远就听见有人在里面激烈地辩争。有人愤激道:“不论如何,俞宗盛就是不该!他不该搜刮民脂民膏,强迫百姓抛了生计去修城墙!”
有人冷笑:“按金兄的说法,这城墙不该修?应该任由它烂在那里?也不用管平洲、清州是靠近大荣的重城,更不用谈什么防务的?”
那被称作金兄的人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该修?我是说他不该这样,本来就受了灾,不但不安抚,还要搜刮钱财,他自己花天酒地的那些钱财也不知够多少人家挺过这场饥荒,他叫什么安抚使……”
“事有轻重缓急,金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