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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静静地坐在镜子前,任由彩凤在我头上东弄西弄。
“妃殿娘娘,您看看满不满意?”
彩凤将最后一根金色的发簪插入我的发丝中,巧笑着对我道。
视线移向镜子里,我有些怔。
镜中女子头挽流月髻,斜插金步摇,耳戴明月铛,身披红嫁纱。原本素净的脸上被淡淡的一层脂粉覆盖,显得更有血色了些。眼角被紫黛斜勾向鬓角,拉出几分娇媚,只是长长的睫毛下眼神冷淡,好似给这火一般的红衣泼上了冷水,浇灭了一身喜庆。
“娘娘,今日大喜,多少妖界的女子在羡慕您,您为何总绷着一张脸呢?”
彩凤疑惑的神色窜进了镜中,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将视线转移开。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扶起我,“吉时要到了,我们该去妖宫正殿了。”
说罢,她为我盖上红盖头,引着我走向门外。
一拨开珠帘,便听得一阵的下跪声。侍卫们齐声对我道:“请准妃殿上轿。”
彩凤扶我入轿,“娘娘,彩凤虽服饰娘娘不久,但是娘娘不嫌弃彩凤,与彩凤亲近,彩凤感激不尽。虽不知娘娘为何不愿嫁给太子殿下,但事已至此,还希望娘娘多为自己着想。”
我知道她在担心我,握了握她的手,她便退出了轿子。
“起轿~~”
“咚咚锵锵~~~~~~”
轿子被抬起来,继而稳稳地向前走去。我蒙着盖头,不知外面是何情况,只能听到不断的敲锣打鼓声,一阵又一阵。
冥王真的会来么?
手暗暗握紧,我深呼吸几口气。
虽然这个殿下总是绷着一张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是那清冷的眼眸里偶尔透露出的关怀,又总是让人感到心安,感到温暖。
平日里的孤僻,其实更像一种自我保护。
他生来就是一股泉眼,集天地灵气修炼而幻化出人形。没有所谓的爹娘,自然体会不到亲情和温暖,待人处事时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温暖。
虽然他总是爱使唤我做东做西,偶尔嘴上也毫不留情。可是在我受伤的时候,他也会细心地为我疗伤。那担忧的神情和责怪的眼神,莫名地让我有些悸动。
还有那个奇怪的吻。
我一直努力回避想起它,因为感觉到似乎有什么在我们之间悄然改变。这种改变让我有些不安,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有些欢喜。
这般矛盾的心理,让我不自觉的抗拒想明白。就好像老刺头和孟婆在房间里恩爱,若是捅破那一层窗户纸,看到的东西不知是会让人感到多尴尬。
我这鸟其实很容易满足,没有什么大理想,如果不是因为寻找春娃而混进地府,也许我这辈子就会老老实实呆在鸦林。待莫老爷子哪天心血来潮了,将族长之位传与我,我便去抢只黑亮黑亮的顺毛乌鸦做族长相公。偶尔游游山,偶尔玩玩水。看太阳东升西落,看月亮阴晴圆缺。若是对上眼了,兴许还会生出一窝小乌鸦来。
只是不知何时起,我开始愿意留在地府。那里有老刺头常和我玩耍,有牛头马面给我找后门,有小白任我欺负,虽然事实证明我一直都是被欺骗的。
还有那个表面严厉其实纵容的冥王殿下,我才发现原来我如此依赖他。
脑子里正胡思乱想着,突然感觉轿子一沉,想必是到正殿了。
彩凤小心翼翼地牵着我走下来。周围很是嘈杂,可以听到妖怪们的雀跃的欢呼声一阵又一阵。走了几步,彩凤便突然停了下来。
紧接着,手被另一只稍显冰凉的手握住,我一愣。
“莫娅,”祈颜有些温和又有些暗哑的声音响起,语气隐隐抑制着欣喜。“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他冰凉的手紧紧握着我的,手心似乎还浸出一层薄汗。妖怪们渐渐冷静下来,那只手开始牵着我就朝前走去。
“太子殿下,这样是不合礼仪的……”
“无妨。”
他牵着我,走得很慢,手却握得越来越紧。好似希望走快些,却又不知为什么在抑制。
是担心走太快,冥王还没来就得娶我了吧。
透过薄薄的盖头,我隐约能看到他一直紧紧注视着我。那灼人的眼光炽热无比,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其实从殿门到殿内的路很短,我却因为忐忑不安的内心走得很是吃力。
脚步终于停了下来。低下头,我看到了一双灰色的靴子。
一个略显老的声音轻咳了咳,好似就站在我面前。全场即刻安静了下来。
“太子殿下,可否开始了?”
老者轻声问祈颜,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吉时到,拜堂————”
那拉长的声音好似敲定命运的锤子,我的心一紧。
“一拜天地————”
仪式已经开始,我却仍直直地站着,丝毫没有要拜的意思。
下面开始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主婚的老者有些为难地咳了咳。
祈颜又握起我的手,一股奇怪的感觉自他手心传来,我的身子居然不受控制地弯了下去。
他居然用妖力强迫我!
我想要开口,却发现连声音也发不出,只能气急又无奈地任由腰向下弯去。
“二拜高堂————”
心无措地乱跳着,我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希望能够以疼痛来保持清醒。可惜我的腰依然还是不受控制地又拜了一回。
我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夫妻……”
“轰隆————”
平地惊起一声雷,打断了老者的颂词。手上的力量一松,我几乎是立即摘下盖头,回头望去。
殿门两旁的石柱被雷轰得粉碎,引起一阵尘烟滚滚。所有的妖怪都看向了门外,我也紧张得瞪大了眼睛。
烟雾渐渐散去,一双精致的玄色金边靴首先映入眼眸,紧接着是被风吹得扬起的金边绛紫衣,好似方才是风尘仆仆地赶来一般。
目光停留在修长的脖颈,锁骨下的胸口似乎剧烈地起伏着。
我不敢再向上看去,害怕看到的不是……
“是、是冥王殿下!”
有妖怪跌坐在地,颤抖着说出我心中紧系的那个名字。
猛地抬起头,我激动地捂住了嘴巴。
那棱角分明的轮廓,那紧抿的薄唇,那挺拔的鼻子,那紧锁的剑眉,还有那紧紧盯着我的眼眸……
是冥王!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我立刻抛下盖头,拔腿就要朝他跑去,祈颜却又抓住了我的手,我才终于看向这个“新郎”。
“冥王殿下,别来无恙。”
第一次见他穿白色以外的服装,这一套喜服穿在他身上竟将他的妩媚发挥到极致。他嘴角礼貌地笑着,眼里却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冥王没有理会他,细长的凤目只紧盯着我,径直朝我伸出手来。
“莫娅,过来。”
“殿下!”
我欢喜得提步就走,一个长着长牙的小妖怪却拦在了我面前。
“让开!”
“请准妃殿稍候片刻。”
“我说让开!!”
着急地想要推开他,无奈身上却使不出半点力气来。气愤地看向祈颜,他不回应,转而看向冥王。
“冥王殿下是否没有分清楚场合?今日是我与莫娅大喜之日,殿下若是来喝一杯喜酒,祈某欢迎得很,若是有别的事,还请殿下稍作等待。”
这话说得彬彬有礼,态度却十分强硬。
冥王紧抿着薄唇,俊脸仿佛蒙着一层霜。
“莫娅并不知情,请不要牵扯到她。”
“冥王说笑了,祈某要娶妃,和冥王一点关系都没有。”
“放开她,本座不想再说第二次。”
冥王与祈颜各不相让,空气中隐隐弥漫着火药的味道。
“呵呵,祈某若是不放呢?”
握着我的手又紧了些,我有些吃痛出声。
冥王的脸又沉了一分,凤目危险地眯了起来。
“如此,太子是希望与本座兵戎相见了。”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殿内白光一闪,一个天雷打到了正殿中央,轰起一阵浓烟。
“快、快跑啊!太子殿下和冥王要打起来了!”
“再不跑就要被殃及了!!”
小妖们立刻惊叫着乱成一团,慌张地朝外跑去,脚步踏出的尘埃甚至还要浓过雷烟。
祈颜脸上却仍然是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待小妖们都出逃完毕,他只朝外打了个响指。顷刻间,几百个带着兵器的妖怪们洪水一般涌进了正殿,将冥王围困起来。
最后进来的,是小白和桃夕。
“冥王殿下莫非是孤身前来,不带一兵一卒么?”
祈颜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能够突破本太子的五千妖兵和重重陷阱,殿下果然不简单。”
五千妖兵和重重陷阱?!
我吃惊地瞪大眼睛,看向冥王。他不发一语,只淡淡地回扫了祈颜一眼。
这么一看才发现他的脸色十分苍白,额角也泌出了一层细细的薄汗。腰间的绛紫似乎比别处更深一些,肩头也是如此。
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深色的绛紫似乎还有扩大的趋势,难道,难道是血迹吗?!
他受伤了吗??
心像被什么紧紧揪着一样,我愤怒地瞪向身旁这个罪魁祸首。趁他注意力还没有从冥王那儿转移过来,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吃痛地皱起眉毛,手不由略微松开。我趁机猛力挣脱,又一脚踹开长牙小妖,立刻朝冥王跑去。
“别过来!”
冥王这时却阻止了我,我担忧地看着他,“可是……”
“相信我。”
清澈的眼眸定定看着我,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又朝祈颜看了一眼。
祈颜好似会意了什么似的,使了个眼神,两个长着尖耳朵的小妖立刻上来挟持住我。
“带她回本太子的寝宫。”
他一声令下,小妖立刻拉着我走开。
“不要,我不要去你那什么破寝宫,我要留在这里!放开我,混蛋!!”
我一边破口大骂,一边奋力挣扎着,却无可奈何。现在的我一点灵力都没有,根本没有办法挣得脱这两个小妖怪。
“乖,待我处理完这里再接着和你拜堂。”
“我拜你祖宗十八代!!!”
我恶狠狠地嚎着祈颜,他挥挥手,小妖又继续拉扯着我。
冥王也不再看我,我急得焦头烂额。
小妖挟持着我走到殿门,小白和桃夕正一左一右守在殿门两边。看了看一脸高傲的桃夕,我咬咬牙,豁出去地踩了一脚右边的妖怪,他吃痛地跳起来。又狠狠踹了一脚左边的,他俩吃痛松开我,又不敢对我使用暴力。
围住冥王的妖怪们却立刻将兵器对准了我,我跑向一旁的桃夕,对一脸惊讶的她耳语。
“不想我嫁给祈颜就帮我。”
“可是……”
“没有可是了!”
我焦急道,那两个尖耳小妖已经反应过来,就要再次朝我抓来,我窜到桃夕背后,朝她用力一推。
这最关键的时刻,她倒也配合地朝前一扑,就要倒向拿着兵器的妖兵们。妖兵们连忙躲开,以免伤到她。我便趁此机会从他们中间钻了过去,终于奔到冥王身旁。
第33章 决斗
“殿下!”
抓住冥王的衣角,我欣喜得喘不过气来。结果他一个爆栗敲在我头上,狠狠呵斥道:“笨蛋,你看不清形势吗?!此时此刻,怎容得你如此胡闹?!!”
我颇有些委屈地低下头,“还不是因为担心你……”
他愣住,随即又抿了抿唇,温暖的手握住我的,将我拉着身后。
“乖乖呆着,不要乱动 。”
声音温和了许多,我有些窃喜起来。看到他腰间的血迹,又担忧道:“殿下,你的伤……”
“不碍事。”
那边的祈颜脸色已经很难看了,他紧紧盯着我,薄唇简直抿成一条直线。
冥王往前一站,挡住了他的视线。
看着这剑弩嚣张的场面,我心里不安起来。
“本座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太子殿下认为,区区几百小妖就能奈何得了我吗?”
“冥王殿下虽然不简单,可是本太子的设计的机关陷阱也不是当真无用。殿下一路前来,想必也吃了不少苦吧?几百小妖对伤痕累累的你来说,足矣。”祈颜收回看我的视线,轻笑道,然后话锋一转,“不过,若是冥王现在改变心意,本太子必定会手下留情。”
“不需要。”
冥王冷冷地回绝了祈颜,我终于沉不住气,扯着他的衣袖问:“到底是什么事?为什么他们非要抓你不可??”
他沉默下来,黑色的眼眸如一汪潭水般深不可测,我在里面找不到答案。
“莫娅,即使你跟他走了也是无济于事的,就算我放过他,天庭也必会派兵来寻。跟着他,你会受苦。”
祈颜说了什么我不管,我只紧紧盯着冥王。
“殿下,告诉我好不好?我不想一直被蒙在鼓里,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看了看我,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天庭瑶池的最后一股泉眼也即将枯竭,天后召我回天庭。”
“回天庭?做什么?”
他再次沉默了下来。
“自然是做泉眼了!”桃夕突然接过话,一脸傲慢,“他本来就是瑶池的泉眼所化,现在瑶池有
难,他本该立即赶回天庭,却因为……”
我心里一惊,她却突然打住,半是不甘半是愤怒地看着我,“就因为你这个贱人留了下来,迟迟不肯交出……”
“交出什么?”
桃夕再一次止住了话头,我连忙追问,她却再不肯吭声。
做泉眼,说的是变成泉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