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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晶!”两把男音同时喝吼。
阳德的牙关咬得死紧,连忙抢上前,铁青著脸扶住她创痕累累的脑袋。
“你──”滔天狂怒袭卷向饶哲明。
没有人可以在他面前伤了虞晶秋!
“饶哲明,你这个败类!”拯救美人的任务被阳德捷足先登,宋尔雅只好选
择逞英雄的戏分。“没骨气的家伙,有种瓜分中盘毒枭的红利,就得有种扛担!
你居然还想找一介弱质女流的麻烦。”
他窜近身,一脚狠狠地踹向饶哲明,很有几分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
的味道。
“啊……痛……别再打了……”饶哲明徒然被拳打脚踢得气息奄奄,中袭的
眼睛依然睁不开。
“毒品?”晶秋虚弱地扶著额际。
“对呀!这老小子和他舅舅合资开餐馆,将后仓库租借给黑道交易毒品,再
从中抽取零头,所得开立成收据,交由咱们基金会付钱、洗钱,哼!全让我徵
信社的朋友调查得一清二楚。”宋尔雅长到二十七岁,从没如同今晚这般扬眉
吐气。
“真的吗?”宋学文严肃的沉音随即在门口问起。
虽然阳德曾告诉他,赶来基金会的途中已经通报了总负责人,宋尔雅乍见老
爸现身旁观他的英勇姿态,依然愣呆了好一会儿。
“呢,爸爸”他彷佛变回大字不识一个的小娃娃。
“你发什么怔?”宋学文黑眉倒竖。“我问你,这是真的吗?”
“没错。”阳德决定插话,替他制造坚毅果敢的好形象。“多亏了令郎一手
调查出所有内情。三天前,若非他告知我事实真相,我们也不会及时抢在晶晶
遇到危险之前,救下她的小命。”
原来阳德近几日急于找她相谈,便是因为这档子事!晶秋立刻觉得愧疚。害
他白白担心了──“嗯。”宋学文淡淡地应了一声,莫测高深的眼瞄向独子。
“我了解了。”
“宋先生……”饶哲明有气无力,试图争取同情票。
“多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分!”宋尔雅再赏他一记乌龙飞踢,终于觅得出
气的对象。
“宋公子,现场就交给你和令尊负责,我先送晶晶去挂个急诊检查伤势。”
阳德抛给难兄难弟一抹模糊的浅笑。
“没问题,你尽管去!我会打电话报警。”这一刻,宋尔雅突然觉得自己很
──举足轻重。
“阳德……”晶秋呐呐地开口,总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大猫抛给她噤声的眼色。
两人离开现场的同时,办公室内蓦然飘出宋学文半带调侃、半含欣慰的赞美
──“想不到你这傻小子表现得挺出色的,看样子我以前小看你了。”
离去的两人相视而笑,脑海中齐齐勾画出宋尔雅乐晕了头的傻样儿。
他苦盼了二十多年,只求父亲另眼相看。而今,终于如愿以偿。
第九章公寓铁门合掩,将门内与门外区隔成两座孤绝的岛屿。
晶秋打横斜躺在他的臂弯,犹如暴风雨后入港的小舢舨,虽然明知天灾已远
远扬出受影响的范围,未可知的人祸却亭立在码头岸上,睥睨著她。
偷眼觑著阳德冷硬尖削的下巴,暂时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阳德举步直接将她抱进闺房里,妥当地安置于软床上,一话不发,挺坐在床
沿直勺勾地盯视她。
“我……呃……”她背倚著床头,有些手足无措。
打从上医院挂完急诊,他即陷入片言不发的静谧,不是若有所思地凝睇她,
便是兀自发呆出神,彷佛正取决著足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心事,害晶秋也跟著
坐立难安起来。
虽然今夜的横祸与她并无直接的关联,却劳师动众了这么许多人马,她总觉
得自己应该致上最基本的、礼貌性的歉意。
“对不起啦,我不晓得你一直在找我,否则也不会呆呆地落了单,发生被人
突发的意外……”既然是谎言,出口不免含著心虚气弱的怯态。
“嗯。”他随口应了一声,依然沉思著。
“对了,令尊大力配合的事情,我还没向你道谢。”她嗫嚅地进行第二波驱
除尴尬的尝试。
“晶晶,”他终于开口了,肃穆的猫儿眼在幽暗中闪烁著光华。“我很爱你,
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甚至以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你应该知道吧?”
要命!她的心脏几乎从口中蹦出来。他他他,怎么突然然然──“啊……嗯
……我……当然……”昏沉了大半夜的脑袋蓦然更迷乱了,几乎无法承受这个
“煽情”的事实。
阳德刚才告诉她,他爱她?
阳德爱她!
她恍然发觉脸部肌肉正酝酿著蠢兮兮的傻笑,随即收敛住。
做人最忌讳得意忘形。小学老师曾经教诲过。
而且,阳德为何一脸慎重的酷样?他不希望自己爱上她吗?
“晶晶,你一定要记得这句话我永远不会伤害你,无论蓄意或不经心。只要
在我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一定会将‘保护你’、‘珍惜你’视为最重要使命,
你一定要信赖我。”
连续三个“一定”,有如神圣的誓词,在某种她并不了解的层次上,表明了
他的挚诚。
让一只不驯、不属于任何人的大猫对她倾心以待,这是什么样的奇缘巧分呵!
“我相信你。”她的唇勾勒著甜蜜沁心的纹路。
阳德的眼眸深处,隐隐约约松脱了一个难解的枷锁,随即,被乍然辐现的黠
灵所窃据。她来不及研究出那道精芒所代表的意义,眼界突地充塞著他的超大
特写──越来越近,越来越迫人……
“阳……”她轻喘,气息终至被他尽数吞噬。
房内的空气彷佛凝结成温存暖和的胶质,让人置身其中,有若倘佯于热度适
中的稠水当中,懒洋洋、无限安全、几乎不愿离开。
直到背心全然契合了床垫,她才晕眩地察觉上方覆压而下的重担。
一种甘美得几乎让人迷离的负荷。
她懂了。
今夜,将是他们俩的第一个临界点。
她应该拒绝的。自小所受的礼范不容她逾越了“清白人家”应有的规矩。
但是,就这一次吧!就这一夜,容许她放纵自己。
她谨守了二十多年的沉锁,小心翼翼地踮著脚尖、围绕于军训教条般的生活
原则,她倦了、累了!也不愿再拘泥下去。人的一生,能够经历几段二字头芳
华?
她抬起倏忽轻盈的玉臂,环住他的肩,唇角划开的曲弧,艳美得超出他想像。
在缠绵的极致,两人耳鬓厮磨著,聆听阳德如吟如诉的细语──“晶晶,答
应我,如果我不小心惹你生气,你一定要原谅我……”
“嗯……”她沉浮在感性与性感的漩涡中,不可自拔。
“我很爱你,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相信……”
“你说什么?”晶秋徒然呆楞住。
五月底的台湾,已经跨入灼热的气候。而经济系的专业教室却倏然降温到零
下数百度。
上完了本周的最后一堂课,她收拾著讲桌上散乱的教材、投影片,正待绕到
海鸟社,会合了阳德一同下班,一名蹑手蹑脚的男同学却悄悄从走廊外捱进教
室,虚移的眼光不敢直接与她相对。
这名男同学去年曾经被她当过!接下教职的两年来,比他更混的学生还真找
不出几个,因此她仍存著偏向负面的印象。
而他快速地以五分钟吐露完毕的消息,并未扭转师长对他的有法。相反的,
晶秋震愕得几乎无法表现出正常的反应。
“阳助教指示,我应该亲口向您道歉。”万兆颐的脸孔低垂得几乎贴上胸口。
“你……你刚才提到……”她的语音颤巍巍的。“海鸟社的委托案?”
“是的。”万兆颐苦著脸递给她一份海鸟社的宣传单。“这个社团专门替校
内师生解决大小的疑难杂症,大家都很清楚它的受理原则──若非到了紧要关
头,我也不会委托他们帮忙处理您的事。”
晶秋扫视过社团简章,脑中含混成空白的泥浆。
“你要求他们做什么?”她痴呆地重问一次。
“虞老师,我真的是逼不得已。”万兆颐绝望地寻求她的谅解。“因为下个
学期,只有您开‘总体经济学’的课,可是我没把握第二次就能修过您的剪刀
手……呃,反正,我知道逃避是最恶劣的手段,可是,这个,反正,哎呀!我
不会说。总之我自己良心发现,昨天前往海鸟社注销这件委托案,请您大人有
大量,务必要原谅学生短暂的失足。”
好听话瞎扯一堆,说穿了全是放屁。他撤销委托,还不是因为受到那吃里扒
外的鬼助教的胁迫。阳德已经表达得一清二楚,他的委托与海鸟社“不违侠义
之道”的宗旨相悖,因此海鸟社评估了大半个学期的结果,决定拒绝受理。
姓阳的甚至警告他,必须亲自向虞老师解释,并且道歉,否则就等于和海鸟
社为敌。
开玩笑!海鸟社在青彤的地下势力谁人不知、何人不晓,他还想活著飞出国
去泡泡金丝雀呢!
解释就解释吧!他没有第二个选择。
“阳德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你的案子,才主动与我接触?”她微微抿动干涩
的唇瓣,忽然觉得眼眸很酸,很酸──“不不不!阳助教嘱咐我一定要交代清
楚。”万兆颐连忙掏出小抄。倘若搞砸这档子事,害处晶秋与恶助教反目成仇,
他的小命铁定挂在旗杆上招标。“阳助教召曰:”第一,他的介入绝非出于恶
意动机。‘没错,这是真的哦!’第二,他无意造成虞老师职业或名誉上的损
失。‘对对对,这点我也可以为他担保。’第三,接触结果,他发觉虞老师是
全世界最善良、最可爱的人类。‘呃,我想,大概是吧!对了,这里还有一段
附注:“如果你敢讲错一句话,我就把你的小弟弟切下来……’呃,对不起,
这句话是写给我看的,和您没关系。”他挤出一脸陪笑。
妈的!没事还得充当信鸽,简直赔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如此。”晶秋有如吹破了气的皮球。
一切都是他精心设计出来的。
打从开始的相遇、披萨事件、修水管、他安排进基金会打工……一切一切,
全在阳德精明筹画的谋略中。
那么,他的吻呢?他的爱呢?他们所分享的亲密,也是他虚设的吗?
──我爱你。
──保护你,珍惜你,──你一定要相信我她承诺了,也做到了,而衷心的
信赖却换来阳德不堪的阴谋。
今晨两人从轻怜蜜爱中起身,共进早餐,一起离开她的公寓,凡事进行得顺
遂自然,她又何尝想像得到,短短几个小时而已,阳大猫居然扔给她一颗“愧
疚的炸弹”。
可恶!太可恶了!还特意挑在他们分享过肌肤之亲以后。他从头到尾都策画
好了,让她不能恨他、气他,即使胸腔内血海翻腾,他们也即将在十分钟后碰
头,他大可噼哩啪啦地扔给她一箩筐的甜言蜜语,哄得她团团转。
哼!大猫兄,这回你失算了。
“阳德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她低吼。
“因为他推断你乍听之下保证会掀翻了天,而苦苦思量的结果,他又觉得自
己太帅了,我的长相比他更适合当炮灰。”万兆颐自怜地说。
那只可恶的、聪明过度的、老奸巨猾的、让人又爱又恨的泼猫!
“你!”她的食揩伸张成左轮手枪,狠狠比住可憎的坏学生。“替我转告阳
德。”
“您介不介意亲口告诉他?”万兆颐心惊肉跳的。
“我介意。”晶秋的眼缝眯成两道尖刻的细缝。“你很喜欢被我再当一次吗?”
万兆颐暗暗叫苦。如此明显的威胁他未免太欠缺技巧了吧!
“请下旨。”他认命了。
“只要告诉他五个字。”晶秋逐句逐字地、斩钉截铁地射出子弹──“我、
对猫、过敏!”
儿子自怜自艾的程度超乎马川行的想像。他扭揪著吓死人的严酷浓眉,透过
落地玻璃窗,打量庭园里垂头丧气的阳德。
这小子以罗丹知名塑像──“沉思者”的姿态,枯坐于摄氏三十度的高温下,
而且居然连滴汗珠也没淌。
“儿子,你还要做戏多久?”马川行索性推开玻璃窗,临空喊话。
阳德飞瞟过来一记恶狠狠的怨怼眼光。
“老头子,你好像一点也不关心儿子?”亏他晒得几乎成猫干,他老爹却兀
自锁在起居室里吹冷气,自得其乐得很。
“奇了,那个小道姑拒绝理你,与老爸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教唆出来的。”
算了,阳德放弃老爸。或许另选讲和的目标比较有成效。
“娘,”他仰首朝二楼窗口的继母进行心战诚话。“如果孩儿死了,麻烦您
将我的尸身火化,骨灰就洒在咱们家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