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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月光下伸出小小的手,嗯,年纪小些好,相对于而立之年的他来说,等于是凭空拣了二十来年的春秋,好事啊。
人,终究是没有办法选择自己的出身。上辈子他不能,这辈子也没有这个权力。生在哪家是哪家,生在哪个环境算哪个环境,能做的可做的,就只是去适应。
陈旭日并没有不满,却是微有些感触。
虽然两世为人,投身的却都是普通人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过去也好,现在也罢,家里充其量勉强也就算个小康。
明明比别人多了一次机会啊,可是那么多人,一次就能投生在特权阶级,偏他两次下来都只能在中下层人家转悠,这运气啊……
第二天早上,陈旭日还在赖床中,就被人不甚温柔的摇醒。
陈旭日撑开酸涩的眼皮,却是陈浩。他一手仍旧去拉被子,嘴里边咕哝着抗议道:“爹,我困着呢,早饭不吃了,拜托,让我睡到自然醒好不好?”
“别睡了,快起床!”
单薄的小身板扭不过大人的力气,不管他如何想睡,终究不情不愿被人套上衣服,抱下了床。
看到儿子明显不悦的目光望过来,陈浩无奈的解释道:“你娘要见你。”
提到袁珍珠,陈旭日立刻站稳身体。
他平日里看的清楚,陈浩虽是一家之主,但家里大小事,一般情况下,做主的却是袁珍珠。她现在是双身子,临盆在即,自己贸然离家,一去几天,她这做母亲的焉能不急?偏偏陈浩又不在家,一应事体都得她自己个儿撑着。
想到这些,陈旭日心里有些愧疚。
“爹,昨晚儿子一路睡到家里,也没跟娘说上话。您有没有跟娘解释清楚我这几天的行程,她还生儿子的气吗?”
陈浩给他整整外套,“能说的爹都说了,呆会儿你可得给你娘好生陪个罪。”
“儿子晓得。”
院子里,陈旭日迎面撞上桐月。桐月手里端着一盆清水,“少爷起了?奴婢正要给你送热水。”
“我去见娘,你把水送到房里,我一会儿回来用。”
桐月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看看一旁的陈浩,终是什么也没说,只往旁边移了移身体,把路让开。
父子俩踏进正房,袁珍珠手扶着腰,板着脸站在屋中间。
“怎么在这儿站着?坐下来等我们就好,”陈浩赶紧去搀扶妻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得当心自己个儿的身子。”
陈旭日上前给母亲请安,刚抬起脸想说话,“啪”的一声,当头便是一个巴掌往他脸上甩过来……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二十章 不明白
这一巴掌蓄力已久,且用上了全力,以至于声音脆的吓人,陈旭日的脸被狠狠掴到一边。
“夫人——”陈浩吃了一惊。
他急忙拉住妻子的手,“儿子这几日不着家,你担心,着急,攒了一肚子怒气,这些我都明白,我懂。咱好好跟儿子讲道理,他如今长大了,听得进去……”
“听得进去?去年他偷溜出去,你也是这么说的,结果他听进去了没?如今越发的长大不如长小……”
陈旭日抚着火辣辣的脸,心里第一个是震惊,然后就是无可遏止的愤怒。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打过他,遑论是甩耳光!
被一个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女人,不由分说甩了一记耳光,换做从前的“陈旭日”,可能要乖乖受着,可他接受不了。
自己这是为谁奔波为谁忙?忙到最后,不求别人惦记其功,难道就换来这么一记耳光?
是,没有提前知会一声,突然就自家里走开,一消失就是几天,他不对。可不这么做,难道还有更好的办法?对着即将临盆的女人,说出自己那番打算,结果如何不言而喻。
陈旭日心中不愤,一时间却无从辩起,只徒然把自己憋气憋的快内伤了。
他什么都不想说,一言不发,转头就走。
“你给我站住!”袁珍珠上前一步,脸色越发难看:“你这什么态度?好哇,你现在翅膀硬了,你能耐了,我这做娘的还管教不得你了?”
陈浩亦皱起眉头。“夫人,你别动气,桐月跟我说了,这几天你腰酸背疼,身上不舒坦……”
妻子突然动手,他事先也没料到。就说儿子这次贸然离家,冒失进宫,可老天保佑,结果总归是好的,过程中儿子受的压力也不小,这些他昨晚都再三解释过了。
虽说打人的行为要不得,可是念及她一个人在家里担了这许多天的心,也不是不能理解。
不过儿子的反应更出乎他意料之外。无论如何,这样转身就走算怎么回事?“在长辈面前,说都不说一声,扭头就走,这成什么样子?还不过来跪下给你娘陪罪!”
陈旭日闭了闭眼睛,“如果你们认为我做错了,那好,我认错。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自作主张,不该贸然去找大萨满,不该进宫见驾,不该去给四皇子看病……可我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
他转过身,扬起脸道:“我,希望我的父母是讲道理的人,儿女做的事说的话看不过眼,摆事实讲道理,不要用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
陈浩和袁珍珠都怔了一怔。
陈浩沉下脸,肃容道:“进了一次宫,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就这么跟父母讲话的?我们陈家虽不是世代书香,却也是孝字传家,几代下来还没出过一个忤逆不孝的子孙。陈旭日,你是不是认为自己被天神青睐了,进宫救了四皇子,就可以不把父母放在眼里了?”
那边袁珍珠却是脸都气的白了,她胸脯起伏半晌,手扬起来,距离过远,这次却是打不到,眼角余光看到桌上的茶杯,立时抓起来,冲儿子的方向摔了过去:“孽障!”
陈浩唯恐她动了胎气,急忙把她搀到椅子上坐好,自己一边抚背给她顺气,一边冲儿子瞪眼道:“还不跪下?”
陈旭日此时心里乱七八糟,真是说不清是种什么滋味。
他刚刚气愤之下,未加思索说出了心里话,却是疏忽了。
这是几百年前,做子女的对父母唯唯诺诺方符合儒家讲究的孝道,父母骂要听着打要受着的时代,他这般讲话,在现代可以说的理直气壮,在这里,往小了说是顶撞是不敬父母,往大了算,一顶忤逆不孝的帽子也扣得下来。
陈旭日连做了两个深呼吸,一再在心里对自己催眠道:那是你的父母是父母大人,无论承不承认,这是无可改变的事实。这个时代容不得自己照着现代思维说话做事,今天算是逾越了,往后切切不可忽视这点……
眼睛从袁珍珠高高耸起的肚子上滑过,他终于咬牙强迫自己跪下:“父亲,母亲,对不起,儿子错了!”
袁珍珠脸色难看的紧,“你可真长本事了,你一个小孩子,用得着巴巴的跑进皇宫去给人家瞧病?大清国就你能耐了,啊?你是我的儿子,他大清皇帝的皇子,轮不到你去救……你给大清国立下了多大的功劳啊,因为你,皇帝要给我们陈家抬旗,抬旗——”
她顿了顿,几乎是从齿缝里逼出几个字:“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挨了一通训斥的陈旭日,只是垂眼老实听着,直到袁珍珠被陈浩好说歹说劝了出去,依旧要他在原地跪着反省。
新月拿着扫帚进来打扫地上的碎瓷片,瞅着无人注意的空儿,偷偷给他说道:“少爷,你且委屈下,夫人这几天可担心你了,这会儿你让她发作一番。夫人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发作出来就好啦,往后也不会捏着这茬不放,时不时拿出来当成话把……”
说话间,却是瞧见他脸上明显的巴掌印,这会儿工夫已经显露出几道清晰的红肿,挺乍眼的。
小丫头急的团团转,嘴里边嚷道:“哎呀,这可怎么好?这都肿了!”
陈旭日吃她一吵,才觉的脸上又麻又烧的慌,自己用手轻轻一碰,一股胀痛感传来。
这个耳光可真是用足了十分力气,自己当时实在太出乎意料之外,是以竟挨了个十成十。
回想起袁珍珠当时表情,她眼里的怒气来的太深,也太重,为什么呢?做为父亲的陈浩,虽是碍着宫里边地点特殊,可他从头到尾的表现,有意外,有担心,有心疼和紧张,其中恼怒只占了很小的一部分,这才是正常的表现吧?
就算不满他偷偷离家差点惹祸,用得着发这么大脾气?陈旭日摸摸自己的脸颊,一时间怎么都没办法对那记耳光释怀。
新月收拾好东西,已经有了主意,“少爷,你等着,我去找桐月姐要些消肿的药……”
却说袁珍珠发作了儿子一番,许是情绪起伏过大,腹中有些许绞痛。
陈浩小心扶她回房歇息,先是诊脉,依着脉相开了一张安胎的方子,嘱桐月到厨下煎了送来。他是医者,家里边日常能用到的药材都备了一些,安胎养胎的常用药都有,桐月呆在陈家十多年了,耳濡目染,寻常一些抓药的活儿也做得来。
服侍妻子喝下药,趁着她情绪平缓下来,陈浩婉转道:“儿子还小,想事难得周全,虽说这事做的鲁莽些,到底是为了咱们家考虑,你犯得着跟他生这么大气?打小到现在,咱俩人一个指头都没动过他,这会儿大都大了,半大小子啦,你怎么……哎!”
吴珍珠沉默半晌,低声道:“我的儿子,成了大清皇帝的守护神,大清国未来太子的守国神,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声音里犹自不愤。
陈浩拍拍她的手:“这是天意,也算不得什么害处。现在毕竟是大清的天下了,出了这码子事,往好处想,咱儿子兴许日后能有个好前程……”
吴珍珠脸上略过一抹复杂难明的神色,“不,你不明白……”她欲言又止,只喃喃道:“你不明白……”
第一卷 眼花缭乱的世界……第二卷 禁宫水深 第二十一章 添丁
陈旭日自受了母亲训斥,心情郁郁不畅。
到底不是真的十龄稚子,以他的立场来看,被人先扇耳光,再被罚跪,偏偏又反抗不得,这日子过的太憋气了。
而且也被下了禁足令。
他是成人心性,扪心自问,站在吴珍珠的角度,也不是不能理解她为人母这番作为,只是一时间却打不起精神,去往跟前凑,培养所谓的母子亲情。
吴珍珠把陈旭日的沉默看做小孩子的赌气。她已经到了怀孕后期,腹间坠胀感日重,一天下来,心情起伏数次,也没得心思去关注打理儿子的情绪。
于是,就在一种平淡安静到类似于冷战的气氛中,日子又过去了十数日。
二月里,十三日午后,吴珍珠开始阵痛。
这时候没有剖腹产一说,所有的女人都要凭自己挣扎着去生产,即使一家之主的陈浩是太医,也帮不上忙。请了两位产婆,桐月和厨房的郭嫂子进进出出端热水打下手,男人们不能进产房,只能在门外边等待。
直折腾到午夜,才诞下一子。
陈旭日自始至终,陪着陈浩,一直就呆在门外边,听着里边传出来女人痛苦的、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许多年前,第一次为人父母的小夫妻,也是这样一里一外,焦急的盼望“自己”的出生吧?
寻常人家,往往对长子寄予厚望,把长子视作家族传承和未来的希望,自己阴差阳错成了这户人家的长子,从前种种,苦也好乐也好,尽数当作记忆埋在心里,从此挑起该背负的责任和长辈的期望走下去,对吧?
男人活着,总要承担他人的期许,虽然可以选择浑浑噩噩稀里糊涂的混日子,也可以庸庸碌碌的虚度一生,可是,这样的人生,是自己想要的吗?
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间里,陈旭日想了很多,想的很杂,最后也未能理出一个多么清晰的脉络。
唯一确定下来的中心是:他想要像一个大写的“人”一样活着,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未必要有多么大一番作为,未必要光宗耀祖成就一番事业,却须对得起自己,对得起良心,也——对得起“父母”!
既为人子,当尽人子之义务,寻常日子里,受些委屈也便受着,该低头时也别尽梗起脖子挺着,好比这十来天里,一直不冷不热跟吴珍珠僵持着,居家过日子,这样却是不好。再怎么说,她位份上是“母亲”,母子间出现问题,做儿子的不先低头,难道要母亲来迁就自己?姿态放低些无妨,只不要做唯唯喏喏应声虫一般的人就好。
老话说“家和万事兴”,这话任是放到哪个时代都不会错。现在说未来说前程,或许言之过早,自己能做的,便是在家和上尽一已之力。
陈旭日想通了,心里边只觉得松快许多。
连带着,对刚出生的小小婴孩,也有了一种为人兄长发自内心的喜悦之情。
吴珍珠生下儿子,没有立刻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