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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使毒,心肠并不毒,岂能乱伤无辜。”
卫紫在发问:“阁下是——”
“在下唐蠡,排名第十。敢问大侠大名?”只知他姓卫或惠。
“贱名不足挂齿,姓卫名紫衣。”
“卫紫衣!?你是‘金童阎罗’卫紫衣!那么她是……”唐合大惊失色,直瞪着宝宝:“你是秦宝宝?!唐情口中那个‘娃娃叔叔’!我的老天,你竟然是……”女的!不知怎地,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卫紫衣瞅着宝宝笑:“你又使用化名””
“可不是,这小子太好骗了!若是唐尧小子在此,老早拆穿我的机关,唐情小子来了也会起疑心,只有他,太自信了。”
这话不公平,他初见她时是女儿身,怎会联想到娃娃叔叔?不过,此刻听她一口一个小子,确实是娃娃叔叔无疑了。
唐蠡至今方醒悟,她说的没错,她肯叫他一声“兄弟”,果真是抬举他了。
千尺丝纶直下垂,一波才动万波随;夜静水寒鱼不食,满招空载月明归。
唐·船子和尚(颂钓者)
坐在船首垂钓,只是图个新鲜,主要是对着明月长夜闲话,无庸置疑,这是宝宝的主意,只有借两兄弟相约垂钓的理由,才能阻止紫秋茹又要夹在他们中间。
一路上,他们兼程赶路,直至上了船,要过长江了,才能松口气儿,躺平了歇息。宝宝睡足了一个白天,向船夫要来钓具跑到卫紫衣和紫秋茹面前,硬生生将紫秋布挤开了去。卫紫衣是一见他就笑,马上同意他的新点子。
“宝宝,你对紫姑娘要有礼貌,好歹人家是客人,而且这一次为了寻找你,她亦出力不少。”他说的是人情世故,宝宝不感反驳,只是暗生警惕;这个紫秋茹分明是要抢我大哥嘛,真该打屁股!
女人爱慕卫紫衣是何种德行,他可是亲眼目睹,紫秋茹的表现可瞒不了他,甚至,她表现的比上回那个祝香瑶更大胆明显。
“有够讨厌的,我才离开不久,大哥又被女妖精缠上了。”
卫紫衣神秘一笑。“这需怪你。”
“怪我?”
“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又扮回女儿身,才逃过少林僧众的追捕?”
“咦,大哥知道了,真是神机妙算。”
“你不觉得过分吗?若说与我最亲近,因何不曾在我面前现出女儿身?”他半真半假地,似有牢骚之意,其实是要小家伙不再逃避。
宝宝顿敛眉凝神,悄然不语。
“有何难处吗?”
“只因是至亲大哥,反而没脸突然扮女儿态,即令出丑也不愿出到你面前来。大哥能懂吗?我本来是一男孩,忽然间阴阳颠倒,说多不自在就有多不自在。”
他吸起小嘴,其态可掬,惹得卫紫衣将他抱向怀中来。
“小傻瓜,大哥若笑你一声,也就不配当你的大哥了。”他的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知道你的心理,你心慌而意乱,将信又将疑,所以我不曾强迫你改变。可是,宝宝,你愈长愈大了,你的身体将开始发生变化,你会逐渐成熟,女性的特征会慢慢显现出来,你纵然有扁鹊之能也无法阻止自己身体的发育,你终究要面对现实的,不是吗?”他深深的看着“她”,声音好平静。“以前,我只爱你的活泼可爱、率直认真,甚至你的调皮捣蛋。而今,我更增加了些东西,我爱你的千变万化,爱你称得上传奇的来历,也爱你即将面临的成长与苦恼。不论你是男是女,我待你的心一如初衷。”
他瞪大眼睛,望了他好久好久。他感觉自己的眼眶不争气的发热,心里有几百句话要说,全梗在喉头,只得将脸理进他的胸膛。这颗心啊,若藏有万缕的情丝,也会像蚕丝一般全索绕在他身上。
说不出的深情款款啊,奈何,他只是个孩子。
上天似乎也受了感动,点点雨花如飞絮飘落,打在雨篷上,叮叮步步,似一曲轻快的舞乐,透出微光的风灯亦随之摇摆起舞。
“冷不冷?”
“不冷。”宝宝搂住他。“入夏了,下雨凉快。”
他喝一杯酒,又拿颗果子喂入宝宝嘴里。
“晤,大哥还没告诉我,有女妖精缠住你因何怪我?”
“你若肯回复女儿身,‘第一美女’的封号非你莫属,只消你往我身旁那么一站,其他的女人非自叹不如而打退堂鼓不可。”一番话说得宝宝发窘,卫紫衣转而正经道:“这回得知你被少林门人追缉,心里最担心的也是这一点,怕你逃遁无门之余,改换女儿身,这世道险恶,一名美少女单身在外比男孩加倍的危险,所幸遇到唐蠡肯代你掩护,他真是个至诚君子,方正不阿。”
“我也回报他啦,助他娶得美娇娘。”宝宝得意道。
“这就对了。”卫紫衣忽然一笑,以愉快的口吻说道:“不过瞧地火烧屁股似的带着美人逃之夭夭,想来也吃过你的亏。”
“才不呢!那小子专爱倚老卖老,如今得知自己的辈分比我小,一时拉不下脸向我长揖见礼,不走又能怎样?”宝宝眯着眼笑道:“也算便宜他了,原本说好由他护送我回北方,大哥一来,方便他卸下责任,早几个月回乡。”
“你一向调皮,这次倒很乖巧,没有为难人家。”
“唐蠡小子正经有余,风趣不足,与他同行,呵欠不停。”他笑容淘气,损人也像在绕口令,听得卫紫衣忍不住笑。“最要紧的一点,我与大哥久别重逢,有大多体己话要说,才不要那些不相干的人老厚着脸皮不识相的硬插在我们中间。”
这话中有话,卫紫衣微一沉吟已明其意,在他面颊上拧了一把,无可辩置地道:“又来翻倒醋坛子!你周身上下就只有这一点露出女儿态。”
“大哥偏心,总是替她说话。”宝宝不依的嘟起嘴。
“真是天晓得!”他的声音略带挑衅。“我早为谁千里奔波赴江南?为谁担惊受怕、寝食难安?是为了她吗?”
“才不呢!全是为了我。”宝宝把一颗头埋在他怀里乱钻乱揉,直揉得他一颗心全酥软了,投降了,直搂着他呵呵大笑。
“够了,够了,小宝贝,别再闹了。”
宝宝这才抬起一张红喷喷、粉润润的脸蛋,笑得像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坏蛋。
“谁教你指鹿为马,欺负我。”
“天地良心,是谁欺负谁呀?”卫紫衣轻点一下他的小鼻子,唇边浮现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来者是客,我们自当以接待贵客的态度应对,这才不扫二领主夫妇的面子。而你与我乃是至亲,能够说笑,能够取闹,也能够直陈错处,不是吗?”
“宝宝懂,这才算得上亲人。”他望着他,那眼光又坦率又真诚。“只是瞧她像苍蝇爱上蜜糖一样黏上来,愈看愈不顺眼。”
卫紫衣想笑,他没辙了。这个小醋坛子!
他只好转移话题,叙述别来的生活点滴,这一聊便没个休止,他有太多大小见闻能说,宝宝亦能言善道,几次战平安静的前来更换茶水、消夜,他们恍若不闻,只愿沉醉在两人的境界里,直至黎明来到,满天的云霞缤纷弄彩,醒人眼目。
“好美哦!大哥,我们坐船太好了,有缘欣赏日出的绚烂辉
“你累不累?”
“不累,再坐一会儿。”
这时,有人轻咳一声,说道:“紫姑娘早。”是战平。
紫秋茹斜脱了战平一眼,这个耳报神,对卫紫衣可够赤胆忠心,居然无法从他口中挖出一点消息,甚且她一现身,他马上高声传报给船首的人听。
“战平,你也一夜没睡?”
“我是伺候魁首的人,没有先睡之理。”
“呵,大当家是该为你加响。”
这话回答不回答均欠妥当,战平扯动唇角,算是还她一个笑容,退到一旁去。
紫秋茹也不再费神理他。她睡足一夜,神清气爽,特别打扮了一番,把罗衣熏香,饰环佩生辉,艳丽中透出高贵。
“卫大哥。”
她莲步款款行来,香风阵阵,卫紫衣自然知道,可是宝宝竟在这时睡着了。
“紫姑娘起得好早,我们睡迟了。”
“怎地,宝宝贪玩不肯睡?”
“不,是久别重逢,我拉着他聊天聊了一夜。”他打个呵欠。
“年纪老大,一夜不睡可吃不消了,容我们失陪,午后再叙。”
紫秋茹明知他体力好得惊人,即使三天三夜没睡,他若要将人大卸八块就绝不会多出一块,要你眉心中剑一命呜呼也绝不会误削去你的鼻头。可是,人有脸,树有皮,他既开了口,她也不能教他变脸变色。
“卫大哥请便,反正来日方长。”
“紫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船家便是。”
“都是自己人,我不会客气的。”
“如此我便放心。”
卫紫衣将宝宝整个人横抱起来,经过她身前时,宝宝突然朝她眨了眨眼,她道是自个儿眼花,可是没错,那小鬼挺坏的,故意装睡。
“他…他……”
“怎么?”卫紫衣停步,瞧了她一眼,见她手指着宝宝,宝宝睡得正酣,他心疼的一笑。“这孩子真是累坏了,想想他受了多少苦,是该好好的睡一觉。”
紫秋茹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独自懊恼。
真个是:为君薰衣裳,君闻兰麋不馨香;为君盛容饰,君看珠翠无颜色。
情路难,无关风,无关月,只在宝宝反复间。
最后一抹斜阳渐渐隐去,天际星辰闪烁。
下船登陆,他们重回梁家庄,对宝宝则是第一次。
紫秋茹渴望重回梁家庄,因为这里有她和卫紫衣的共同回忆,没有宝宝这个多余的。不过,聪明过人的她同时知道,要说服卫紫衣重回梁家庄只怕有困难,要说动好奇心旺盛的秦宝宝走一趟,容易得多。
在船上,她觑个空,告诉宝宝,邱凤女和梁晚星偷偷苦恋的故事,也不知他们能否有情人终成眷属,还是被迫活活拆散?
“唉!”她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那天和卫大哥无意中撞见他们的情事,我晓得他也是很关心他们的发展,只是,一来他一个大男人不好意思管人家的私情,二来也怕误了带你回少林寺领罪的时限。”
秦零宝一听她软语轻声叫“卫大哥”,就一肚子不舒服,“大哥”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这个紫秋茹仗着他是二领主的小姨子,比之闺秀派的祝香瑶更直爽大胆,并且她乃一宫之主,言行举止充满自信,较之祝香瑶更难应付。
“虽然我不知你在玩什么把戏,就算我吃不得你激,走一趟梁家庄解开迷题也是好的。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你必须和令姊一样,叫我大哥一声‘魁首’或‘大当家’,不许叫‘卫大哥。”这醋瓶子一翻倒,果真厉害得很,连称谓都马虎币得。
紫秋茹不由变了变脸,随即道:“有何不可?”
战平适时送参场给宝宝,不忘捡两样甜点好诱他喝下参场。
宝宝微微皱眉,他倒忘了,回大哥身边便需每天吃这些劳什子的草根树皮。“战平,你是侍卫不是仆役,不必做这些事。”
“不会武功的仆役带出门只会碍手碍脚,你将就些吧!”
“那就委屈你了。”
“不委屈,只要你喝了它,不教我为难。”
宝宝皱了皱小鼻子,只好喝了。
后来也不知宝宝向卫紫衣说了些什么,终是如愿地再返梁家庄。
这次,他们不借住邱老舍家,而是向大庄主梁员外借宿,一来房间较多,二来邱家的情形已得知,正需了解一下梁家的底细。
梁员外虽慷慨的方便出外人,但整个梁家,甚至整个梁家的气氛都不对,常见有人窃窃私语,看到他们又散了。
“大哥,”吃过饭,宝宝来到卫紫衣暂住的房间。“这里的人都怪里怪气的,上次来也这样吗?”这屋子原是二少爷梁晚星的书房,但听说赶考去了,正好空下来,也真不巧,特地来此,见不到故事主角之一。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这次来与上回的感受全然迥异。”卫紫衣正在翻看书桌上的书,全是四书五经之类的线装书,有两本还是前代留下的旧版本,价值很高,由此可见,梁员外对儿子十分爱惜,舍得栽培,自然期望也就高了。“梁晚星到底有根底,这些书全被他翻旧了,里头还满是批注。”
“那又如何?”
“这里有一篇他做的文章,写得四平八稳的,见解亦佳,这样的考生假使遇上公正严谨的主考官,名落孙山的绝不是他。”
“那又如何?”宝宝还是不懂。
“知子莫若父啊!宝宝。”他脸上带着看有所思的表情,感觉有点严肃。“梁员外想当然很清楚儿子的实力,知道梁晚星迟早有官可做,而且,上回我试探性的问邱老舍提起梁晚星这少年书生,邱老舍亦是一脸与有荣焉,说这孩子一出世就有一位卜卦老者来村里,预卜他日后必做高官,光宗耀祖。这事不但梁员外深信不疑,连村里的人都相信。你想想,一旦梁晚星当了官,改换门楣,梁员外肯让儿子娶一个小村姑为妻吗?如今他尚未考中,梁、邱两家已是门不当户不对,两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