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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里的子楷穿著高中校服,手里捧著一堆学妹送他的毕业花束,俊朗的唇笑得无比飞扬,那时候,他丝毫没有察觉子楷有哪里不对劲。
他很自责,也很懊恼,如果他多关心子楷一点,也不会让他把人生过得如此分崩离析。
子楷的人生不该是那样的,他有义务拉他一把,他相信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
她结婚了!
双手攀著机窗,蔚冰兴奋得看著飞机缓缓降落在罗马机场,这是她梦想中的蜜月天堂,她常幻想自己在威尼斯的贡多拉船上躺著看星光,也常幻想自己一边舔著冰淇淋一边走在佛罗伦靳的石板巷里,这些愿望就快二实现了,因为她已经来到义大利,她将在这里玩半个月,这是她的蜜月假期!
“看来我们是来对了,你真的很喜欢这里。”纵然经过长途飞行,子楷已经有些疲累,但还是体贴的给新婚妻子一记微笑。
她蓦然察觉到自己过度兴奋的失态,因而不好意思的看著丈夫。“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幼稚?”
“不会。”他笑著摇头,揉揉她的发。“你很可爱。”
蔚冰放心了,也冲著他嫣然一笑。
结婚前两人交往了三个月,她一直觉得他像个王子,虽然大家也都将她视若公主对待,可她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他实在是个很体贴的好男人,交往期间,除了必要的牵手和道别时亲吻她的额际,他从来不做会吓到她的事,这点让她感觉很安心。
她堂姊曾说过,不会强迫女人做不想做的事的男人才是好男人,她堂姊就是被男人强迫做了不想做的事,以至於狼狈的结婚生子,现在过著丈夫夜夜笙歌的可怜日子。
因此她相信,王子与公主的结合会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也相信像子楷这样的谦谦君子会对她一心一意,不会让她变成可怜的怨妇。
“好热哦!不过,空气真好!”两人走出机场,她戴上宽沿帽,抬眼看著白灿的阳光,半眯起晶眸。
不必什么,只要仰望著罗马的天空,她已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来,上车。”子楷温言道。
机场外停着一部黑得发亮的漂亮房车,司机下车替他们将行李放到後车厢里,子楷绅士地替她打开副驾驶座的门,他自己则坐上了驾驶座,并且给了司机丰厚的小费,让那司机走了。
“怎么回事?”她频频回头张望著那位远去的高鼻子义大利藉司机。
他笑了笑。“我来开车,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累了就停下来休息,这样比较自由。”
蔚冰欢呼一声,开心的笑容漾在脸上,显得更加稚气。“我早就想这样自助旅行了!可是没人赞同我,他们都说这样太危险了,没想到今天却可以实现梦想,谢谢你,子楷,真的谢谢你!”
“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也很高兴。”他笑著拿出手机。“抱歉,等我一下,我传个简讯给我哥,告诉他我们到了。”
“你慢慢传,不急,我来欣赏一下罗马的街景。”她攀著车窗,晶眸好奇又兴奋地打量著车窗外的人来人住,赞叹罗马下愧为艺术古城,他们的人都长得好漂亮,云层深处闪耀著阳光,这样的午後如果坐在古竞技场一定别有一番感受。
“我传好了,走吧。”他将手机阖上,缓缓放下手煞车,车子顺顺地驶离机场。
“对了,”蔚冰愉快地校正著手表的时间。“大哥喜欢什么呢?我们要买什么礼物给他才好?”
知道她要来义大利度蜜月,天微她们几个老早就对她下了一堆订单,厨艺精湛的裘素开出十多种义大利香料要她买,天微这个女强人要一个只在米兰贩售的名牌皮夹,紫歆则要一只威尼斯嘉年华的面具。
“今天才刚开始,未来十几天都要待在这里,我们一起慢慢想。”子楷打了方向灯,转弯。
“好。”她甜甜一笑,继续专注地看著掠眼而过的窗外景物,每一样都令她发出大开眼界的可爱惊呼。“哇!那是西班牙广场!我在电影里看过!”
过一会儿,“天哪!那是少女喷泉!”她一直幻想在里面投一枚金币,这样连她许的愿望也仿佛染上了金边。
再过一会,“噢!那是真的圣天使堡吗?”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快乐得想吹口哨,情绪沸腾到了顶点,直到意识到自己好像冷落了新婚丈夫太久,这才不好意思的转头看著手握方向盘的子楷。
“抱歉,我好像太疯了……”她忽然住口,因为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对劲。“子楷,你怎么了?”
他没回答,神情严肃专注的看著前方,蔚冰刚想再开口,他控制方向盘的手忽然一转,力道强劲,硬生生冲撞上一栋建筑物。
蔚冰失声尖叫,前座的安全气囊同时爆开,她惊恐的看到驾驶座的安全气囊并没有爆开,子楷头破血流的倒在驾驶座上,她睁著一双惊恐圣极的大眼,看到他脑门上插著碎玻璃片,猛然喉咙一缩,顿感窒息……
第二章
子楷死了。
有好几个小时,蔚冰的脑袋是空白的,就好像有人拿了一把刷子,沾上白色油漆,把她的脑袋刦开,分别刷上白色油漆似的。
从发生车祸开始,从头到尾她都是清醒的,换言之,她目睹了整个过程,包括子楷被抬上救护车,也包括医生歉然的对她宣布伤者不治。
才一天,自己就从新娘变成了寡妇,她陷入极度忧郁的狂潮,她无法不自责,如果她不同意由子楷驾驶,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更甚者,如果她不答应子楷的求婚,就不会有罗马之行,他也就不会发生车祸,没有车祸,他就不会死了。
所以一切都是她的错,只要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丈夫惨死的画面,看到他浑身鲜血。她无法入眠,吃不下任何东西,直到子楷的大哥——凌子湛风尘仆仆的来到罗马。
“你必须吃点东西。”
子湛站在病床前坚定的看著她,几乎是命令而不是请求,他的随行人员也已经在他的示意下去准备食物了。
“我……我很对不起。”想到因她而死的子楷,那样年轻的生命,就这么无疾而终,泪水又滑进了蔚冰的眼眶里。
“我不想再从你口中听到这种话。”凌子湛看著她迷蒙的莹亮大眼,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紧紧握起了拳头,转身走出了病房,耳边,依然听到她的啜泣声。
接下来的几天,蔚冰都在昏昏沉沉中度过。
她不知道医生给她打了什么针剂,她总是在睡,醒过来的时候也总有凌子湛派来的人盯著她进食,可她却没再见到他。
一个星期之後,他的人替她办了出院手续,四名黑衣男子护送她到罗马机场时,她才知道自己要回台湾了。
“少夫人请坐。”有名仪态高雅的女子在登机室里一直陪伴著她,直到登机,将她送进头等舱,看著她落坐才离去。她仍然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凌子湛似乎带了很多人来罗马。
头等舱里,她忐忑不安的看著周围,都是些衣著时髦的人士,还有几个人戴著大墨镜,有人在使用电脑,有人已经迳自睡了起来。
蔚冰睁著惶然的双眸,她的心跳得好快,她好紧张好不安,她要这样一个人自己搭飞机回台湾吗?她的心里有好多疑问,比如子楷的骨灰呢?他的骨灰在哪里?然而她连个可以问的人都没有。
“小姐,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你的脸色好苍白,”一名空姐亲切的走到她面前弯身询问,她这才知道自己脸色发白到什么地步。
“我没事,谢谢你。”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连自己也感觉到两颊的肌肉笑得相当僵硬。
旅客陆续落坐,直到看见凌子湛朝她的座位笔直走来,她才彷佛吃了颗定心丸,不再忐忑。
他戴著墨镜,穿著深色西服,她看不清他的眼,而他的神情是极度严肃的,他的唇角甚至连动都没动一下。
他在她旁边坐下,她的体型瞬间变得好小,他体魄高大,一百六十二公分、四十二公斤的她,几乎只有他的一半。
他紧抿著唇线,直到飞机缓缓升空,笔直飞行之後,他仍是一句话也没说,就像他们只是两个陌生人,刚好坐在一起而已。
“大伯——”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她酝酿足了勇气才对他开口。
他脸部的方向终於离开手上摊著的文件看向她,并且摘掉了墨镜。
蔚冰吃惊的看到他双眼布满红丝,就像已经几天几夜没睡一样,他形容憔悴,整个人和主持婚礼时的那个他判若两人。
“什么事?”他的声音充满疲惫,是那种任何人听到他说话,都该识趣不打扰他的疲累。
但她必须打扰他,因为有一件事情她非知道不可,这对她很重要。
“大伯——”蔚冰润了润唇。“子楷他……不跟我们一起回去吗?”
她知道子楷的遗体已经火化了,可是却不见骨灰坛与他们随行,难道是放在行李舱中?那未免对于楷太残忍了。
她看著子楷的大哥,等待答案。
他蓦然闭上眼,喉结上下滑动,几秒钟之後才再度睁开眼。
“骨灰已经撒在布拉格的维尔塔瓦河里了,那是子楷的遗愿。”
他说了一个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答案。
遗愿?
她困惑的看著他。
这是什么意思?莫非子楷知道自奇QīsuU。сom书己会死,所以留了遗言?
“是以前的玩笑话。”凌子湛补述,“在欧洲住的那段时间,他很喜欢在查理士桥上看维尔塔瓦河,他曾戏言,如果有天他死了,他不要埋在土里,他的骨灰要撒在维尔塔瓦河,所以我就照著他的遗愿这么做了。”
说完,他看苦愣然中的蔚冰。“还有问题吗?”
他不带感情的问法让她感觉自己真的打扰到他了,她连忙摇摇头,有点慌乱。“没有,没有了。”
他的视线又回到文件上,虽然没有再戴上墨镜,但她可以清楚的感觉到,他们之间是有距离的。
事实上,两人虽是大伯与弟媳的关系,但他们几乎跟陌生人没两样,她只知道他是子楷亦父亦兄的大哥,目前管理凌扬集团,三十二岁,未婚,拿美国一流学府的管理硕士学位,是个天生的企业人才,除此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
想必他对她也是吧,除了她是子楷的未亡人,身为九帝集团的继承人,父亲目前昏迷下醒中,除了这些基本资料,他对她也是一无所知吧?
然而这又怎么样呢?子楷已经死了,就算他们对彼此熟得不能再熟也没有用,搭起他们之间桥梁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这才是最令人感伤的。
蔚冰黯然地轻叹,出神的看著机窗外一成不变的漆黑,许久之後,终於感到累了,她阖起眼,迷迷糊糊的进入梦乡。
直到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凌于湛才搁下手中的文件,艰涩的注视著她,眼神复杂。
她总算是睡了,如果不是他吩咐空姐在给她的开水里加安眠药,她会一直到回台湾前都睁著眼睛吧?
他……真的对不起她。
是他害她年纪轻轻就变成寡妇的,是他让她承受新婚期间就丧夫的伤痛,是他在她人生烙下一个永难磨灭的伤心。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不会选择逼子楷结婚,他会让弟弟去追寻他要的真爱,但现在懊悔这一切有用吗?
大错已经铸成,他已经失去唯一的弟弟,恶耗直到今天他还不敢通知带发修行的母亲,虽然他知道纸包不住火,事情迟早有天会传至她耳中,但就让他做只鸵鸟吧,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他能做的就只有尽力瞒住母亲这件事了。
拿出手机再看一次里面的留言,一颗心像被人紧紧揪住,他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子楷……子楷……不!”
他看到熟睡中的蔚冰先是喃语的摇著头,最後整个人像是吸不到空气般痛苦。
“你醒醒!”眼见情况不对劲,他连忙摇晃她。
她闭著眼,脸色更加灰败。
他按服务铃,空姐很快到来。“有什么事吗,先生?”
他浓黑的眉心蹙得死紧,气急败坏的问:“飞机上有没有医生?有没有?她身体不舒服!她需要看医生!”
“我知道了,您先镇定下来。”空姐比他冷静,她动作迅速,拉出前座的塑胶吐袋套在蔚冰口鼻间。
没多久,蔚冰不再痛苦挣扎,缓缓睁开了眼睛。
“这位小姐患有过度呼吸症,我去替她倒杯开水。”
空姐离开後,他看著眼露歉疚的蔚冰。
“大伯……我吓到你了。”她虚弱的靠在椅背上,闭著眼睛说:“我从小就有这个毛病,每次考试前都会发作,我……很容易紧张。”
医生告诉她,这不是疾病,只是换气不正常,但她还是很自卑,因为这样,她父亲遗透过关系让她每次考试都自己一个人一间教室,没有与时间、同学竞争的压力,减少她病发的机会。
只是这样的差别待遇让同学们为她冠上一个“公主”的绰号,也让她更难交到朋友。
“刚才我梦见子楷了,他满脸是血……”所以她才会感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