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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的话似是起了作用,弘哥的火气渐渐散了。
锦秀、木槿将弘哥送走,木槿去给容华倒茶,锦秀往容华手炉里拨炭。
容华问起锦秀,“夏桃到底怎么样?”
锦秀叹口气,“是个直心肠,别人我不知道,平日里凡是和她一道说话,她话里话外都和二爷一条心的,心里也有个痴病,在外面不轻易说话的,只是在二爷跟前就变了样,恨不得事事周到,二爷屋里的好多事都是她一个在办,行事难免泼辣。”
“我不是因为她好才向着她,夏桃确实是不错的。”
容华点点头,锦秀说的和她想的差不多,只是在深府里面,就算有一片痴心,未必能换来好结果。
心里在意的也会被人当成错处。
“珊瑚我也就不知道了,在外面倒是和二小姐一样为人和善。”说到二小姐,锦秀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闪烁,“八小姐,你要多留意一些二小姐,千万不能大意了。”
容华这才诧异地看向锦秀,没想到身边的丫鬟有一天会这样提醒她。
“二小姐和表面可能有些不同。”锦秀下了好大决心,才说出这些。
瑶华。
亲切,和蔼的瑶华。弘哥说起珊瑚的时候,她想起瑶华。
温柔平和,平易近人的瑶华。
她喜欢瑶华和弘哥喜欢珊瑚一样。
从前,她和瑶华要好的时候,她们两个人整日闹在一处,一起写诗作画,下棋赏花,府里有一棵丁香树,她们就将棋盘设在那里,每年六月到了花期,白色的丁香花就会掉满了棋盘,还是她想了个主意,让七七和初晓倒两杯茶来,等到丁香花吹到茶碗里,便是她做的花茶了。
她是一手的臭棋,瑶华耐着性子与她下,有一次瑶华让了她六个子,她险些胜了,却到最后关头,她一不小心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她那时只知道棋盘上变幻莫测,还不知道人生如棋的道理。
而今她重新回到人间,回想起以前的种种……一切不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那年父亲怎么会突然找她说起赵宣桓?而且是那么肯定。父亲在府里的时间不多,又怎么能对一切了如指掌,她将所有事说出来的时候,父亲并不惊讶。
真正知道她与赵宣桓事的人少之又少。算起来除了她与赵宣桓,只有弘哥、瑶华、七七。
她曾想过是不是弘哥年纪小在父亲面前不小心说漏了嘴,可是重逢一见,弘哥连认识赵宣桓的事都守口如瓶,更不可能会无意中将她的秘密说出来。
最有可能的就是瑶华。其实早在府外,她心里就已经对瑶华有了怀疑。回到府里她更是步步小心,一面应付大太太,一面主意瑶华的动静,从表面上看瑶华真是一个在深闺中养病的小姐。
究竟是不是?
从府里打听到的各种消息,表面上和瑶华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细究起来似乎隐隐地都和养病的二小姐瑶华有关系。
既然瑶华能插手三姐、四姐的婚事,最后也一定会插手她和研华的婚事。倒不如她先下手,到底试探试探瑶华是不是如她所想……
于是她让锦秀送画去,只是一幅画,就让瑶华费尽心机收揽她身边的丫头。
比起锦秀的惊慌失措,容华有几分的镇定自若。有些事情只要预料到了就还不晚,她最怕的就是在她毫无警觉的时候,突然给她个措手不及。
容华将这几天的事又重头想了一遍。
今天这个结果,既是她料到的,也是她最不想要的。
瑶华,父亲,赵宣桓,加起来足以否定她的一生。
锦秀仍然惊魂未定,“小姐,你走了之后,大太太果然像你说的那样,又问我一遍到底是谁安排的我哥嫂,我就像小姐教我的那样,没说出是二小姐。”
容华道:“就算你没有咬出瑶华,大太太也早就看出来了。有些事不需要说明白,再说你这样知恩图报护着二小姐,二小姐是大太太的心头肉,大太太怎么会为难你。”
容华看了眼锦秀,笑着又道:“偷偷摸摸在府里安排自己亲眷的丫鬟不止你一个,大太太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你的事放在明处说,大太太不得不给个态度。”当年就是因为后门的侯妈是七七的表亲,她经常让七七通过侯妈来回传递东西,出了她和赵宣桓的事之后,大太太换了府里不少的丫鬟、婆子,她让木槿去打听过,这个规矩大概也是那时候立的。
现在几乎所有的小姐都在大太太掌控之中,这规矩也就没有开始那么严格。
锦秀又道:“小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容华微微思量,这样看来瑶华很在意义承侯府的事。
第一次见赵宣桓的时候,她和瑶华躲在屏风后面,她从屏风的缝隙里不小心看到赵宣桓,瑶华一定也看到了。
她喜欢上赵宣桓,莫非瑶华也……
瑶华向来是个情感不外露的,让人看不透。
容华看向窗外,也许大太太和她一样,都犯了一个错误,她们都没有看清瑶华的心思……
“小姐,”锦秀道,“您到底想的是什么?”
容华看向锦秀,她想什么?这几天她也反反复复地这样问自己,直到今天她才想得透彻。
她想要的是堂堂正正的正妻身份,一个能自我保护的地位,她要利用这个位置尽可能地保护、照顾自己。
其他的,她也不想去求。
第四十章 心机(上)
大太太急匆匆地赶到二小姐处,还没进屋门就听到一阵剧烈的咳嗽,里面湘竹在焦急地道:“这可怎么得了,这可怎么得了。”话语中夹杂着哭腔,“小姐你可别吓我们。”
“慌什么慌。”大太太三步并作两步跨进暖阁,她此刻心里焦急,不由地肝火上亢,再看湘竹束手无策的模样,火气顿时高涨,顾不得别的厉声将湘竹骂了下去。
瑶华咳嗽了一阵,本来脸上颜色如雪,现在倒出现了异样的潮红,初晓急忙上前去给瑶华揉胸口,大太太也在一旁柔声道:“顺过这口气就好了。”
瑶华又咳了几声,这才止住。
大太太又问屋里的翡翠,“药呢?快把药拿来。”
翡翠急忙把熬好的药膏子舀了一些拿过来,大太太接过碗,亲手将药喂给瑶华吃,瑶华吃后靠在床头,长了一口气,咳声渐弱,总算是缓了过来。
瑶华微微睁开眼睛,神情虚弱,带着许愧疚,“母亲,又让你担忧了。”
大太太拍拍瑶华的手,“太医让你静养,你不能不听,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我真是白疼你了。”目光一转看向初晓。
“你屋里的丫鬟要是不得用,我就给你换两个得力的来,省得她们整日里在你耳边嚼舌根。”
瑶华不禁拉紧大太太的手,“母亲不要怪她们了,是我硬要她们说的,我心里真正在意大姐,她出了这样的事,我岂能不想?”说着又咳嗽几声,挨在引枕上,没有挽起的长从引枕上滑落下来,胸口微弱地起伏,似乎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楚楚可怜,让人不舍得责怪她。
“姐姐在侯府不容易,身边只有几个陪房还算可靠些,我们姐妹又难见面的,有些话也不好跟我讲,我着急也没法子。我在这里养病,平日里多想想父母和姐姐还好,若是连这些都不能想了,心里就太静寂了。”
大太太鼻端都是浓浓的汤药味,再想瑶华不知道每日要吃多少苦药汤子下去,心里顿时凄然。瑶华向来病着,却不忘在她面前露出笑容来,那种乖巧、安慰她的笑脸,总是触动着她。
府里没有别的女儿在她面前会露出这种软软的笑容。也没有谁是真的为府里的事担忧的。
瑶华因大太太的宠爱,说话没有拘谨,拉着母亲软声说话,大太太听了这些体贴的话,平日里绷着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
说起了容华,瑶华道:“这次我病大好了,八妹妹打锦秀来给我送东西,”说着微微笑笑,“送的礼物都是极称我心的,八妹妹才到府里来,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身边更没有东西送与她,就想着等母亲来了跟母亲说说,多关照八妹妹那边一些,我听说八妹妹那边的使唤丫头不多,才有一个二等丫鬟,一个参照二等丫鬟,三等丫鬟倒是不缺,可身边没有几个得用的也是不行的,”说着又拿起帕子捂住嘴,咳嗽几声,“我这边又多占了三四个,平日里大多时间都是闲着,母亲不能偏我太多。”
说着叫来翡翠,“这丫头也是母亲暂时借我做针线的,如今她的手艺我也学得差不多了,又有湘竹接手,翡翠也可以回母亲屋里了。”
大太太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这府里的姐妹你都挂念着,你有几个心肠?我是怕你累坏了,不然有些事还真的想和你说说。”
说着大太太道:“你素来是看人准的,你觉得你八妹妹如何?”
瑶华想了想,脸上露出肯定的笑容,“兴许像佛家说的,万物都有个缘法。之前府里少了五妹妹,母亲极伤心,现在可不送回一个八妹妹。我素来和五妹妹交好,看得出来八妹妹和五妹妹一样,是个聪明剔透的,母亲看在五妹妹的面上,也要多疼八妹妹一些。”
大太太想起五小姐容华,脸色顿时一变,却也不做声,又和瑶华说了会儿话,“眼见就是冬至,冬至大于年,府里这几天就开始忙了,你这边也要好好养着,等到祭祖那天,以前你不曾见的亲眷们,也该好好亲近一番,方才是道理,好让人知道,我们的二小姐病已经大好了。”
瑶华微微一笑答应了,“我这病如今一日好似一日,偶尔紧起来也是无碍。”
大太太看瑶华那样子,又像是比往日强些了,心里顿时敞快,正说着话,冬蕊进来道:“大老爷回来了。”
大太太这才从瑶华处出来。
出了瑶华的院子,冬蕊在一旁悄悄道:“大老爷脸色不好看,进府就找太太。”
大太太心里一惊,加快了脚步。
进了屋看到大老爷在套间里换衣服,大太太连忙走进去,换下两个伺候的丫鬟,软语道:“今天这么早就回府了。”
大老爷并不吭声。
大太太拿件深蓝色大襟褂给老太爷换上,趁着系纽扣不时地看大老爷的脸色,大老爷始终阴沉着脸,手里攥着封信,径直从套间出来进了暖阁,一声不吭地坐下来,手里的信也拍在桌子上。
冬蕊机灵地端了茶,又和其他丫鬟一起退下去。
大太太端起桌上的茶递给大老爷,“先喝点茶。”
大老爷接过茶碗,凑到嘴边,又没心情喝了,直接将茶碗丢在桌上,顿时泼洒了一桌的茶水。
大太太忙将桌上的信拿起来,“怎么了这是?”低头一看信封上的字,是陶正川的信,大太太正不知能不能打开来看。
大老爷已经道:“看看吧!”
大太太便将信函拿出来,脸上顿时有几分的尴尬。
大老爷怒气冲冲,“好不容易花银子给他捐了个直隶州州判,过了年便可上任,不知道听了谁的教唆非要和回来参加明年的秋闱,他肚子里有多少水我还不知道,看不上这从七品的官,我看他丈人能给他个什么好前程。”
“说的好听,说咱们陶家祖籍就是京师,才想要举家从朝阳府搬迁过来,三弟妹的娘家不也在京师里?以为我看不出来。”
大太太任大老爷泄怒气,一句话也不敢说,陶正川向来性子懦弱,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这多半与他新纳的继室廖氏有关,老爷这火气也在廖家身上。当时她是极力促成这门亲事,一不小心大老爷这把火就会烧到她身上。
大太太只能小心地劝慰,“既然已经捐了官,三叔不愿意不如就给了二叔,也不算白花钱,再说三叔的学问虽然不如你,可也不是很差的,这不还有小一年的时间,说不定下下苦功,也就能考上了。”
大老爷看了一眼大太太,“你懂得什么?现在秋闱有多难?寻常人家子弟根本想都不要想。”
大太太又道:“我们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再说不是还有廖家……”
“廖家?”大老爷顿时瞪起眼睛,“廖家要是能管,为什么不直接给他捐个京官?亲家老爷不也才做到翰林院侍讲,今年才疏通去了春坊。虽然春坊官是为翰林官迁转之阶,那也不是一年半载就能有结果的。”
可是这时候又不能得罪廖家,大太太只能再劝慰,“三叔能下这样的决定,想来廖家也是给了话的,只要廖家肯管,等个一两年那也是好的,再说,三弟妹进了京能和廖家多走动一些,也是好事……”
大老爷看了大太太一眼,大太太柔和的目光总算让他将胸口的怒火压了下去,说起正事来,“圣上已经御批,捕拿川陕总督、建威将军苏锡尧押送进京会审,查他贪墨军费等三十二条罪名。”
大太太不禁惊讶,“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