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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皇兄。”端王知道这已经是裕嘉帝最后的让步。
裕嘉帝似乎放了心,摆了摆手。
端王谢了恩,拿着两道圣旨出去,又回头,对裕嘉帝磕了三个头,行了大礼。起身时见裕嘉帝含笑望着他轻叹,这才噙着泪走出龙翔宫。他知道,这一次,是他最后一次见裕嘉帝了。
风声传来,裕嘉帝侧耳听了听。
龙翔宫中,九龙鎏金盘烛突然结出一个大灯花,爆了。
裕嘉帝沉思的情绪被声轻微的声响打断。他抬起头问道:“皇后就寝了吗?”
近侍王公公束手静立,“应该没有。”
裕嘉帝坐起身道:“替朕更衣,去凤宫。”
近侍王公公一愣,正要劝阻,裕嘉帝已下了床。他赶紧招来内侍伺候他更衣,见腰身又宽了些,心里不由得有些发酸。忍不住说道:“外面下雨了,皇上,要不,明日……”
裕嘉帝望着殿外,明日?他叹了口气,一口气顶到今天,他怕他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走吧!”
皇帝的突然来临,让皇后有些手足无措。
宫外羽林卫封了宫门,风雨大作,她已觉得心中极度不安。看到裕嘉帝过来,不知是悲是喜,缓缓跪下行礼,长长的裙裾像凤尾在殿中撒开,身姿一如平时,美丽优雅。
裕嘉帝没有搀扶她,坐在榻上看着皇后。他的目光充满了回忆。
在很多年前,他也是喜欢过她的。她的骄傲、她的美丽、她的活泼,如今这具美丽的躯体为何就不能引起他的兴趣与宠爱?裕嘉帝轻叹一声,“起来吧!”
这一声皇后等了许久,直等到心里那根弦噌地断掉。她抬起头来,已满面泪痕,“不必了,皇上想说什么直说无妨。”
“皇后一如既往的倔强……”手指轻敲着矮榻,裕嘉帝和蔼的神色一成不变,不以为忤,也不以为喜。他沉吟片刻缓缓地说:“朕活不久了,服了药强撑着,如今已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皇后可知?”
皇后浑身一颤,“皇上身体尚健,怎么会……有此一说?”
裕嘉帝起身走到皇后身前,淡笑道:“皇后真的不知?”
皇后默然。他就要死了,她怎么会不知道呢?两月前,裕嘉帝下了早朝呕血,这半月来也不知端王使了什么法子,让他精神如常。皇后默想,御医与回魂都说裕嘉帝得了痨病,只要呕血不止,就再也救不回来。这一个月来,她不知看了多少回裕嘉帝呕出的鲜血,看着他日渐消瘦,黄色的皮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她想,没有多久了,一切都会结束。
第三十二章 宫斗(7)
那角明黄就停在皇后面前,下摆绣的海浪翻涌,金龙戏水活灵活现,皇后微垂着眼眸看着那条龙张牙舞爪似向她扑过来,胸口被压着闷得难受。嘴里缓缓吐出:“皇上受于天命……定会万寿无疆!”
“哈哈!”裕嘉帝大笑,笑声引得皇后抬头,看到那张瘦骨嶙峋的脸上竟有了年轻时的张扬,心神一颤,又垂下头去。
裕嘉帝收了笑声,蹲下身子抬起了皇后的下巴淡淡地说:“皇后所想,怕是巴不得朕早点儿死了好吧!”
他明显感觉皇后在后缩,手却并未放松,一字一句地说道:“永夜被擒,皇弟不敢动,天佑无援,朕死,太子继位。皇后想的可是这个?!”
“皇上莫要乱说,臣妾……怎么会这样想?”
“皇后以为有游离谷接受了你那单委托,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太子,东宫已被包围,皇弟持了朕的圣旨去了。”
裕嘉帝的声音与他的脸色一样虚弱,皇后听在耳里却如同看到鬼魅。她猛地撑脱裕嘉帝的掌握,踉跄着站起,指着裕嘉帝骂道:“他也是你的儿子,为何你就如此狠心?对天瑞何其不公!”
“不公?”裕嘉帝一步步接近皇后,瞬间全身又有了力量,病痛似已离他远去。等了多年终于等到今日,他目中终于露出恨意,“我真的对他不公平?对他心狠?他是朕的儿子……李妃怀有身孕后朕只来过凤宫一次,那一次就有了天瑞?你欺朕酒醉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身上有哪点儿像朕?皇后嫡子,笑话!天佑心思藏得深,天祥表面大大咧咧也不是省油的灯,但是,他们唯独没有太子的阴狠残暴!”
皇后惊恐地后退,长幅裙裾绊住了脚,咚的一声摔倒在地,金簪滑落,披散了如瀑长发,美丽的脸上充满了绝望与悲苦,“是,他不是你的儿子。可那又是为什么?我不好吗?我父兄长守秦川,为你拒挡了齐国的兵马,我十四岁嫁入太子府与你大婚。为什么,你还要有李氏、张氏?”
“这就是你背叛朕的原因?!”裕嘉帝大怒。他的脸上显出一种异样的血红,咳了一声,鲜血已喷溅在黄袍上。
“我是皇后啊,却眼瞧着李氏先有身孕,你让我颜面何存?我瞧着李氏脸上的光彩,瞧着你看她的目光,我很想也有个孩子!那一年,是秋天吧,皇上?还记得那年秋天去赏菊吗?我远远地瞧见你携了李氏的手,为她摘了朵*,我只能离开……我走得多远你都不知道,我离开了多长时间你也不知道!哈哈!”皇后突然大笑起来,“你万万想不到安国皇帝出游,侍卫禁军重重保护,居然会有人出现在花丛中,掳了你的皇后!”
皇后面露悲伤,那张美丽的脸却有了另一重光华。她喃喃自语:“他就这样在花间出现,静静地瞧着我,我也静静地瞧着他……他走的时候对我说,若是有什么事,可以找游离谷。我有了他的儿子,我是个母亲,我必然要帮天瑞登上太子位,做天子。”
“你做梦!”裕嘉帝怒吼,身体剧烈地颤抖,“你身为一国之母,居然和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苟且!”
皇后坐在地上,轻抚过长发,痴痴笑道:“可是,皇上,你却让你的皇后为别人养儿子养了二十二年,是什么让你这般隐忍?是我罗家的兵马?还是你妄图吞天下的心?我不认识的男人,难道你不认识吗?你真的不认识他?他难道不是你李家的人,与你流着同样的血?!难道,圣祖的儿子就只有你和端王吗?”
第三十二章 宫斗(8)
裕嘉帝气得手足发颤,却冷笑出声:“当年圣祖的孽要让我们兄弟二人背负,让我隐忍二十二年!实话告诉你,那个人就在端王府,做一个下人、一个奴才!同样的血未必有同样的高贵!”
他的话让皇后尖叫出声:“不!他……他怎么会做一个下人?你,你们欺人太甚!”
尖锐的声音,像箭一般刺破凤宫的上空,星月夜转眼被捅破,化成一道闪电,瞬间电闪雷鸣。
凤宫内四顾无人,空空荡荡,那些金缕锦帛在猛烈摇摆的烛火中晃动着洪水猛兽般的影子,向皇后逼了过来,让她不住地喘气,想要多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她害怕地闭上眼,山菊烂漫处,那个白衫少年一脸清华之气又站在了她面前,目光淡然地瞧着她。她讶异地回头,身边竟没有一个侍从,这才想起是自己吩咐了不让人跟随打扰。
他没有逼迫她,轻轻牵了她的手,那一瞬间她不知道是想报复还是折服在他丰神俊朗的气度下。
那么高贵的人,居然做了一个下人、一个奴才!“我不信!”皇后咬碎银牙迸出满口血腥。
“朕没动他,他以为朕不知道,以为不知道当年还留了这么个余孽!自他投奔进端王府,二弟就觉得他不对劲。他的容貌,他以为无人知晓他母亲的模样。那贱婢的画像还是朕和二弟亲手放入父皇棺中,连太后都不曾知晓!”裕嘉帝激动起来,手颤抖着指着皇后只觉往事如潮涌上心头。他不得不喘了几口气,额头血管已跳得突突作响。
“为什么?他不是你们的兄弟?你们就这样,就这样让他在端王府做个下人?”
没想过吗?裕嘉帝和端王曾经想过给他一个功名,让他一生富贵,如果不是发现他与游离谷有勾结的话。
“他闯入花园不过是想刺杀朕,因为他的阴狠,他改变了计划……他恨朕,觉得羞辱朕比杀了朕还痛快!朕放过了他,是为了他身后的游离谷。朕就想看看,他妄想依靠的游离谷能不能颠覆朕的江山!朕视而不见让他在端王府中好好待着,朕甚至让他的儿子做太子。你们以为,这样顺理成章地就能夺了朕的皇位?”
他居高临下睥睨着皇后,看她的脸仿佛瞬间变老。他颤抖着身躯,轻蔑一笑,“天祥赴秦河已久,为的就是接替你的兄长,京都太师府与归附东宫的官员府邸已被重重围困,你父亲全族一个也跑不了。我本来还想再等下去,等到八月陈国长公主出嫁。永夜娶公主的时候,会是你们杀皇弟宫变的最好时机吧?可惜我撑不到那天了,永夜没有消息,我不能让皇弟左右为难。我死之前,必须要把这件事情结束了!”
裕嘉帝的声音如同外面的雷声,轰隆隆炸毁了皇后所有的抵抗。黄袍上的五爪金龙向她扑来。二十二年的梦想,被龙爪撕碎成齑粉。
皇后眼中最后一丝希冀消散,脸色呈现出灰败之气。“你,原来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在你算计之中,你……你表面贤明温和,实际竟如此歹毒!你若恨我,你杀了我我也无怨,你为何……为何要这样把天瑞捧上云端再一脚踏入地狱?!你瞒了所有的人二十二年,你就等着今天!”
嘶声吼叫中,她看到的是裕嘉帝满脸悦色,瘦削暗黄的脸颊竟染上一层兴奋满足的红晕。一颗心渐渐下沉,她猛地跳起来想要冲出宫去。
啪!一记耳光重重将她打飞在地。皇后两眼发黑,咳嗽着趴在地上。
“是,我就等着今天,等着看你们离皇位一步步走得更近,就如同当年他一样,以为借着圣祖宠爱可以进宫甚至可以坐上龙椅!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却眼睁睁地丢掉!他如此,他的儿子也如此!”
第三十二章 宫斗(9)
一口热血喷出。二十二年,裕嘉帝终于一吐为快,那种直抒胸臆的酣畅淋漓,仿佛一身闷汗之后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他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看着皇后恶毒地说道:“李妃不及你漂亮,张妃不及你聪慧,就算掖庭新册的林宝林、陈美人也远不及你高贵端庄,她们连你一半也及不上,可是,朕就是喜欢她们,对你毫无兴趣。”
裕嘉帝终年不破的和蔼荡然无存。
皇后捂紧了耳朵,她万万没有想到,李天瑞的身世在二十二年前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她与那人的事情也不再是秘密。一瞬间,什么都没了。她想起游离谷,低声笑了起来,“若是游离谷这般好对付,就不是天下闻名的游离谷了。”
“安国、陈国与齐国,集三国之力还灭不了游离谷?实话告诉你,三国的皇帝已经签下约书首度联手,目的就是要灭了游离谷,而引他们入局的便是你。”裕嘉帝长叹,一个天下闻名的刺客组织,可以公然在三国都城开牡丹院接受任务。没有一个帝王能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皇后一愣,似乎不明白裕嘉帝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游离谷纵横天下,始终找不到突破口,而你与他包括李天瑞,就是一个绝佳的诱饵。游离谷贪图能间接掌握我安国的权势,怎么会不上钩呢?我们只等游离谷的精英进了京都再冲进这紫禁城!”
闪电划破夜空,皇后瞬间明白。她和他想借着游离谷的势力夺了安国的皇位,裕嘉帝驾崩,天瑞继位,再杀了端王,游离谷能得到一个傀儡皇帝,之后再掉头对付游离谷便是。为了这个计划,游离谷耗费了十来年的人力物力,然而对三国皇帝而言,巴不得游离谷投更多的本钱进去,投得越多,亏得越惨。
“就算端王死,李天佑也有外援的是吗?”皇后怔怔地望着裕嘉帝问道。
“你才明白?皇弟只不过是吸引他们注意的目标。朕忍耐这么多年,会一点儿准备都没有?”
裕嘉帝的话像殿外的惊雷打散了皇后所有的希望。
那道明黄再次来到她身前蹲下,腰间垂下八宝荷包,上面绣着鸳鸯戏水。皇后突然想到他说过端王已奉了圣旨去东宫,像抓着救命稻草似的死命地拽着裕嘉帝的衣袍,“皇上……求你,看在天瑞什么都不知情的分儿上,饶了他性命!你带着荷包……我当年绣给你的荷包!你恨我,别恨天瑞……求你了,皇上!”往昔恩爱浮现心头,他还佩着她送的荷包,皇后泪眼蒙。
轻拭去她的泪,裕嘉帝手掌摊开,掌心一枚朱红色的药丸滴溜溜打转,“很难受是吗?服了它就不难受了。”
皇后颤抖着手拿起药丸,目光却看着裕嘉帝苦苦哀求:“饶天瑞一命,我爹年事已高,皇上!”
裕嘉帝恢复了和蔼的面容,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皇后一闭眼,吞下了药丸。
雷声雨声不绝,凤殿阴暗晦气。
裕嘉帝瞧着皇后没有痛苦地断了呼吸,这才小心地抱起她坐在榻上,心内蓦然酸楚,手轻抚过她的面容道:“我只是恨你的心为何要交给了他?若是你心里有我,天瑞当了太子又何妨?”目中竟泛出泪来。
皇后似睡着了一般,裕嘉帝抱着她,眼前仿佛又看到年少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