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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朝晖痛哭一场,心里终于好受了些。只是仍然跪在安解语的灵前。无论无涯子怎么劝,他都不肯起身。
无涯子坐在他身边,也帮着往火盆里扔着金银箔纸折的纸钱,又道:“你这是何苦呢?人都去了,你无论做什么,她都不知道了。”
范朝晖跪在那里,不断地往火盆里加纸钱,只低声道:“我对不起她。你让我跪一夜,也好减轻一些我造的孽。”
无涯子叹了口气,起身到一旁坐着去了。
外面范朝敏忙忙地带了绘绢进到元晖楼的院子里,却见范忠守在灵堂大门前,就奇怪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又叫了绘绢过来,道:“三小姐过来给嫡母跪灵来了。”
正文 第二百七十三章 交锋 上
※正文3381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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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看了仍是一脸不情愿样子的绘绢,就对范朝敏道:“姑太太和三小姐先回去吧。今晚王爷要亲自在里面守灵。三小姐明日再来吧。”
范朝敏就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却惊讶得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大哥竟然跪在了灵前
这一幕,当然不能让绘绢看到。
范朝敏便赶紧拉了绘绢回转,又道:“既如此,我明日再带了三小姐过来。”就又急急忙忙地带了绘绢回了景深轩。
景深轩的院子里掌了灯,范朝敏就心不在焉地吩咐了绘绢几句,便让两个管事妈妈带着她回来斜倚阁。从今日起,她就不能再和张姨娘在一起了。
这一夜,上阳王府里,没人睡得安稳。
第二日便是除夕。
天一大早,范朝晖终于燃尽了所有的金银箔纸,才蹒跚地站起来。
许是跪得久了,双腿都有些不利落起来。
无涯子窝在灵堂的椅子上过了一夜,只半夜时分打了个盹儿。
范忠就守在灵堂外一整夜。
如今天亮了,范朝晖终于站了起来,走出灵堂。
守灵堂的人赶紧进来打扫,又给那空了的箱子里装上更多的金银箔纸。
“王爷早”范忠躬身给范朝晖行礼。
范朝晖望着东面升起的太阳,沉声道:“正式发丧。给北地、谢地、韩地和江南发仆告,诏告天下:我北地的王妃,于十多日前,羽化登仙,凤凰涅磐。我范朝晖这一生,将正室之位永远虚悬。北地永远不会再有王妃”
“上阳城里,三月不许有歌舞丝竹之声。所有北地和韩地之人,三月之内不得嫁娶。违令者,当以下犯上者论处。庶民没入奴籍,官员抄家罢职。”
范忠的眼角,几不可见的跳了跳。
外面守着的幕僚也不敢违拗,就赶紧记下,出去料理。
范朝晖又对范忠冷冷地道:“给谢地的世子妃和二小姐送信过去,让她们回来给王妃披麻戴孝。若是不来,以后也别说是我范朝晖的女儿,我们范家的族谱上,再不会有她们的名字和位置”又道:“去给朝阳山的范家旁支送信,让他们派些旁支的儿女辈过来,也给王妃送终。——我一定要让王妃风光大葬”
范忠看了看王爷,欲言又止。
范朝晖瞪了他一眼,道:“还不快去,磨蹭什么?”
无涯子对范忠挥了挥手,让他听王爷的吩咐。
范忠一咬牙,便下去布置。
范朝敏也领着披麻戴孝的绘绢过来了,对范朝晖行礼道:“王爷早。”又将绘绢拉过来,道:“三小姐给王妃跪灵来了。”
范朝晖不说话,冷冷地看着绘绢。
绘绢有些瑟缩。她昨儿晚上听了姑姑的话,才悔上来。就更加怕自己的爹爹,这时见爹爹厉眼看过来,便吓得赶紧闭了眼睛。
“你快进去吧。好好给王妃跪灵守夜就是了。”范朝敏就让两个婆子带着绘绢进去了。
范朝晖背着手站在门口的台阶上,依然一言不发。
范朝敏就劝道:“绘绢还小,又跟着姨娘养歪了。说起来,大哥你也有责任。——这些孩子的教养,你就没有操过心。”
范朝晖这才哼了一声,道:“则哥儿我也没有管过,可是比谁都懂事能干。”
范朝敏忍不住腹诽:则哥儿是懂事能干,可则哥儿又不是你儿子,这能比吗?——却也没有说出来戳大哥的眼睛,只小心翼翼地问道:“则哥儿回来吗?”
说起则哥儿,范朝晖的脸上线条柔和了一些,道:“他早就写信来问了。我已是派人去接他回来。快的话,过两天就到了。”
范朝敏忙道:“那就好。说起来,还是则哥儿给王妃做孝子摔盆更妥当一些。——本就是他的亲娘。”
范朝晖有些黯然,便慢慢走下台阶,回风存阁去了。
到了风存阁,伺候的下人过来给王爷上了早饭。
范朝晖随便用了点,就去净房洗了洗,便上到顶楼大屋,躺在软榻上,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就睡了三天三夜。
无涯子第二日不见他过来灵堂,便赶忙到风存阁去探视。却见他满脸通红地躺在风存阁顶楼大屋的软榻上,已是高热不退。
无涯子精通医术,也知道他这是郁结于心,终于抗不住了,便给他专门配了药,又亲自在风存阁照顾他。
王爷病倒的消息,被范忠和无涯子严密封锁了起来。
第三日等则哥儿都回了府,范朝晖才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就看见一个俊朗的少年坐在自己边上,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不由心里一喜,忙道:“则哥儿,你回来了。”声音虚弱无力,连范朝晖自己都吓了一跳。
则哥儿赶紧过去将范朝晖扶起来,又把一个大迎枕靠在软榻上,让范朝晖躺在上面,才回道:“刚回来。听说大伯父病了,就赶紧过来了。”
范朝晖听了则哥儿的称呼,有些黯然。
则哥儿装作没有看见范朝晖突然沉寂下来的脸色,只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处的蓝天大海,道:“听阿蓝说,这里是我娘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范朝晖的黯然,也只是一瞬间,便又收敛了心神,道:“这个位置,是你母亲最常待的地方。”
则哥儿回头看了看软榻上的范朝晖,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范朝晖就又问道:“吃饭了吗?要不要去洗漱一下,再去灵堂给你母亲磕个头,上拄香。”
则哥儿这才点头道:“倒是真有些饿了。我先下去吃点饭,然后去净房沐浴,才能去灵堂拜祭我娘。”
范朝晖就对他笑了笑。
则哥儿也回了他一笑,范朝晖如同看见了少年时候的自己,便有些恍惚起来。
阿蓝早就在楼下的偏厅给则哥儿备好了饭菜。
秦妈妈听说则哥儿回来了,也支撑着过来看他。
则哥儿见秦妈妈包着头,似是额头受了伤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秦妈妈,你的头怎么了?”
秦妈妈忙道:“无事,无事。就是磕到了。早就快好了。”就坐到则哥儿身边,仔细打量他。
看了正大口大口吃饭的则哥儿半晌,秦妈妈脸色有些发白,就对则哥儿道:“则少爷,奴婢有些累了,要回去歇着,不能伺候少爷了。”
则哥儿赶紧站起来,扶着秦妈妈去了她屋里,又道:“秦妈妈不舒服,尽管歇着。不用担心我这里。”又道:“我如今都长大了,不用人服侍了。”
则哥儿身高腿长,虽过了年才十岁,却已经有秦妈妈一般高了。
秦妈妈在床上慢慢躺下,望着则哥儿道:“只要哥儿好,秦妈妈就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则哥儿嘴角翘了一下,想了想,还是忍着没有说,只安慰秦妈妈道:“秦妈妈好好保重身子。以后就算我娘不在了,还有我呢”
秦妈妈笑了笑,道:“则哥儿是个孝顺的孩子。夫人要是还活着,见了哥儿……”却说不下去了,秦妈妈便闭上眼睛,有些困了的样子。
则哥儿就给秦妈妈掖了掖被子,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听见则哥儿的脚步声出了门,秦妈**眼睛才睁开。她望着则哥儿远去的背影,又叹息了一声,喃喃地道:“这可怎么办?”想了想,秦妈妈就叫了阿蓝过来,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
阿蓝有些诧异,瞪大了眼睛看着秦妈妈。
秦妈妈躺回了床上,闭上眼,对阿蓝道:“不过是小心罢了。也许没人看出来。”
阿蓝觉得有理,就回到风存阁的二楼。
则哥儿在风存阁吃完饭,便换上孝服,到元晖楼的灵堂里去了。
阿蓝听了秦妈**吩咐,紧紧地跟在则哥儿身后,也去了灵堂。
此时范家旁支来的人也不少,都穿了孝服,男左女右,跪在了灵前的两侧。
也有外面的宾客开始过来给王妃上香磕头,那些跪在两边的孝子孝女们,就给来宾磕头还礼。
一时人来客往,非常热闹。
一直在灵堂门口等着的范忠见则哥儿终于过来了,便大声通传道:“世子到给王妃磕头上香,跪灵守夜”
则哥儿庄重地走进了灵堂。
喧嚣的灵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人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则哥儿。
则哥儿也有四五年不在府里。
他去翠微山的时候,还是个四五岁的幼童,如今却已长成了一个翩翩少年。
一个过来拜祭的宾客忍不住道:“这上阳王世子,不是王爷的侄子吗?——怎么同王爷长得一模一样?”
阿蓝想起秦妈**嘱咐,忙要上前解释,范忠已是先走过来给各位介绍,又道:“世子是我们四爷的嫡子。我们四爷是王爷的嫡亲弟弟,两人本就生得相象。”
众人方才释然。
有些跟范家以前就很熟悉的人也想起来范四爷来,就摇头叹道:“范四爷走得太早了。所幸还留下这个儿子,跟他生得一模一样,倒也是后继有人。”
如此大家不免又想到,如今灵堂上的这个王妃,可是世子的亲娘,也是范四爷的嫡妻。如今却改嫁给四爷的大哥做了王妃。只是这王妃只做了三天,便一命呜呼了。——这范家,真是一笔糊涂帐。
倒也无人真的敢说出口。
则哥儿就跪在了灵堂前最醒目的位置,给娘亲烧纸,代表亲属给来客答礼。他的年纪虽不大,却做事成熟稳重,井井有条,颇有大将之风。
绘绢作为孝女跪在女眷对面最醒目的位置上,就不断地瞥着自己这个世子堂弟。
范忠见则哥儿担起了大任,也颇为欣慰,就转身要去外院理事。
刚下了元晖楼的台阶,院子外面就有人急匆匆地进来,给范忠行礼道:“大总管,谢世子妃、世子和二小姐到了。”
范忠忙道:“快迎”就派了人在门口通传:二小姐、谢地世子、世子妃到
语音未落,绘歆已是一身缟素,怀里斜抱着一个灵牌,满脸怒色,急匆匆地往灵堂这边走过来。
谢世子也是穿着素服,跟在她后面。
二小姐绘懿却是一身孝服,低着头,拉着自己女儿含霜的小手,忙忙地要跟上谢世子的脚步。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交锋 中
※正文3224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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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忠见了谢家一行人来势汹汹的样子,心里一惊,便上前几步,对绘歆陪笑道:“大姑奶奶,要不要先去歇息一下,洗洗尘土,再来拜祭?”
绘歆冷笑一声,推开范忠道:“你给我走开些——今日是我‘嫡母’的风光大葬,我哪有功夫去沐浴焚香?要是误了良辰吉时,你可担当得起?”故意将“嫡母”两个字咬得重重的。
范忠见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有心要提点她,便又拦在她身前,道:“为了王妃的白事,王爷已是几日不吃不喝,日夜筹划,唯恐出了篓子。大姑奶奶是我们范家的嫡长女,当为范家孝子孝女的表率。”
不料这话更是激怒了绘歆,她上前一步,将范忠逼退,道:“你还记得我是范家的嫡长女?——怎么有人说,我若是不回来给这个女人披麻戴孝,可就不再是范家的女儿了?”
范忠记得大小姐当年在家的时候,是最温柔和顺,大度守礼的一个人,怎么如今嫁了几年,到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绘歆却是一腔悲愤。她要来问问爹爹,她的娘亲,到底在哪里?
她刚知道这个女人死了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的娘亲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可以重新坐回王妃的位置了。谁知爹爹通文天下的仆告里,居然宣称以后永远不会再娶,正室之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