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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向对面公园中放出的风筝，在风中飘摇着，不二有些恍惚。
“咯咯”的脚步声，那个女人出现在窗户的倒影中。
“……前辈……”不二有些迟疑，不知该如何称呼眼前的女人。
他该感到恐慌吗？还是——荣幸？
他愕然的看着眼前的女人——原本轻微束起的头发已经放下，仿佛还早一般密密麻麻的铺满了整个肩头、脊背，更加妩媚起来。
可是，尽管这样，她也不再年轻了，从前明亮夺目、充满着必胜信念的双目已经变得深沉、幽邃，碧绿的深潭让不二望不到底。她的皮肤白皙，却是因为那些昂贵的化妆品而装饰的纯白无暇，不同于年轻时的天然，被层层世俗所包围。
她的眼角已有了不可掩饰的细细皱纹，无法抚平，正如无法抚平她的沧桑，不二突然明白过来——岁月冉冉，她已不复从前，再也不是那个年华璀璨的女孩子了。
“叫我铁伊老师好了——希悠这么叫的。”女人显然误解了他的称呼的含义，“不过——”她忍不住掩嘴而笑，“呵呵，‘前辈’……这种称呼我可是好多年没有听过了。”
她看向不二：“这么说，我从说出名字时你便知道了？”她问，脑海里浮现出方才男孩错愕的表情，打从心底开心。
“嗯……老师。”不二点了下头。
要说他为什么错愕？便要说道自己为什么称她为“前辈”了吧！
——前辈。说来并没什么错，他与铁伊都是打网球的，铁伊资历比他深得多，所以称呼前辈没什么错。
想到这里，他不仅有种苦笑的感觉。他有那么幸运吗？仅仅半年、仅仅半年他可是遇到了不止一个网坛传奇啊！
不是一个，而是三个。
越前南次郎，兰雪，还有……眼前的铁伊·克鲁泽。
他们出道的时间几乎相同，可是退场的时间不尽相同，却被称为网坛传奇，可知他们在网坛一时产生了多大的影响力。
而今，沧海已逝，桑田犹在。
等到不二回过神来，却发现铁伊正悠闲地坐在一边，玩狎般的眼神俯察了他心中的一分一寸。
心中一阵狂跳。
他太震惊了！因为她那深邃的眼神，一瞬间突然变成了无边无际的黑洞，吞噬着他，而她身上的气势，足以压死了他。
她把他带过来，想干什么？
“当然是为了讨论一下我可爱的希悠了！”铁伊轻轻一笑，移开视线。
不二长舒一口气，但他的眼中的冷光却突然闪过。
谈论希悠？那是当然的了……但是又有什么可谈的呢？
铁伊笑了。
她摇晃着装着葡萄酒的杯子，“坐这儿——我们可是有很多很多要谈的呢！”她的眉眼一挑，似乎一切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不二听从她，坐在她的对面。
“这么说，你苦恼，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一切？”还没等说话铁伊便抢先说了。
“嗯——您是怎么知道的？”不二抬起头，有些疑惑。
“因为啊——”铁伊卖了个关子，“我不告诉你。”看到不二明显黑线之后，又开心的透露一点，“因为，你熟悉的洛芙和此次的当事人之一——Zoe，都住在这里呦！”她抬起手指，指了指楼上。
不二一下子直起了腰：“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她们为什么会黑着一张脸，我全知道哦～”铁伊适时打断了他的胡乱猜想。
“洛芙会黑着脸，一定因为Zoe受了伤害；而Zoe黑着脸，则代表他所亲近的人伤害了她。”铁伊悠闲的说，把玩着手中的透明杯子，一脸无所谓，“这么说来，只有一个人能这么做——不二希悠。”
事已至此，不二不知道自己应该佩服这位“前辈”的细微观察还是感叹她优秀的隔岸观火（……）。
“那您也一定明白我妹妹——我是说希悠的想法吧！”许久，不二叹了口气。
“想法？”女人有兴趣的瞅瞅他的眼睛，“你的意思说狠毒？”
“算是吧……”不二叹口气，身为自己的妹妹，他实在不想用这种词语来形容她。
“唉……”女人忽地向后面沙发靠背倒去，仰天发出一长串的感叹：“我们家的小希悠啊，你一定是缺乏训练啦，失去如此之好的老师的教导，你终于变得平凡了……”如此云云。
不二被弄得一头雾水。
“什么……训练？”
“那还用问？”女人尖叫一声，完全破坏了她的美好形象，“要是她加强训练，又怎么会傻乎乎的被你这么形容？”
不二终于明白所谓“训练”是怎么回事了。
“看来希悠是摔进自己挖的坑里了，”铁伊长叹一声，“她的那副面孔看来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她看向疑惑的不二，“这种训练，无非就是怎样完美的掩饰自己的感情，形容好的叫‘善变’，不好的就是‘虚伪’——很不巧，希悠是我教的学生中最‘虚伪’的一个——没有之一！”女人冲不二解释道，“可是呢？她为了一时躲避伤痛，便钻到了你们这个国家不出来，造成了这个结果，只能怨她自己了。”
不二神情一敛：“您的意思是说——”
“我印象中的希悠一向是独善其身的——当然对少数几个人除外，可是，你看见过这样冷淡的人像猫一样黏人的吗？”铁伊不管不二，自顾自的解释。
不二想了想——最近表现异常冷淡的希悠在之前的确十分黏人——他还有手冢、越前更是受了较多毒害，所以，他无法想象着是容易个人的表现，如果这个人不是他亲近的人——她妹妹的话。
然而，重重疑惑又涌了出来。
铁伊自然读懂了她的困惑，她幽幽的说：“你以为希悠打网球是和你们一样？但单凭自己的爱好与热情去打每一场比赛？不，希悠走的和你们不是同一条路，她走的那条路，比你们更加的艰辛，或许，你们只是场上的对手，场下的朋友，但对于希悠来说，不是的，朋友有可能变成敌人，敌人便是永远的敌人，没有退路可言。你知道想进入网坛的新人有多少吗？可是，真正进去的又有多少？那些少年立志的人哪一个不是踩着别人的后背向上爬的？你以为希悠14岁，她就一定是14岁吗？不对，或许，当你真正开始看清她时，便会发现她是多么的多变，你无法看清她，连她自己也不行！”铁伊无奈地说，“有时，一个人可以狡猾到连自己都骗过去，可是日子久了，就连自己本身就是一个骗局也忘记了。”
这些话幽幽的出口，无一不给不二带来震撼。
“那么……洛芙曾对我讲的……希悠的那些……是骗我的吗？”不二垂下头，他已经分辨不清孰真孰假了。
“不，她没有骗你。”铁伊说，在看向不二那双由于一连串的事情而搞得迷茫不清的眼睛时，她又笑了：“我说……不二周助，虽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是——亲眼见到的未必一定就是真实。”她说。
一百一十六
铁伊在说这句话时，语气突然变得激烈起来，不再如同先前那样冷冷淡淡，一下子变了个人。
“对不起。”连她自己都愣住了，低低说了声，眼瞟向一边。
“不。”不二咬咬牙，他自然是明白眼前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之间如此失态。
那时一块旧伤，一直埋藏在心里，方才，为了希悠，突然揭露了出来。
她应该很爱希悠吧……不二想，虽然用冷淡的声音讽刺着她，其实是爱护她的吧……
费尽心思如此，只是想借助自己让她站起来。
铁伊自己，已经没有了余力。
不二看向这个女人——方才那一刻，他第一次没有把她当成传奇，而是一个平凡的人，与他的母亲年岁相仿、饱经风霜的人。
——那年她退役的时候风华正茂，是因为一条关于她服用禁药的丑闻被曝光，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做出的决定。
“看来你明白了这句话，”铁伊笑了，“那么你也应该明白稀有不得不伪装自己的缘由。”
“在俱乐部里，每个人都会隐藏、伪装自己，如果不这样，只会让自己及早的退出。”她的语气变得略显轻松，“我的很多学生，都因为这样，早早的退出了进入网坛这条路。”
不知为何，不二的呼吸一下子屏注了。
如此说来，希悠也是要进入网坛，才会如此费下心机的遮掩一切……
“又错。”铁伊有一次的打断了他，“第一，希悠不想进入网坛，是我强拉她入部的；第二，她费下心思的伪装自己同样不是为了上述原因，伪装自己只是为了保护她自己不受伤害罢了。”
不二觉得自己的脑子再一次的转不过来了。如此……这样……那样……
如是，铁伊倚在靠背上，慢慢的讲起来。
“我和雪是战友，这你应该知道，我们曾在各大比赛里打过双打，所以雪的孩子我也知道，甚至连世人都不知道的雪受伤的前前后后我也知道。”她轻轻的笑了，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时候，年少轻狂，青春年华，活力无限，“可是，在这之后，雪与我断开了联系，我不知道她的踪迹，直到她的噩耗传来。”
铁伊仿佛并不知道不二的存在，说这些时，她的声线脆弱而孤单，仿佛只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些。
“很久以后，我才见到了希悠，小小的，刚刚从心里的魇魔那里回来，很脆弱，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和雪输了比赛时一个样。”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铁伊的眼神软化了下来，她在虚空中看见了那个孩子小时候可爱、倔强的影子。”
“我和希悠的父亲说好，把她接到了俱乐部里，我想她会在那里成长，因为那时她钝化的眼光中只对网球有一丝丝的光亮。后来，她进入到了部里，再次见到了Zoe、洛芙，还有——Aillian。”铁伊看向不二，后者正因为听到这个名字而眼神犀利。
“那时部里进行了一次入部选拔，留下的精英就被当做种子放进了队伍里——希悠是第一对的一号种子，洛芙是一队二号种子，Zoe是一队的三号种子，Aillian是二队的一号种子。”铁伊扳着指头开始数。
“在这里不得不提到一队和二队的矛盾，部里的矛盾如此尖锐，每一队都希望自己被当做种子中的精英来培养，所以没三个月都有一次对决——很可惜，希悠几乎在部里无敌，却每每都惨败给Aillian，”铁伊摊开手，“久而久之，我变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在部里，Aillian没法对希悠怎么样——不像以前那样，所以只能挑拨一下希悠与周围的人的关系。”说到了正点，铁伊清了清嗓子，直起腰来。
“洛芙与Zoe整整两年没有与希悠联系，与她的联系疏离到什么程度你也可以想象，而且希悠的出现，打乱了一切——如果他不出现，Zoe便会是二号种子，而不是三号——二号种子与三号种子的差别，你也是耳闻了吧——重视与不重视的差别。铁伊的声音沉了下去，她仿佛累了，久久没有说话。”
“所以，不久，希悠与周围身边一切的人都疏远了，包括洛芙与Zoe——这也就是你在法国瞧见的。”
从小就备受瞩目的不二不知道被人有意无意无视是什么感觉——很痛吧，之前，裕太与他的间隙也因此而拉大，可是希悠，她却是那个最没有关心的存在。
久久不曾剧勃的心痛了起来。
“这就说到洛芙对她的评价上来了，希悠在部里的确对Zoe不好，主要表现就是经常剥夺Zoe出赛的权利——这对于热爱网球的人都是一种打击，”铁伊似乎很喜欢看不儿的脸变色，“但是，我倒认为这是她对Zoe的保护，你去查查每次Zoe的对手是谁便知道了，都是那种心狠手辣的主儿，可是希悠这个家伙——”铁伊咬牙切实，“她居然不对任何人解释，她对我说‘不用解释’，这难道让我解释？我怎么解释？”
不二郁闷的看着这个不把自己性相当回事的女人在屋里发飙，说回来——希悠有些地方还真是像她……
“那么你猜，为什么洛芙要对你说一些对希悠不利的话。”铁伊看出了不二的心理，却提前反问。
“不知道……”
“她是在保护Zoe，”铁伊摇摇头，“在朋友里，希悠永远是第二，而第一永远是Zoe，对待在心中排行不一的人，可不会一视同仁，洛芙永远倒向Zoe，倒是我——”
不二无奈的看着她苦恼的摇摇头。
“铁伊，你有客人吗？”房门突然被敲了敲，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啊，有的有的。”铁伊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十分温柔的那种，带着些许欢喜，拉开了门。
不二的呼吸停住了。
不似铁伊这样走向苍老，他还是保持着年轻时的容貌，丰神俊朗，如同天神一般，“Ted·Cap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