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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昏迷了数日的小师弟终于醒了,这令得宋亘、谢沫蓦地周身涌起力量,三下两下便解决了袭击他们的东溟高手,然后顾不得周围情况便将宁朗放下来,察看他的情况。
“师兄……我听到……兰……兰……的声音……”气息微弱的宁朗缓缓道。
宋亘、谢沫一怔。
“是的,兰七在这里。”宋亘扶宁朗转过身,让他可以看到那个人。
宁朗抬首放眼望去,一眼便看到了那个仿如修罗的人,只刹那,眉眼便蹙成一团。“痛……”
“小师弟,你哪里痛?” 宋亘、谢沫听了一由慌了,马上察看宁朗的身体,难道刚才不小心又令得小师弟多添了伤口?
宁朗却只是痴痴的看着前方的杀戮,看着杀人的兰七,仿若未闻般。“杀那么多人……会痛的……”话未说完,口角赤红的鲜血便汩汩而出,眼眸又缓缓闭合。
“小师弟!”宋亘大惊。
谢沫抬手在宁朗鼻下一探,松了一口气,紧接着霍地起身,咬牙道:“杀出去!绝不能让小师弟死在这里!”
“嗯!”宋亘点头,重将宁朗背上身,拔剑再次杀向敌人。
……
月悄悄斜了,夜悄悄过了。
北阙南峰下火光息了起,起了息,只有杀戮未断。
皇朝众侠已折去大半,可留下的皆是身经百战的武功高强者,在明二的带领下,众人已渐渐冲出东溟重围,而明、兰两家的高手则慢慢形成一个保护圈,将东溟高手阻隔在外,护着众人往石屋外冲去。
当终于能看到前方的土地、树木时,皇朝众侠已是筋疲力尽,唯有心头一片欢欣。
终于……终于杀出来了!
可是东溟人又怎肯让他们轻易离去。
于是,皇朝众侠边杀边退,东溟高手紧追不舍,从石屋杀到平地,从平地杀到树林……
一路鲜血,一路残肢断臂,一路尸首,一路的惨呼厉叫!
为什么这些东溟人老是杀不完,老是挡在前头?
宇文沨喘一口气,眼前一阵发黑,四肢渐渐发软,不由得狠狠咬在舌尖上,借着那一丝剧痛提起精神,又往前大跨一步。蓦地耳后风声响起,夹着弟弟宇文洛的叫唤:“大哥左边!”
身不动,手腕一动,长鞭扬起,顿时卷住了从侧刺来的剑锋,同时左手长剑递出,正正刺入对方胸膛。拔剑后退,鲜血喷涌而出,有几点溅到脸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这个身躯也麻木了罢。
“大哥后面!”耳边又是弟弟的叫唤,当下长鞭往后一挥,卷住了一杆长枪。
“啊!”猛然闻得一声尖叫,微微侧首,眼角瞟到一抹紫影,长长的黑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影儿。刹时,宇文沨想也没想便松开了长枪,扬鞭卷向那道紫影,身后风声骤响,可已顾不得了,“噗!”的一声,长枪刺入背部,胸前都能看到枪尖儿,前所未有的痛,可是不能放手,绝不可以放开鞭子!
那一日,他没能抓住,以至她跌落海中被暴风雨淹没,这一回,他一定抓住的!
“大哥!”宇文洛惊恐大叫。
宇文沨恍若未闻,握鞭的左手依稳稳的卷着紫衣的人,一个巧劲,将之安然放在地上。对面有人挥刀砍来,他抬起左手,长剑扬起,神色平静却惨烈的迎上对手,刀深深砍在肩上,剑割上对方颈脖,血花溅开,不知是对手的还是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依稀有人倒下了,耳边似有人惊恐的大叫“宇文大哥!”。
嗯,还不能倒下,背后风声再起,敌人又来了,鞭子向后挥去,似乎是击在什么上,不管了,左手长剑再提,吸气转身,狠狠挥落,咔嚓砍在了什么上,腹上又是一痛,眼前一片血红,砰的有什么倒下了……
“大哥!”
嗯,这是弟弟带着哭腔的叫声,真是的,这么大的人老这么容易哭。
“宇文大哥!”
嗯?这是谁的声音。
然后,周围忽然一下子便安静极了,静得杳无一丝声响……难道东溟岛的人都死光了吗?刀剑声没了,喊杀声也没有了,嗯,总算都死光了……心神一松,身子一软,终于……可以歇息了。
又突然的,耳边一下隐隐约约的又有了许多的声音,似乎很多的人在叫,很多的人在喊,还有人在哭……真吵啊,身子被摇动了,很难受,很想告诉他们,不要摇了,很痛的……可是眼前一片沉重的黑,没有一丝力气,很累很困,黑暗越来越浓,就要永远的沉入了,再也不会回来……不!还没有看到……
“大哥!大哥!”
“宇文大哥!宇文大哥!”
挣扎着抬起眼皮,看到了小弟宇文洛那张脸,一脸的泪和鼻涕,真脏啊,得叫他快洗干净,否则爹爹看见了又要骂他了,而且这样出门会丢了宇文世家的脸的,不过,看着蛮好玩的,像猫脸。
“宇文大哥!”
一个急切的声音钻入耳膜,然后眼前飘过一缕黑发,精神不由一振,然后看清了……紫衣,黑发,眼睛……那是一张带泪的花容,急切的看着他,伤心欲绝,是容月呀……不由得想笑。
“大哥!”宇文洛看着兄长脸上缓缓的绽出一抹极淡的笑,嘴唇动了动,似要说话,忙俯下身子贴近了耳朵,只听得一声极轻的呢喃如风溢出。
“原来不是……”
猛然,心头仿被什么重重击下,轰隆一声,耳际雷鸣,整个人一瞬间都震傻了。
“怎么啦?宇文大公子又受伤了吗?”一道清魅的声音远远传来,三分邪妄三分调笑四分疑惑。
那涣散的瞳眸忽地闪现一丝亮光。
宇文洛心头一痛,蓦然间明白了什么,猛地大叫一声,“七少!”
“啊?”兰七被这一声大叫吓了一跳,忙飘了过来,“怎么啦?要本少帮忙吗?”
“是的。”宇文洛眼中有什么汹涌而出,将怀中抱着的兄长急急往兰七怀中一推,“七少,你功力高,你快……快帮大哥看看!你救救我大哥!”
将兄长推入兰七怀中,却再也不敢看兄长脸上的神情,转过头去,只觉得胸口钻心的痛,咽喉处被什么掐住了,已经无法呼吸了,死命的吸气,吸气,喉咙抽风似的作响,终于……“哇!”的一声放声恸哭起来!
兰七被宇文洛的行为吓了一跳,忙往怀中的人看去,这一看,饶是她血冷心硬也是吓一大跳!宇文沨全身都是血,胸口犹插着枪尖,左肩已被砍断,腹部一个大洞,鲜血滔涌而出,地上一大片濡湿。
“你们怎么不先给他止血!”低喝一声,手下连连挥动,点穴止血,指尖触及那躯体时,心底一沉,探向脉搏,便从头凉到脚底。
“宇文……兄……”兰七轻唤一声,握掌输一丝内力过去,想替他缓一口气,却是石沉大海,手一颤,碧眸无力的看向那人。
那人整个都是血色的,却只有一张脸惨白惨白的,白得如纸,白得如雪,即算这纸雪上沾着血污,却渗不进一丝血气,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此刻却是极亮,没有往昔的冷峻倨傲,柔软的明亮的,仿似说着什么话,而他的唇确实在动,在说话。
“宇文兄,你要说什么话?”兰七俯身凑近。
“……梦……”
“宇文兄?”
“……”
那双褐色的眼睛里的光终于散了,终于灭了。
只有唇角微微的勾起。
头,轻轻一侧,萎落那个刚刚触及、此生唯一一次、却至死犹在的怀抱。
“宇文大哥!”容月凄厉的叫着,和身扑了过去,一把抱住宇文沨。
“大哥!”宇文洛也扑了过去,却一把拉开容月,将兄长又推回兰七怀中,紧紧握着兄长犹存温热的手掌,脸上泪水鼻涕一起汹涌着。
容月被宇文洛一把拉开跌倒在地上,痴痴看着宇文沨惨白无息的脸,泪不断涌出,心头绞痛欲裂,全天地这一刻都死寂一片,再无生趣。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阖目安睡的脸,莫名的,唇角一弯,一滴泪珠渗入,苦涩冰凉的,摸索着捡起地上一柄长剑,抬手便往颈上抹去。
“叮!”兰七指尖一弹,便将长剑弹落,碧眸冷冷的看着容月,“你的命可真贱!”
说话间,脚瞬即一踢,将宇文洛踢飞丈远,玉扇一扬,便架住两柄长剑,手腕一转,长剑断为两截,抱着宇文沨弹身跃起,半空中双足连环踢出,两名东溟高手应声落地。顺手将宇文沨抛向宇文洛。“哼!本少给你报仇!”冷冷的一语,紫影已然飘远。
宇文洛接着兄长的身体,那已是一具毫无气息毫无知觉的尸身,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胸口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起来,无法承受的痛楚令得他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身体的痛心中的恨可借着泪水与哭声倾泻而出。
“大哥……”
容月爬了过来,娇容惨白得无一丝生气,眼中神色木木呆呆的如一具失魂的泥娃娃。
“让我……看看宇文大哥……好不好……”
“你走开!”宇文洛把兄长往怀里抱,护得严严实实的,一边嘶声哭喊着道,“我不怪你……可是你走开……现在不要碰我大哥……我不怪你……呜呜呜……可你不要碰我大哥……”将兄长越抱越紧,就怕一个疏漏便要被夺走,反反复复的哭喊道。
容月没有走开,却也没有再近一步,只是木森呆呆痴痴傻傻的看着,看着……仿佛矗立半世的木偶,仿佛可以一看千万年。
“容月!”
花扶疏和花清和险乱中与容月走散了,此刻好不容易杀开了一条血路冲了过来,却只见容月木然的跪坐在地上,不远处……宇文洛抱着一身鲜血的宇文沨嚎哭着。
待看清宇文沨那一身的伤与那毫无生气的面孔,花清和与花扶疏同时心头猛然一紧,一股悲楚漫开,可是……此刻焉是悲伤时刻。
“宇文世兄,我们快离开这里!”花清和走过去一把抱起宇文沨的尸身便走。
“大哥!”宇文洛慌乱伸手要抢回兄长。
“你想要这些人都白死吗!”花清和猛然一声厉喝,那眼中的悲愤之色令得宇文洛一震,不由得放手。
“快走!”花扶疏也一把扯起木然痴呆的容月。
几人刚才几步,便被三名东溟高手追上,眼见大刀砍来,花扶疏将容月往身后一护,长剑一横,正要迎击,却蓦地眼前青影一闪,然后叮叮叮的三响,紧接着又是三声闷哼,刀光没了,东溟高手也倒下了,眼前唯余一道青影矗立,修长仿如孤松玉树。
“二……二公子!”几个此刻都分不清心中是惊是喜。
“去树林里。”明二丢下一句,青影晃动,人便跃向前方。
几人赶忙回身继续前跑,又行得数丈发现竟未再有敌追,待得跑到树林里,便见那里陆陆续续的已聚集了许些人,一个个血污满身,气喘吁吁,精疲力竭。
许多人喘息后回首看去,不由惊愕又惊喜。
但见前方数丈处,明、兰两家的高手已渐渐联成一线,将东溟高手阻在那边,而在这边的那些东溟高手……则只见紫影青衫仿如鬼魅出现,出手一下,便一人毙命倒下,片刻后,本还在追杀的东溟高手便死得一干二净。同时,明、兰两家的高手已有那一刻真正的联结成一线,密密牢牢的仿如一道铜墙铁壁般横贯于前,任是东溟高手如何攻击,也无法突破。
这边明二、兰七环视一圈,除却那蹒跚着往树林走去的皇朝众侠,已再无东溟敌手。
“果然还是杀人痛快!”兰七冷然的看着手中玉扇,洁白的扇面上沾满鲜红的血,正一滴一滴的滴落地面。明二侧首看兰七。
那身紫衣已沾满血迹,雪玉的脸颊上溅有数点腥红,一双碧眸如浸在寒潭的星子,冰亮的渗着冷入骨髓的光芒。
移开视线,淡淡的道:“七少莫要杀得性起反害了自己。”
兰七闻言转首看他,寒星似的碧眸中闪过一丝陌生的情绪,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死的人再多我们都没有感觉,若哪一日,我们其中一人死去,你我会如何?”
那轻轻一语在嘶杀中在刀哮剑鸣中显得那么的轻忽缥缈,淡不可闻。
可是兰七知道自己说了,明二也听到了。
可那一刻,他们却又如同未曾有这此语一般,兰七碧眸冰冷的望向滴血的玉扇,明二眸光空濛如昔的越过人墙望向前方的火光,嘶杀与死亡。
你我,是欢喜庆幸?因为这世间唯一的劲敌已死去。
你我,是失落寂寞?因为这世间唯一了解的靠得最近的人已死去。
你我,是否会有悲痛忧伤?因为……
这世间,可还有能令你我悲伤之人?
…………
“住手。”
倏地一个声音传来,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全场都听清楚,也足够震慑住所有的人。
东溟高手顿时都收拍后退,便是与兰曈、兰昽杀得难分难解的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