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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俊
“是吗?”明二目光一凝,然后抬首移眸,目光落向前方,“在下还以为……”话说了一半却又忽地止了,淡淡的语气中隐约有一丝怅然。
“你以为……”兰七心中一动,挑眉,碧眸盯住他,追问,“以为什么?”
明二未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寨前,山寨前层峰叠嶂、青松翠柏,景色十分怡人。良久后,他忽然道:“自我失踪,我爹即以寻我为由将各州各城的明家分主皆召回了明家。”
兰七默然,碧眸也跳过屋寨,落向了远处。
明家家主在这时候将各分主召回了明家,其意如何不言而喻。
这些年来,明二虽名为明家少主,实则为明家真正掌权之人。
明父此刻明为寻子,实为夺权。
父子相忌,亲人谋算,对他们来说……实是平常。
“七少有没有想过,你我为何生在这世上?”明二又淡淡问道,“对你我的父母来说,若可以选择,他们一定选择不要生下我们。”
闻言,兰七心头一震,却形色不动,只是握扇的手紧了那么两分。
“早已知晓如何在明家、如何在这世间生存。”明二的声音如他的眸光那样空濛悠远,“也知晓无心无情的是仙,冷血冷性的魔,做到那样才能无懈可击,才可潇洒自如,才不负己身。可是……偶尔有那么一瞬又会无能为力地变回了人,于是又有了七情六欲又有了失望伤心。”明二唇边若有似无地勾起一抹笑,“若是……可以永远不再有人的心,那才好。”
这样的话,换成别人来说,兰七早已哄笑,可这话由明二说来,她笑不出,那轻淡的话语下藏着的东西她感同身受。
兰七沉默了半晌,才极轻极淡地道:“无论怎样,反正你我总是一样的。”
无论父母、亲人如何,无论世人将自己视为妖、魔、鬼、孽……这世上有一个你,有一个我,生前死后都一样的你我,总不是孤单的。
明二闻言回首看着她。
兰七侧首回眸看着他。
四目相对,眸光静和,久久不移。
然后明二微微一笑,那一笑似乎吹去了长久以来弥漫于江河之上的轻雾,终于看到了对面,一双清透澄澈的眸,一脸清淡明净的笑。
兰七看着他,碧眸如水,澄静悠远,一瞬间,似千年如恒,似百世已转。
当叶姑娘两手空空地回到前寨时,只看到明二公子坐在虎皮大椅上弹着琴,地上的山贼们呼呼大睡,而兰七少则站在山贼中微微弯腰似在看着什么。
见她回来,明二停琴,兰七则直腰问道:“叶姑娘这次可寻得什么‘举世独一无二的至宝’?”
本是垂头丧气的叶空影一见那双灿亮的碧眸顿时振奋了些,道:“这些骗子,骗本姑娘这里宝物多得很,谁知没一件可入目的!”
兰七闻言碧眸一转,玩味地笑了笑,道:“也算不得骗子。这山寨虽小,珍宝倒是有一件的。”
“哦?是什么?在哪儿?”叶姑娘立马追问。
兰七看着急切的叶姑娘,碧眸中忽漾邪气,低头看向她地上躺着的寨主,然后弯腰左手从他帽子上摘下一颗拇指大小的珠子,道:“这‘犀月珠’虽然光泽不似明珠般耀眼,但能避水,置于深水中能发出如月华一样的光芒,比明珠更为珍贵,可惜的是没人识货,竟被当成了普通的珠子镶在了寨主的帽上。不过,它幸好碰着了本少,否则便明珠暗投了呀。”
叶空影闻言顿时眼睛鼓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兰七从寨主帽上取走珠子,心中一时五味杂陈,懊悔、妒忌、恼怒、心痛皆有。
兰七摘了珠子摊开手,那犀月珠便安安稳稳地躺在她掌心,那刻正近午时,阳光分外明灿,在阳光的照射下,那握珠的手如白玉般剔透,本来并不起眼的珠子一下子便显得熠熠生辉。
叶姑娘看着珠子,眼珠儿转了几转,然后撅着嘴道:“我先来的,这珠子该归我的。”
兰七眉峰一挑,回首看着叶空影,又笑了,也不反驳,只是慢慢悠悠地道:“叶姑娘要从本少掌中取走珠子?”说着,她就那么站在原地,伸长着手摊开掌,珠子静静地卧于掌心,似是等着叶空影去拿。
闻言的一刻,叶空影心动了甚至脚下也动了,可在动的那一刹她忽地没有任何缘由地打了个激灵,于是她不动了。她眼睛不舍地看着珠子,又看向站在那里浅笑盈盈望着她的兰七,半晌后懊恼地叹气作罢。她知道她没法取到珠子,刚才那一刹那的反应,她知道,那是惧意!
兰七见了叶空影的反应,脸上的笑更浓了。
叶空影看见兰七的笑,心里更不舒服了,向一旁静坐观看的明二公子招呼道:“这破山寨啥也没有,我们走。。”要知她花了半天工夫也没有找到一样看得上眼的宝物,而一件明明唾手可得的宝物却让别人得了,那是要多懊悔有多懊悔啊。
兰七目光一溜起身相随的明二,看来他对‘俘虏’这一游戏还没玩够,于是收了珠子也准备离去,只是看了看脚下一地的山贼,唇边又生趣味的笑,突然唤住叶空影,道:“叶姑娘不处理这一窝的山贼啦?”
叶空影闻言顿时止步,回转身,颇有些愤然地道:“对,这些骗子骗得姑娘我白费一番工夫,岂能不惩治!”
她说着便走到山贼面前,拔出短刀,照着一名山寨额上挥去,却不是取命,而是在其额上刻下了“山贼”两字,鲜血淋漓,不过山贼此刻依然在晕睡中并无知觉。她刻完了一个换下一个,不过一会儿,地上那些山贼的额上便全刻上了这两字。
刻完了,叶姑娘拍拍手,道:“以后无论你们走到哪里,人人都知道你们是山贼!哼,这就是骗本姑娘的下场!”说完了又转身离去。
兰七又唤住了她,脸上带好奇、眸中藏着调侃地问道:“还有那些被抢入山寨的女人呢?叶姑娘不救她们?”
叶空影回头,一脸稀奇地道:“那些女人关我什么事?她们又没得罪我,姑娘我也不是来行侠仗义的。难道就因为我来了这里,就要我来安排她们以后的人生不成?哼,姑娘我从不要别人安排,自然也不会安排别人。此刻这些山贼全都昏迷不醒,是离是留、是匪是民、是生是死,她们自己选择自己承担就是了。”
听了这番话,兰七、明二互看一眼,然后各自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兰七看着叶空影,碧眼中升起浓浓的趣意,道:“叶姑娘这话甚合本少心意,这犀月珠本少就送了你。”说着手一扬,那珠子便往叶空影处飞去。
叶空影忙手一伸接住,然后看着手中那颗无价的宝珠,再看看对面的兰七少,有些惊疑,“这珠子就这样给我了?”
“当然。”兰七笑答。
叶空影一听生怕兰七反悔似的赶忙把珠子收进怀里,收好珠子后,她看住兰七,想了想,然后道:“你别以为你给了我犀月珠我就不要你的眼睛了,告诉你,你的眼睛总有一天姑娘一定会取到的。”
“哈哈哈……”兰七闻言大笑,同时身形跃起,刹那间便至寨顶,再几个起纵,人便已远去,只余音绕耳,“有本事就来取,本少等着。”
“等着吧,本姑娘要定了你的眼睛!”叶空影冲着已不见人影的半空喊道。
身后,明二淡淡一笑未有多言,见叶空影离去便也抬步跟去,转身移步间,他忽地微微侧首,两丈外的圆柱后露出半张秀丽的脸,正是方才所见的女子,一双秀目中盈着希冀与渴望,二公子脚下未停从容地回首飘然离去。
离了山寨后,叶空影与明二一路往南行,这一路上叶姑娘没忘记她的人生大事——收藏举世独一无二的至宝。只不过叶姑娘的寻宝之路颇是不顺,因为常与兰七少狭路相逢。
比如,在君城,叶空影听见茶楼几位老人谈论着城中名门云家世代相传的宝玉“雪湖青黛”。当夜她便夜探云家,谁知当她赶到时,却只看到高高的屋顶上兰七少临风而立,对着一轮皓月欣赏着手中的一块美玉。那玉为椭圆形,色白如雪,晶莹剔透,一见便知是绝顶的上品,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玉心,那玉中心是一圈浅淡的碧色,月光之下看去,如同一泓碧波缓缓流动,非常奇异。
这一块宝玉,兰七少可没有拱手相送了。
又比如,湘城林家有一方“青龙砚台”乃是古物,此砚台壁上雕龙,磨墨后则有龙游墨池,很是神奇。于是叶空影夜探林家,可当她到了林家后,只见兰七少正在林家的书房里画画,画的是一条更像蛇的龙,在她面前摆着的正是一方古砚,砚池中浓墨如波青龙隐现。
自然,这方古砚兰七少也没有拱手相赠。
还比如……
再比如……
与兰七少相逢的次数是如此之多,以至于后来叶空影每知晓一件宝物都会紧张万分,夜里探宝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提早,最后她甚至在天还没黑的黄昏就动手了,结果却永远都是晚了兰七少一步。
可想而知,每每看到兰七少至宝在握时,叶姑娘要多恼恨、多沮丧,唯一的慰藉是第一件至宝“谪仙”还在她的掌控中。
当然,除了这寻宝之路的狭路相逢外,兰七少也在其它地方与他们偶然相遇的。
叶姑娘对于金银没有兴趣,不屑盗之,因而囊中羞涩,一路上餐风宿露不说,就算好不容易进了饭店投了客栈,也绝对是选那种最便宜的。
于是,烈日当头他们躲在树荫里吃着干巴巴的干粮时,兰七少坐着舒服的马车品着香茗吃着甘甜的水果慢慢悠悠地从他们面前经过。
又或者,黄昏夕暮他们脚痛腿酸神倦地走在街头时,街边某栋富丽堂皇的楼宇的某扇华丽大窗开启,兰七少左手美人右手美酒,懒洋洋地斜靠在窗边凉榻上,笑眯眯地招呼一声:“二公子,叶姑娘,又见面了”。
…………
如此之多的偶遇,初入江湖且不了解兰七少其人其性的叶姑娘或许还不能十分明白,但二公子是心如明镜的。他是因为无聊所以顺便地被叶空影从明家“掳走”,而兰七这一路跟着则只为看戏兼戏耍,以告慰她的无聊。
说实话,这一路上看着叶姑娘其人其言其行,二公子确实觉得很有趣,比待在明家有意思多了,但是……
这一晚,二公子与叶姑娘投宿在镜城的一家客栈里,两间房带晚、早餐才五银络,前所未有的便宜,当然,也就前所未有的简陋。据二公子这一路的观察,叶姑娘痴爱至宝之余为人却十分吝啬,基本上是能省则省,能不花钱就不花钱。
鉴于二公子这一路上都十分配合,所以叶姑娘很放心地决定每人一间房。在二公子看着、叶姑娘吃着的一顿晚饭后,叶姑娘回房了,倒在床上不过片刻便沉入梦乡。而二公子则让小二打了一桶热水,洗漱了后才休息。对于那不知被多少人睡过、泛着油渍的床铺及被褥,二公子是坚决不用的。基本上这一路投宿,若房中有榻,二公子则扫扫灰尘凑合着卧一宿,若没有,那便挑张椅子打坐一宿。
半夜里,二公子躺在榻上,忽闻吱吱吱的细响,不由得睁眼起身。月光透窗照入,又兼二公子功力深厚目力惊人,所以,二公子清清楚楚地看着一只大老鼠从地上一溜烟儿地爬过,嗖的一下便蹿上了桌子,再一溜烟儿地爬上了床铺,再嗖的一下不见了影子……
霎时,被叶姑娘封住五处大穴本应该失去武功的二公子猛地飞身跃起!
那一跃之快直追飞箭,那一跃之高直冲屋顶!
眼见着即将撞上屋顶,眼见着即将头破人伤之时——
幸好,二公子身手不凡!
只见他在半空中一个扭身(虽然姿势难看了)避开了屋顶,再一个翻转(虽然差一点扭到了腰)便轻飘飘地落地,未曾发出一丝声响。
房中,二公子直挺挺地站立,脸色发白,眼神发直。
那模样我们可以称之为惊慌,还可以称之为害怕。
总之,二公子目光溜过刚才老鼠爬过的地、桌子、床铺……那张俊美得惊人、被世人尊称为“谪仙”之容的脸便越来越苍白,而房中不断传出的老鼠咬东西发出的吱吱嚓嚓的声响,更令二公子全身汗毛竖起,饿得发软的肠胃更是一阵阵翻涌。
地上全被老鼠爬过,桌子被老鼠爬过,床铺被老鼠爬过……
那么这榻也被老鼠爬过,这椅也被老鼠爬过,这间屋子全被老鼠爬过,这间客栈里到处都被老鼠爬过……
一时间——
脑中——
眼中——
耳中——
尽是老鼠的影子,尽是老鼠的吱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