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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宋·十字2-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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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只是略表心意,还请石大人笑纳。”
  他这时说得诚恳万分,但只待石越收下这些东西,自然又有计策散布谣言出来,毁谤石越的名节。石越虽不能料得他这般险恶用心,但是在官场这么久,岂有不知小心谨慎之理?当下笑道:“贵使饱读诗书,当知君子爱人以德?二位前来,石某自当尽地主之谊,这些礼物,却还烦请诸位带回。这也是贵使成全石某了。”他的话说得委婉,语气却很坚决。
  萧佑丹见他如此,也不再勉强,暗叫一声可惜,笑道:“如此在下就只好带回了。石大人,请!”
  当下二人进屋,与石越分宾主坐下。
  萧佑丹见石府仆人来上茶,全是几个家丁,客厅中侍立的,连一个婢女都没有,心里不由奇怪——毕竟石越是当朝少有的宠臣之一,可这排场,连个县令都不如。他喝了一口茶,笑道:“虽早闻石大人崖岸深峻,不料清介至此,其实买几个侍女侍侯起居,亦无伤大雅。有些事,婢女比家丁做得要体贴。”
  石越笑道:“家中无女眷,我自己是不习惯别人侍侯的。这倒谈不上清介。”
  萧佑丹笑道:“石大人过谦了。”
  

第七章  离间计(15)
石越对辽国也有好奇,因问道:“贵使这次是从中京来,还是从燕京来?”当时辽国分设五京,又有五京道,上京本是辽国的首都,为临潢府;燕京是最靠近大宋的,在辽国叫南京析津府,又有南京道。除此二京外,另外还有中京大定府②;东京辽阳府、西京大同府。那南京道与西京道,便是大宋一直想要恢复的幽蓟故地了。辽人也畏极北苦寒,有意南迁,遂于辽圣宗时迁都于中京,于石越时已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但是终辽之世,直到完颜阿骨打兴起,辽军面对金兵屡战屡败,契丹才被迫短暂地将都城南迁到燕京,但那时候辽国也快灭亡了。
  萧佑丹笑答:“自是从中京来。”
  石越因问道:“久闻中京繁华,不逊于中原。未知中京风物如何?”
  “虽不如汴京,但与汴京,亦差相仿佛,天下物产,应有尽有,我来之日,坊间最为流行的,倒是石大人的曲子词。”萧佑丹笑道。
  “哦?竟有此事。石某想一睹中京风貌久矣,贵使这样说来,更让人向往。”
  萧佑丹笑道:“只恐石大人盛名远播,大宋皇帝不肯让你出使我大辽。否则尽有机会。”
  石越微笑不答,他想去中京,却是想观兵于中京城下。不过这话却不好明说。
  萧佑丹自然想不到这些,但耶律金贵却对石越颇有敌意,这时听他们没有营养的扯淡,忍不住冷笑道:“自古北人不耐热,南人不耐寒,石大人若想去中京,只怕也不能久居。”他还想再说,却被萧佑丹瞪了他一眼,便不再做声,只是不住的冷笑。
  石越想不到这个蛮子一般的人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忍不住笑道:“昔日汉武帝设乐浪郡时,倒没听说过南人不耐寒。”
  萧佑丹听了这句话,眼皮不禁一跳,旋即镇静如常,笑道:“石大人不必理会他。在下久闻石大人有石九变之名,既然来到汴京,有幸相晤,可否请石大人赐墨宝一副,在下回到中京,也好向同僚炫耀一番。”
  他不知道石越的字写得差是出了名的,竟然问石越要墨宝,在石越听来,竟像是出言讽刺一般。石越脸略红了一红,看了一下萧佑丹,却见他神色诚恳,并不是在讽刺自己。他想要直说,又觉得丢脸;想要拒绝,又显小气;可是要给的话,他的字实在是不怎么地道——练了这么久,虽然在现代人来说,已经勉强看得过去,但在宋代,那依然是见不得人的东西,特别以他如此显赫的名声来说,更加显得可笑。
  萧佑丹见他犹疑,忍不住出言相激:“石大人可是嫌在下是蛮夷,不肯见赐吗?”
  石越无可奈何,只得照实说道:“不敢,只是在下的字恐怕登不得大雅之堂。”
  萧佑丹哪里肯信,他见厅中墙上便挂着几幅字画,便信步走了过去,慢慢观赏。只见那些字笔走龙蛇,一看就知道出自名家之手,仔细看印章,不是苏轼的,就是范镇的……他虽然明明知道石越就算自己字写得再好,也不会把自己的墨宝挂客厅,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有几分失望。当下干笑几声,说道:“石大人结交的,都是当今名士,在下相求,原是冒昧。不过还请石大人能够见赐,实不相瞒,大辽皇帝陛下也久闻石大人之名,在下是想求得墨宝,将来皇上相问,在下也可以有样东西证明我所言不虚。”
  石越在宋代这么久,还从来没有人如此坚执的要求自己送字的,毕竟汴京城里都知道石越的字写得差;惟有萧佑丹却以为石越是故意推辞,竟是费尽心机想要得到。迫于无奈,石越只好勉强答应,找了一幅自己自认为写得比较好的字,送给萧佑丹。
  石越自然不知道萧佑丹在中京,也是书法名家,在石府的时候,他拼命忍住笑没有笑出来,一上马车,萧佑丹终于按捺不住,忍不住哈哈大笑——石越的字在萧佑丹看来,还真的是幼稚,他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石越吱吱唔唔不肯送字给自己。原来他还以为那是谨慎,看来还是自己多虑了。一路上,萧佑丹细细观摹石越那幅书法,一边哼着小曲,心里冷笑道:“还想设置乐浪郡!野心真是不小,只怕不能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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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离间计(16)
在萧佑丹拜访石越后两天,宋朝中书省终于正式通过了判军器监的人选,以孙固、沈括同判军器监。
  这个任命大出石越的意料,孙固是当今皇帝龙潜颖邸时的旧人,皇帝一即位,他就做到工部郎中、天章阁侍讲、知通进银台司,主管着奏章的上达下传。此人略有干材,但是和王安石政见并不相合,反倒与文彦博关系密切。但是另一方面来看,这个任命亦在情理之中,一来孙固虽是进士出身,却也参加过军事行动,兼与枢密使关系亲密,这个任命表达了枢密院方面亦有兴趣主导军器监的发展;另一方面,由于这个人选是皇帝亲自提名的,显然表达了皇帝对军器监的关切,他派自己的旧人来同知军器监,象征意义非常明显。然而这个任命明显牺牲了###的利益,###提出设置军器监,结果同判军器监的人选一个都轮不到自己,反而都是自己的政敌。这种打击可想而知。
  石越在中书省会议时,见到王安石丝毫不以为意,冯京微露喜色,王珪眨着死鱼眼不动声色,而新上任的检正中书吏房公事李定等人则显得非常失望——但在表态时,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表示反对。
  当然,最受这道任命打击的,自然还是另一个天章阁侍讲王雱。
  “这个孙固,一腐儒而已,让他同判军器监,能成什么大事!” 王雱狠狠的把折扇摔在地上。
  张琥小心的把折扇拣起来,交到王雱手里,这种折扇汴京虽然有得卖,但是用的人并不多,只有王雱这样自许风流又特立独行的人才喜欢经常拿在手里。“元泽不必生气,孙固同判军器监,未必不会生了许多事来。”
  “怎么说?”
  张琥笑着分析道:“孙固一向自命甚高,听说他九岁读《论语》,就说《论语》说的,他能做到。他本是颖邸旧人,虽然说和沈括各有司掌,但是肯定会有磨擦。加上孙固一向讨厌宦官,最反对内侍参预朝廷的事情,而军器监岂能不和宦官打交道?”
  王雱微睨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也讨厌那些阉人多管外事。孙固若有胆把宦官逐出军器监,那么他上任我也可以接受。就怕他没有这个能耐!”
  张琥讨了个没趣,诺诺道:“元泽所说甚是。不过军器监颇多流弊,孙固、沈括都不是清廉的人,自古宦官都爱钱,我们只需安插几个小吏进去,若能逮到把柄,也算为国除害。”
  王雱这才点了点头。军器监是个肥得流油的地方,价格上随便报点虚数,贪污的钱就是成千上万,加上地方都作院的孝敬,当真是个大大的美差。孙固、沈括都不以清廉而闻名,自是难以洁身自爱……正想着,一个家人小心的在门外说道:“公子,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您。”
  王雱随口问道:“是谁送来的?”
  “不知道,那人把信交到小的手里,就走了。信封上也没有写名字。”
  王雱顿觉奇怪,走出书房,把信接了过来,撕开火漆,扯出一张雪白的信纸来,刚看了一眼,就大叫一声:“好!好!”一把将信撕烂,狠狠的摔在地上,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张琥也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捡起撕成几片的碎纸,拼在一起,只见上面写着两句唐诗:“苦恨年年压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这两句诗自然是嘲笑王雱倡议军器监,结果却为他作嫁衣裳。张琥拿着纸片,不禁怔住了。好半晌,他才抬起头来,望着王雱,悠悠问道:“元泽,你说是谁写了这字?”
  王雱这时才稍稍冷静下来,恨声道:“是谁写了这字?!”
  官场本无秘密,何况王雱倡议军器监的事情,也有许多人知道。问题是谁要这么和王雱过不去,借着唐诗来嘲笑他?
  两个人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个名字。
  不过王雱立即就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这不合石越的性格。”
  张琥却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终能查出来是谁。”
  数日之后,王雱便在自家后花园办了一期诗社,宰相家的衙内办事,自然有众多的京师名流前来捧场。众人吟风弄月,渐入高潮之际,张琥忽然变戏法似的取出了几十幅写着唐诗的书法来,众人细细观赏,才发现每幅书法笔迹各不相同,竟是摹写了大宋许多名人的笔迹。
  

第七章  离间计(17)
王雱便笑着提议,要考较一下大伙的眼光,让大家每人猜一幅书法摹的是谁的笔迹。分给状元爷叶沮洽的一幅,上面便写着一句唐诗名句:“苦恨年年压针线,为他人作嫁衣裳”。笔迹颇为稚嫩,和其他的书法各有名家风韵完全不同。
  叶沮洽端详了一会,脱口说道:“这字中的笔韵,倒有几分象石子明。”
  哪知王雱听到这句话,脸色立时就变了,还与张琥互相使了个眼色。叶祖洽何等伶俐,这细微的举动,全部落入了他的眼中。他心中一格登,便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不免暗生悔意。
  旁人却只听到叶祖洽说是象石越的字,不免相顾莞尔,许多人便凑上前来,一面笑道:“让我也来看看石九变的字……”石越字写得差,京师士林颇引为笑谈,但平时没有人敢公然嘲笑,只是当成趣闻来说,但这里的人都多半知道王雱和石越并不相契,未免就要故意取笑石越,以讨好王雱。
  叶祖洽懒得理会这些人,心中暗骂道:“衙内钻!”当时专门讨好“###”的人,便往往被人们讥讽为“衙内钻”。叶祖洽虽然不愿意说石越的坏话,却也不敢得罪王雱,便悄悄的让到一边去。随这些人放肆的说着石越流传在士林、坊间的糗事——其实这些事大都是被人们当成风流韵事来说的,到了这些人口里,却不免沾上几分恶意。
  有人用暧昧的口气说道:“诸位可知道石九变是怎么样练字的?”
  便有人凑趣答道:“无非是磨墨写字临帖,还能有什么办法?”
  那人摇头晃脑、故作神秘的说道:“石九变自是风流才子,和我们绝不一样,他临的字帖,乃是桑家小姐亲笔描红,非寻常可比。”
  马上便有人问道:““哪个桑家小姐,你又从何知道?”
  ……
  叶祖洽远远听见,低声骂道:“村牛。”这些事情虽然不是胡说,但是这样胡乱说好人家的女孩子,总是有失厚道。他不想听到这些话,便信步走到一边的池塘旁边去欣赏风景。刚刚站了一会,便听有人在身后说道:“状元公好兴致。”
  他回过头,见是张琥,连忙笑道:“我生性好静,那边人多,竟是不习惯。”
  张琥略带讽刺的说道:“状元公在白水潭可还习惯?那边人可不少。”
  叶祖洽心思一转,笑道:“取笑了,我在白水潭教书,是圣上的意思,做臣子的守自己的本份罢了。”他知道张琥是王雱的党羽,这句话却是在向王雱撇清。
  张琥听他这么说,摇头笑道:“状元公是丞相亲自保荐的,当初苏轼还想从中做梗,说起来大家都是自己人。”
  他挑拨之意甚明。叶祖洽对苏轼的确恨之入骨:状元的荣耀,差点就被他剥夺了!但即便如此,表面上他轻易也不愿意得罪苏轼。更何况叶祖洽认定了石越前途不可限量,行事更是加倍小心。当下只微微一笑,道:“我对这些恩恩怨怨,也不敢计较,只是尽力做好本份,效忠皇上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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