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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阙站在殿阶之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挽灯由宫人领进门。
「臣妾参见皇上。」挽灯福了福身,低敛娇颜。
「没想到妳竟然敢回来。」说完,凤阙蓦然冷笑了声,沉黑的眸光定定地盯住她娇柔的容颜,「朕说错了,妳当然必须要回来,要不,几百条人命因妳而亡,这会让妳的良心过意不去吧!」
「就算皇上没有以程大叔等人的性命威胁,灯儿也会回来。」她仰起美眸,直视着他冰冷的脸容,心头一螫。
「说得倒好听,这真的是妳心里真正的想法吗?」
「那敢问皇上,为什么要灯儿回来呢?」
「朕要做的事情不需要给任何人理由。」
「可是灯儿可以告诉皇上,不需要皇上用一福大叔他们的命当作要挟,灯儿也是会回来的。」
「妳当然必须要回来。」
「皇上还不懂吗?不是必须,而是灯儿自己想回来,我想回到皇上身边,因为想要一直待在皇上身边,所以灯儿一定会回来。」
闻言,凤阙的眸色一黯,像是两泓古潭般深不见底,教人看不出他此刻内心的思绪,抿起薄唇,似乎对她所说的话感到不以为然。
挽灯看着他的脸庞,希望从他无动于衷的脸上得到一丝回绩,但没想到结果是令她失望的,听了她赤裸裸的告白之后,他的反应太平静,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她这个人的存在。
那他为何又要千方百计让她回来呢?
如果不是在乎她,如果不是因为觉得她对他而言是重要的,又为何坚持一定要她回到他的身边呢?
「听妳说得如此真心诚意,朕似乎应该相信妳,是吗?」
「皇上应该相信我不会算计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伤害皇上。」
「妳不会吗?」凤阙深沉的眸子瞬间变得有若寒冰,「从一开始,朕就是妳算计中的棋子之一,这是妳自己亲口所说的话,难道,那晚是朕听错了吗?妳敢说是朕听错了吗?」
「不,皇上没听错,但那只是一开始,之后的情况就变了!皇上,请你相信我,我爱你,是真的爱上了你,无论如何都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凤阙眸光沉静地啾着她,冷不防地扬起一抹嘲弄的冷笑,「妳要朕如何相信妳呢?挽灯爱妃,妳是朕见识过最有心机的女子,连自己的身子都可以拿来当作是勾引朕上当的武器,这会儿妳就连心都肯掏出来了吗?妳以为自己还能从朕身上图谋什么吗?」
「不!我没有!」她咬住嫩唇,不让泪水涌上来。
「来人。」凤阙盯住她,扬声唤人。
「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我呢?」
他漠视她的疑问,以最冰冷的嗓音对来到她身后的宫人们说道:「将她带到东楼上的小书阁里,派兵严加看守,没有朕的吩咐,谁也不准放她出来挽灯有好半晌无法思考,令她的心为之冰冷的并不是他所说的惩罚内容,而是他寒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嗓音。
「不要再轻举妄动。」他低沉的嗓音之中充满了浓浓的警告意味,「要是妳敢再乱来,小心朕绝对不会轻饶妳在牢里的那一伙同党,明白了吗?」
他不相信她!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再轻易相信她所说的话,凤阙心想,他曾经给了她最毫无保留的信任,最后却教她毫不留情地背叛了。
如果受了教训之后,却还是傻得再次相信她精心褊织出来的谎言,那他就真的是个无可救药的大蠢蛋了!
「皇上的意思我明白了。」
「不要以为朕不会杀妳,记住,妳不会想要试探朕的最后底限,那个结果妳承受不起。」
「如果皇上根本就不信任灯儿,以为我会为了雷门再做出伤害皇上的事情,为什么不干脆现在就把我杀了呢?」
「因为妳的肚子里还怀着朕的骨肉,孩子的身上拥有皇室的血统,朕怎么可能要他给妳陪葬呢?」
随着他冷漠嗓音而坠落破碎的,是她一颗原本怀抱着期待的心。
最终,是她太多心了。
他已经彻底对她死了心,也彻底厌恶她这个人。
不是因为在乎她,不是因为非要她在身边不可,无论如何都要她回来,只是因为她是他的所有物,因为她的肚子里怀有他的骨肉,所以绝对不能够离开,至于她这个人的存在,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重要。
「是,灯儿知道了,从今以后,我会学乖的。」她敛下美眸,说得黯然而且哀伤。
「下去吧!」凤阙冷冷地说完,背过身去不再多看她一眼。
挽灯则是在被押送离去之前,仍旧依依不舍地回顾他高大疏离的背影。
是不是从今以后,她都不该再期盼了呢?
他都已经把话说得如此绝情了,如果她还是不死心的话,似乎就真的傻到没药可救了。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想离开他身边,所以她回来了!
早在当初做了决定之时,她不是早就料到了可能会落得孑然身的下场吗?此刻的孤独只不过恰如了她的预料,她又何须伤心呢?
她曾经告诉过自己,就算是落得了悲凉的下场,终究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造的孽,当然也应该心甘情愿尝这恶果。
所有的一切,她全都明白。
只是没料到,这颗她亲手栽成的恶果,尝起来竟是如此苦涩难咽,从未尝受过的痛苦,竟然教她懦弱地想要后悔!
挽灯抿住嫩唇,倔强地昂起蚝首,她停下脚步,看着眼前连绵宫墙夹道的长路,一瞬间,她恍然了。
再也忍不住呛热的泪水涌上眼眶,下一刻,一颗颗豆大的泪滴滚落,她仍旧不愿让自己承认后悔,但她开始变得不确定当初究竟给自己选了一条什么样的道路,这条路又会将她带往何方呢?
剎那问,她茫然了。
今儿个天候不佳,日光稀薄,让原本就已经阴暗的阁楼光线更加昏暗。
挽灯坐在窗边,抬起清减不少的娇颜看着贴在窗上的纸画,虽然光线幽微,却仍旧可以清晰地看出纸画上勾剪出来的线条。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多么简单的两句话,为什么如此困难做到呢?
她永远都忘不掉,当他第一次牵住她的手时,她的坪然心动。
多少日子了?
她忘记自己究竟有多少日子没开口说过半句话,好像就是从剪完这张纸画之后开始吧!
她没再开口说话,习惯了沉默,让她险些以为自己天生就是个哑巴。
虽然没说话,却不代表她心里没在思考,相反地,因为沉默不语,反而让她完全无法遏止住不断涌进心里的思绪。
「孩子,你知道母妃在想什么吗?」刚开口时,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将双手轻搁在隆起的肚子上,微笑着望着背着光影的剪纸。
「母妃在想家,很不争气的在想家,可是突然问却觉得恍惚,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回去,我是爹娘不要的不祥孩子,是一手造成『 雷门』 分崩离析的叛徒,规在,则是你父皇的眼中钉、肉中刺,他是决计不可能再接纳我了,所以,无论哪个地方,已经都不是我的归处了。」
说完,她轻叹了口气,美丽的眼眸在一瞬间变得蒙眬。
「其实,风叔临终之前,曾叮嘱不要再追查龚家的案情,他是怕我这个龚家唯一仅存的血脉也给赔进去吧!其实,我没真的相信风叔所说的话,他说爹娘因为我是不祥的孩子,才会将我送人,我宁可相信不是,所以,我想查清楚真相,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希望,希望爹娘并非嫌弃我,会将我送人,是因为不想让我也跟着一块儿被处死。
「可是,就算查清楚了又有什么用呢?爹娘死了,风叔死了,实情就是我只剩下孤零零的一个人,就算我将你给生下来,你父皇也不会将你留在我身边吧!他会把你从我身边带走,或许,他已经打算让我在这个小阁楼里孤老终生,他心里应该是这么想的吧!
「如果,母妃说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会取笑我很没用吗?」一颗豆大的泪滴滚落,濡染了她唇畔苦涩的微笑。
「可是,我真的已经倦了,也累了,义父交代我的遗言,已经达成了,在回宫之前,大哥已经答应我不会莽撞行事,无论如何都会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让义父在黄泉下仍旧替他感到担心失望,孩子,你说说,母妃该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到底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个世上呢?如果你父皇再不将你留在我身边,那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该为什么而活了。。。。。。」
深夜的宫阁,分外的宁静。
男人稳定的脚步踏上了往阁楼的阶梯,虽然没有灯火照明,却踏得十分从容熟稔,看得出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上来这个小阁楼。
看见皇帝到来,守门的护卫立刻以最轻悄的动作打开大锁。
凤阙推开门扉,走进小书阁里,一入眼就是窗子上被月光映亮的剪纸,他看着纸上的一双人儿紧握的手,心里只想到一句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真是讽刺啊!对他做出如此难以原谅的事情之后,还剪出这样的纸画,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呢?
凤阙眸光一敛,悄然地走到床畔,看见了躺在床上沉睡的挽灯,他瞥见了她眼角未干的泪痕,心里不由得狠狠一揪,凤阙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就算在这种时候,他都仍旧会为她心疼。
挽灯在睡梦之中听见了些微的声响,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她睁开了双眼,看见了凤阙在黑暗之中闪烁着亮光的锐利眼眸。
「为什么皇上会在这里?」她轻声地问,一瞬间以为她在作梦。
「朕不能来吗?」他冷冷地挑起眉梢,似乎觉得她问了一个好笑的问题。
「不,皇上乃是九五之尊,这天底下没有皇上不能做的事儿。」她勾起一抹浅浅的苦笑,停顿了好一会儿,才又缓慢欧唇,「能让我再多问皇上一个问题吗?皇上是因为相信了,所以才会来见我的吗?」
「不,朕只是为了亲眼确认妳仍旧在这个小书阁里,没有被救走。」
「所以,皇上还是不相信灯儿的一片真心吗?」
「是。」这个回答他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一丝毫迟疑。
挽灯感觉自己的心在一瞬问犹如被刀刃所剜割,明明是早就已经料想到的结果,却仍旧教她感到无法释怀。
「只要皇上一天没相信,我就一天不想见到你,皇上放心吧!我不会走的,就算是大哥他们真的前来要带走我,我也绝对不会离开,就算到最后必须自我了断都在所不惜,一直到老到死,我都会安安分分待在这个小书阁里,所以,请皇上不要再来了,没得到皇上信任之前,我都不想再见到皇上。」说完,她闭上一双美眸,晶莹剔透的泪珠顺势滚落颊畔。
看见她彷佛已经对他彻底死心的模样,凤阙在心底暗咒了声,听见她口口声声说不想再见到他,在他心里扬起的恼火怒意比想象中更甚。
他只是不愿意对自己承认,不愿承认自己比想象中更在乎她,所以,他才会比自己料想中更介意她的欺骗!
「好,算妳有骨气,妳最好记住自己今天晚上所说的话!」他语气冰冷地摇下这句话,说完头也不回转身走人。
挽灯紧闭着双眼,任由泪水不断地淌落双颊,在黑暗之中,她听见了门扉被重重甩上的声音,心也跟着碎了。
那一夜之后,凤阙像是铁了心般对她不闻不问,但他却没有料到,当自己再听见她的消息时,听到的却是她虚弱得几乎下不了床的坏消息!
他为此感到震怒,一干宫人都被他的怒气波及,一时之间,整座皇宫中的奴才们一个个有若惊弓之鸟,人人自危。
挽灯躺在床上,闭着双眼,知道是凤阙来了,可是她说过不想见他,那不只是气话,而是她真的说到做到。
「为什么不吃饭?」凤阙听见她已经一连数天滴水未进,看着她孱弱的模样,他的心痛如刀割。
「我没有胃口,吃不下。」挽灯不想与他辩解,不想告诉他她努力过了,但食物才不过咽下喉,她就想要吐出来。
「妳这么做是在向朕表达不满吗?」
「不,是我自己不想活了,不干皇上的事。」
「动不动就以死要挟,看来朕把妳估得太高,原来妳与一般女子根本毫无二样。」他看得出她的神情与以往有异,彷佛多了一丝绝望的心灰意冷。
「灯儿管不着皇上看待自己,就算是身不由己,至少还能管得着自己的生死。」她想要把他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