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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十九岁的日子-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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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哪?”阿健迟钝着,酒精仍然支配着他。

“我们走。走到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再回来的时候,我们还是考我们的试,走我们的前程。”还真的容颜温柔,“我们走。”

虽然还不懂是什么意思,阿健却点头。还真去哪,他也愿意跟着、

整理了简单的行李,还真牵着阿健,准备离开台北。谁也不关心他们的去留,这个繁华的台北都城,只有暴雨哗啦啦的下。

等待火车进站的时刻,暗沉沉的地下候车处,杨瑾在那里等候。

“杨瑾。”阿健坐在另一头,正在狼吞虎咽的吃便当,抬头怪异的望了一眼白衣服的大夫。

“顺便带走他?”杨瑾笑了,“你是个母亲。即使今年只有十九岁。”

还真自己也笑了,凄苦着。

“不想向你道别……因为……我……我怕我会大哭出来……”

“你没有哭呀。”

是的。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将到哪里去。

“这个。”杨瑾拿了张支票,放在她的掌心。“希望这能帮你一点忙。”

六位数的支票。

“不行,我不能……”

“能的。当作是护身符,好好的把他用掉吧……”他拥住还真,爱哭的还真,却没有眼泪的抱住他,眼神中出现不屈的坚毅。

阿健看着他,心里只有诧异,却没有嫉妒。这奇特气质的男人,让他生气不起来。

“他是谁?”阿健的眼神,还是一片迷茫。

他?

“天使,在市疗院行医悲悯的天使。”还真向下望着自己的双手,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还留存在心里头。

看着天使给的支票,她将支票折得小小的,放进临出发前到龙山寺祈求的香火袋。

“如果,”她郑重的对着阿健说:“如果我不能照顾你了,记得带着这个,到市疗院找杨瑾大夫,他会照顾你的。”

低头望着这个香火袋,迷茫的眼神渐渐的聚焦。

“不。”他强将香火袋挂到还真的颈子上,“我会照顾你。会的。”

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轻,软软的垮向阿健的肩膀,靠着。

沉沉的,穿着黑衣的天使,在地下道,遥遥的送别。

这是你的人生,还真。若是你要求我替你更正这个挫折,其实不是做不到的。但是,这样的重来,又有什么意义在?

我很高兴,你从头到尾,都没向我求救过。

还真……你总是会归来的。

*****

我总是会归来的。

还真看着沉沉夜色,长空无星,月色黯淡。阿健昏昏的睡着了,靠着她的肩膀。

没有向天使求救,这是她唯一为自己骄傲的地方。

我和阿健,必会归来。

天亮,在另一个繁华的都市下车。

花莲她总共只来过一次,但是也因为陌生,在这里没人认得他们。花了两天,找到了住宿的地方,他们也就在看得见海的小公寓顶楼里居祝

阿健去7-11打工,还真去了顶好。

这是长期抗战,总不能弹尽援绝。

做了一个礼拜,阿健和店长冲突,回来嚷着不干。

“好啊,我买车票,让你回台北去。”还真头也不回。

“还真!你都不知道那个混蛋……”

“我当然知道!”还真也对着他大声,“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受的委屈……但是比起台北受的委屈,这些都是小事而已。”

“如果选择自力更生,这些就是代价。”还真偷偷地拭了拭泪,没敢让阿健知道,她的手因为搬货扭伤得非常疼痛。

要撑下去。阿健从背后抱住她,“好。只要跟还真一起,都好。”

他们也上补习班,每天紧紧张张的冲来冲去。有时阿健会趴在桌子上睡着,还真总是不忍心。

这段期间,还真和阿健的感情渐渐相依,第一次,阿健吻还真的时候,还真没有拒绝。

“我们好像私奔ㄟ。”阿健笑着说。

“去。谁跟你私奔啊?”

但连上菜市场买菜都牵着手。邻居都觉得这对小夫妻的年纪真是小,但是有礼貌又勤奋乖巧。常常有左右好心的邻居阿姨伯母,拎着吃的喝的来接济。

花莲虽是大都市,人情味仍是丰厚的。

打工虽然累,功课虽然多,但是却会有牵着手,一起到活动中心散步看海的时候。

站在栏杆外,整个太平洋在脚下起伏,低吟着春末的歌。翡翠般的海,澄澈着。

为了那种美丽的透明蓝,阿健将仅有的零用钱,买了块海草玉给还真。

“我宁可你买东西吃掉。”还真皱眉。是,漂亮。不知道阿健多久没吃午餐省下来的。

“可是,我想把太平洋缩的小小的,挂在你身上埃”

还真红了脸。

但是她累的时候,烦的时候,会将脸偎着那块清凉的玉,闭上眼睛,觉得整个太平洋在小小的玉石里澎湃。

这几个月在花莲的日子,成为还真生命中,相当鲜丽的一笔,她也一直留着那块海草玉,带着太平洋的讯息。

几个月转瞬即过。

为了报考什么地方,还真和阿健才争执了头一次。

“我要留在花莲考。绝对不要回到台北去。”阿健倔强的说。

“我们的家,在台北埃”还真还是挂念着父亲。

“……”阿健动摇了起来,毕竟,母亲也在市疗院。

但是回去台北……表示他们也将被往事的鬼魂纠缠。

“不要紧的……我们还都在……”还真握紧他的手。

回到台北考试,却住在旅社,没有回家。默默的,临着乌黑窗户站着,车水马龙的声音,隆隆作响。

“我想回家。”阿健说。

还真却知道,他想回的,是花莲他们俩建构的,小小的简陋居所。有着斜斜向着天花板开窗的小阁楼。

“这里,也是家。”还真喃喃着。

阿健不愉快的摇摇头。

考完,还真陪着阿健去看他的母亲。

不像他们想像的可怕,阿健的母亲只是眼神有点呆滞,但是衣服干净,头发梳得整整齐齐。

这让他们放下心来。

阿健上前,握住母亲的手,母亲疑惑却温柔的看着他。

陪着讲了很多话,母亲懂不懂,阿健不知道。但是阿健知道,母亲颇感愉快。

走出市疗院,阿健一直很沉默。

车水马龙的台北市,天空让霓虹灯的五光十色夺去了纯黑的颜色。默默的仰首。

“这里,也是家。”阿健喃喃着。

和还真相视而笑,缓缓的走下阶梯。

*****

考完等放榜的日子,他们还是回去要坐很久火车的花莲。

几个月,他们已经融入了花莲这个城市,成为当中的一分子。

所以,七月丰年祭开始的时候,就会有朋友邀着一起去参加。

“要上班呢。”还真忙着点货,比起阿健,她对生活的态度更坚毅,更能吃苦,但也更忧患。

渴望的阿健,露出失望的神情。

“去玩吧。”一向沉默的店长出声了,“联合丰年祭呢,不是你们这些台北人可以常看到的。”

“还真他们不是台北人啦!”面目黝黑的小李笑出一嘴的白牙,“喝过这里的水,就都是洄澜人了。”

怔怔的看着,小李和店长,还真突然不舍这一切。

今年也未必考上,她安慰着自己,就算考上了,也可能考到东华啊!所以,是的,我应该还可以当好些年的洄澜人。

她笑着点头,阿健和小李一起欢呼了起来。

坐在小货车上,夏天的夜晚,花莲的天空镶满了星子。

闪烁。

满月下,整条公路被染成银白的缎带,年轻的一群,呼叫着,大声唱着歌,疾弛。

还真被同伴拉去打扮时,阿健已经笑闹着脱掉了上衣。晒得黝黑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地的原住民。

进了房间,同样黝黑却明媚的阿美族朋友,抓着她换衣服,朝着她的脸擦胭脂。还真倒是吓到了。

她向来不碰化妆品,即使生前,所有的化妆品也不过就是只口红。现在朋友却笑闹着,把她的眼睛描得又圆又大,上翘着,分外媚人。

“好漂亮勒!阿健一定会爱死了!”友伴哄笑着,“哇!好长的睫毛说……不用假睫毛了……”

假睫毛?别闹了!一照镜子,还真倒是吓傻了。

这是我?穿着传统阿美族的红衣裳,系着绣花腰带,绑着白布缠绕的绑腿,手脚都挂着铃铛,胸口大串大串的珠链,羽毛花冠稳稳的在头,这异族的情调让阿健傻了眼。

那画了眼线的眼睛像是猫般向他张望。

“好看吗?”有些羞怯的,还真低下了头。

阿健只会点头。

精赤着上身,这几个月的体力劳动。在阿健身上出现了成绩。斜背着彩绣的袋子,据说那是装定情的槟榔用的。

遥遥的,开场时,他们隔着很大的圈子相对,男生和男生牵着,女生和女生牵着。

宽宏的嗓音,在广大的操场开始回响,粗豪的男声,韧婉的女声,交织成一片。

这夜……

正长。

顿足,大地为之震动,呼喊,回旋于天听之上。

月亮碍…听听我们的声音,献祭我们的歌唱,简单的舞步,却是狂欢的开始。还真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狂欢,原来不能仅仅定义在台北那污浊的舞厅里面。虽然,她也没去过任何一家舞厅。

唱哑了自己的嗓子,跳酸了自己的腿。最后在同伴的呼喊下,将一对对的情侣牵在一起,当然包括了阿健和还真,这让还真羞红了脸。

热情的,他们递过一小脸盆的米酒,还真倒抽了一口气。

“不行!我们还没有成年!”

“连婚都结了,哇勒还成个鬼年!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

鼓噪中,阿健说,“我女人不会喝,我来。”拼命灌着。还真怕他死了,抢着喝了小半盆,马上头重脚轻。

哇……轻飘飘……

后来又跳了多久,唱了多久,还真没有记忆。但是两个人偷溜出来,在回住处的路上,边唱着歌,边跳着舞,这还真是记得的。

然后呢?

醒来时,阿健躺在身边,这一惊非同小可。

“碍…阿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赶紧把被子一遮,完蛋!她只穿着内衣!

即使和阿健在花莲住这么久,他们还是很规矩,各睡各的,一来是打工和用功实在太累了,二来是还真不肯。

没想到……居然在还真喝醉的时候……最可恶的是……人家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吧?”阿健无奈的看着她,“差点吐在人家的衣服上,不赶紧剥下来,你要怎么赔人家这穿过三代的衣服啊?”

“你……你脱就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真扁着嘴。

“如果可以,我也想啊!”阿健大声起来,“吐完就睡死了过去,我拖了好久的地板,等回来你已经在打鼾了!跟醉得不会动的女人,会有什么搞头啊?”

幸好……还真放下心来,虽然有点儿失望。

阿健也背着她伸伸舌头。

没搞头倒是真的。不过,没搞头总可以亲亲吧?嘿嘿。还真的脖子好光滑喹…

“阿健!你这混蛋!居然在我脖子上种草莓!”还真在浴室里惨叫。

啊?这是无心之过!这绝对是无心之过啦!

*****

为了那几颗草莓,还真三四天没甩阿健,气得脸鼓鼓的。也为了这几颗草莓,被讥笑了很久。

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到了榜单。

为了到底要上哪里,她和阿健都犹豫了。

喝过了花莲的水,他们真的不想再走了。

还真也想过,若是和阿健一起念书,一起工作,将来结婚生子,这也是不错的人生,如果在花莲。

她真的厌倦了台北的繁忙和是非。

若不是阿健的母亲生病起来,若不是还真的父亲找到花莲,也许,他们会定居在这个洁净而温厚的城市里。

怀着心事,还真把一袋袋的洗衣粉上架,很重,但她做的很认真,当要把当中的一袋举到最上层时,一双有力的手帮了她一把。

满怀感激的道谢,一转头,少女还真的父亲。

“爸?”

忧愁的父亲,略带怒容的看着她,反射的,还真把头一偏,省得刮过来的耳光,伤害太大。

那个耳光没有打下来,还真的父亲却哭了出来。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父亲生意失败了吗?那也不打紧,多养爸爸一个人,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你……你这孩子……在外面受这些苦……你叫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怎受得了?”

苦?不会的,其实也不苦的。

还真宽了心,“爸,不打紧。我再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等等带你去吃饭好不?”

店长看见了,“还真,爸爸?”

还真点头。

“不用打卡了。明天帮你签。”店长拍拍她的肩膀,“父母是不能等的。”

这话冲击了还真的心里。

不能等的……是的,跟父母亲的缘份,都是等不得的。她想起生前的父母亲,都等不到她生孩子,就撒手而去。连给他们看看孙子的机会都不再有。

不到半年光景,少女还真的父亲,头发白了好多,脸上开始出现了皱纹,她居然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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