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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的时候他想,再过两天,再住两天医院,就可以回家了。
“爸爸……”
久违的儿童哭声突然响起,穆昱宇心头一惊,睁开眼,发现床头趴着一个小孩儿,跟自己相似的眉眼,却长着倪春燕的尖下巴,不正是梦中的倪斐然小朋友么?
“爸爸……”婓斐耷拉着脑袋,抽泣着说,“妈妈,妈妈生好大的气,她推婓斐,还,还让我滚开。呜呜,婓斐不是球,怎么滚开啊?呜呜,妈妈不理我,爸爸,她是不是不要我了……”
又回到那个怪梦中。
穆昱宇坐起来,他发现自己在这里的身体并没有心肌梗塞病人那种无力感。看来他在这并没有得病,他发现自己这次也不是在床上,而是躺在书房一角的躺椅上,膝盖间放着一本书,好像是看书之余午休一般。
窗外阳光明媚,但唯一的窗户被人细心拉上白色镂空抽纱窗帘,窗台上大大一个玻璃缸内用清水养着一盆青翠欲滴的富贵竹。
窗明几净,陈设虽然陈旧可是不乏舒适,尤其是躺椅下垫着的枕头,很软。
如果没有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孩就好了。
“爸爸,呜呜,爸爸……”小孩揪着他的衣服哭。
穆昱宇注意到这小东西此次没有前几次那样扯开嗓门嚎,大概他也知道自己做错的事比较严重,嚎也没用,只敢小声拽着父亲的衣角啜泣着。
“你干什么了?”穆昱宇揉揉太阳穴,缺乏耐心地问。
婓斐抬起头,狡辩说:“婓斐明明很乖。”
“得了,很乖你妈会跟你发火?赶紧的,坦白从宽。”穆昱宇把书拿过来,随意翻了翻,发现居然是一本历史小说。
他不看小说已经很多年,尤其这种胡编乱造的历史小说。翻了两页后,他缺乏兴趣地合上书。
小孩嘟着嘴,哭得稀里哗啦,还不忘喊:“爸爸爸爸……”
“不说也成,我现在出去跟你妈说,你不但没承认错误,还试图蒙混过关,我让你妈收拾你,”穆昱宇嫌恶地在一边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胡乱给小孩擦,边擦边问,“你妈平时有揍过你吗?”
“有的。”他小声回答。
“打哪啊?”
“打屁屁。”
“行,等下我亲自动手,我可告诉你,你干下的好事你妈早跟我通过气了,我现在是给你机会坦白知道吗?你小子可得想好了啊,”穆昱宇笑了笑,淡淡地说,“我保证,我揍人绝对比你妈狠。”
小朋友哪里经得住他这么一诈唬,立即吓得眼睛睁大,想从父亲这撒娇得到安慰无法如愿以偿,他想了想,更加委屈,索性扁嘴大哭起来。
穆昱宇听得脑袋奇大,低吼一声:“哭什么!做错事你还哭!闭嘴!”
婓斐哭得满脸通红,上气不接下气。
“不停是吧,行,你继续,我不打扰。”穆昱宇起来,穿了拖鞋转身出了书房,还把门拉上。
他一出门就看见倪春燕穿着睡衣在一旁不无担忧,不由没好气地说:“担心就进去哄他,但我告诉你,下回他会更不把你放在眼里,会越来越胆大包天。”
“我,我也没说进去。”倪春燕嗫嚅说。
“不进去就给我过来!”穆昱宇走到客厅,坐下问,“说吧,怎么回事?”
“婓斐这臭小子领头带着一群小混蛋欺负小超。”倪春燕脸上又是难过又是痛心,“往他身上砸泥巴,骂他白痴。要不是有人瞧见了去店里告诉我,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呢。”
穆昱宇抬眼看她,淡淡地问:“因为小白痴是你弟弟,于是你觉得你儿子也该对他好?”
“这还用得着说吗,小超可是婓斐的亲舅舅!”
“倪春燕,你自己奉献还不够,你还想搭上你儿子去奉献啊?你问过他吗?他同意了?”
倪春燕涨红了脸,跟儿子一样嘟嘴说:“我,我以前教他,他不也挺乖吗?都是街上的坏小子带的,看我回头饶得过谁!”
穆昱宇冷笑说:“臭小子虽然小,可也有自己的想法,他也需要自己的玩伴,他的小伙伴们都不接受他有个白痴舅舅,你让他怎么办?真的跟他舅舅一样关家里不跟外人接触?”
“老公,我没那个意思……”
“我看你差不多。”穆昱宇挥手说,“你往后别让他们俩一块玩了,过段时间你再让他自己选。”
“啊?老公,你这可不太负责……”
“你怀疑我?”
倪春燕笑着说:“没,我担心哪,要是俩孩子生分了怎么办?”
“那你就天天在那小子耳朵边念叨小舅舅好惨,现在被石头泥巴吓破了胆之类,说到他内疚羞愧。”
“这也成?”
穆昱宇懒得再搭理她,低头随手拿起一份报纸看起来,过了一会,他发现倪春燕挨过来靠着他,抱着他的胳膊满足地叹了口气。
穆昱宇本想推她,却莫名其妙享受起这种被人依赖的感觉。尤其是对方的身体柔软温香,体温渗透过来,忽然有种说不出的宁馨感。他装作不在意地咳了一声,皱眉说:“干嘛腻腻歪歪的,坐好。”
“不要。”倪春燕整个都趴到他身上,笑嘻嘻地说:“老公,我发现你最好了。”
那当然。穆昱宇挑了下眉毛。
“你从来也没嫌过小超,单单这个,我就知道我男人是全世界最好的。”
“我从来也没嫌弃吗?”
“没有。”倪春燕笑如春花,“当初结婚的时候你说又不是养不活他,怕什么,多双筷子而已。这么多年我可都记着。”
这句话像自己能说的。穆昱宇点点头。
“你还说,没本事的男人才嫌家里拖累,你说如果你穆昱宇也到那个地步,那还不如趁早别混了。”
穆昱宇沉默了。
“老公,我一辈子感激你这个。真的。”
第 19 章
感激是种陌生的情感。
起码在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不会任何一位跟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会对他心存感激。
这是穆昱宇能确定的事实。
他少年到青年几乎全部的光阴都用在开拓事业上,留给两性关系的时间寥寥无几。在美国多年也只有一任白人女友,对方在忍受了他三个月后毅然甩了他,因为没有女人愿意自己的男伴连吃饭□都争分夺秒,见缝插针,就如调好的闹钟一样,时间一到,立即进入下一个环节。
“穆,你这样不行,你完全不懂得学会享受爱情和生活。”
女友的模样穆昱宇其实已不大记得,留下的印象是她喜欢穿白色宽大的衬衫,偶尔也像个男人一样抽雪茄。对她穆昱宇不是不喜欢,但那个阶段,他连一秒钟都恨不得掰成两秒来用,哪里有心思停下来跟一个女人谈恋爱?
他想那个女孩出身中产阶级,从小生长在美帝国主义这种爹妈打孩子一耳光可告上法庭的地方,哪里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她根本不懂得一个华裔男子要在美国这种地方起步他的事业,如果不拼命往前冲,他根本无路可走。
对这样一个男人谈你要享受爱情和生活,无疑荒谬而刺耳。
“你要继续这样,我保证不会有一个女人愿意爱上你的,看看你自己,就算长得帅又如何?你根本给不了女人想要的东西。”女友忿忿不平地指责他。
“什么是女人要的,东西?”他略带讽刺地问。
“让她在你面前觉得自己像个女人。懂吗?”
什么是让她像个女人?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吗?穆昱宇觉得这种对话荒诞而浪费时间,他很快就将之从脑海中摒除出去,在女友离开自己后,连她的长相都鲜少想起,更遑论她曾说过的话。
但今天这句话却异常鲜明地重现脑海中,他想起倪春燕,在梦中那个女人靠在自己肩膀上,紧紧抱着自己的胳膊,带着笑说出感激这样的话,这种时候女人是幸福的吧?
可是自己做了什么让她感到幸福了?根本就没花一分钱,没花一分心思。
那么现实中呢?那个女人为什么要替自己做饭?孙福军说她听到自己吃得香高兴得不行,只是这样就能满足吗?她做这些的时候,真心实意地感到快乐吗?
感到自己像个女人吗?
穆昱宇想到叶芷澜,她从没下过厨房摸过一次锅碗瓢盆,她对油烟味深恶痛绝,似乎沾染到一点就会把她从所属阶层上拽下来似的。他无法想象叶芷澜系着围裙做饭的情形,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该为名义上的丈夫做哪怕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穆昱宇突然觉得自己需要见一见倪春燕,确定一下现实中那个女人的模样,如果可以,他还想看看她在现实中笑的样子。自从跟她重逢以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中,那个女人不是在哭,就是在尖声怒骂,不然就是抿紧嘴唇一言不发。
只有对着她的白痴弟弟才目光柔和,说话细声细气,一点都没平时的泼辣劲。
穆昱宇当机立断,他换了衣服,只带了林助理一个人,坐车前往穆珏所在的肿瘤医院,车子开到医院旁边卖早点小吃的街上时,放眼望去,一片萧索,只剩下零零星星几家摊档。
“先生,现在不是卖早点的时间。”
穆昱宇恍然,他低头看表,已经将近中午,倪春燕姐弟想来回去了?
林助理笑了笑,轻声建议:“不然我过去问问,明天给您订份早点?”
穆昱宇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淡淡地说:“我是看夫人喜欢。”
林助理笑而不答,下了车,加快两步过去跟一家档口的老板聊了几句,然后面露诧异地回转,对穆昱宇说:“先生,那位老板说,那姐弟俩不开档了,说是这边生意不好,要换个地方。”
穆昱宇愣了一下,皱眉问:“没说换哪去?”
“没说。”
他忽然就觉得这里没劲透了,微微闭眼,口气冷硬地说:“去公司。”
“可您还没出院。”
“那就给我办出院手续,我呆够了。”
世界上似乎没有一个角落真正在期待着他,哪怕以往日以继夜奋战的工作岗位,哪怕那些遇见的员工无不恭敬而不失亲切地欢迎他回来,但他们中没有一个人在真正地为他回归自己正常的生活轨迹而高兴。
因为他一上班,就意味着底下人不能偷懒。
他的公司决策没有变,近期的事都在原定的谋划中有条不紊向前推进,他与几位高层的会议顺利而很快达成共识,遇到的困难也统统在可承受范围之内。
甚至于需要签署的文件,都可以用一台签名机器取而代之。
这一切都让穆昱宇产生一种即便自己离开也没关系的感觉,他无比确信,如果回到穆宅,这种感觉还会更加明显,宅子里从厨师到园丁都会在心里暗自抱怨老板怎么那么快出院,他们的日子又要过得神经紧绷,不敢出错;他的妻子一定会懊丧于他居然康复了,怎么心肌梗塞都没能要了他的命;甚至他的管家,没准都会在心里暗自嘀咕,主人一回来,她的工作量无疑要大大增加。
这个世界上,到底有谁会真的为他出院而高兴?只是为了他康复这个事实就能由衷地笑出来,这样的人有谁呢?
穆昱宇正在出神,突然电话响了,他拿起了一听,是秘书动人的声音:“穆先生,姚根江经理来了,他想见您。”
“请进。”
不一会,门上传来几声敲门,然后姚根江推开门走了进来,他一直走到穆昱宇的办公桌前,淡淡地说:“一周之内,李兆鸣副总裁会自动提出辞职。”
“他亲口对你说?”
“是的,我们这边有他接受贿赂,出卖商业机密等证据,自动辞职是他最好的选择。”
穆昱宇垂下眼睑,叹了口气,淡淡地说:“我其实不想逼他,李学长早年对我帮助很大。我一直念着他的好。”
姚根江面无表情地说:“他这几年从公司捞的好处足够百倍回报于他当初那点小投资了。”
穆昱宇笑了笑,说:“老姚,你不懂,现在看来,十万美金是个小投资,可在当年,我为了这笔投资可以跪下去亲他的脚背。”
“您亲了吗?”姚根江认真地问。
穆昱宇不无尴尬地回答:“这只是一个比喻。”
“但您没亲不是吗?”姚根江一本正经地说,“照您的能力,最多迟个一年半载,一定能拉动华尔街的投资家。”
穆昱宇笑了,说:“你真对我有信心。”
“我是对我即将拿到的奖金有信心。”
“知道了,”穆昱宇用食指敲敲桌面,笑了笑问,“叶家那边呢?”
“大少偃旗息鼓,二少蠢蠢欲动,但我正在准备给他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离婚协议。”姚根江平板的脸上浮上笑意,“我替他的太太请了最刁钻的离婚律师,这几天那个团队正忙着取证。”
穆昱宇点头笑着说:“这件事你办得好,希望律师队伍对得起我付的薪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