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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着徐令宜的面,十一娘不好拒绝,只笑道:“秦姨娘也别太劳累了。”
秦姨娘像小孩子过年得了大红包似的兴奋起来:“不劳累,不劳累。”
十一娘笑着和徐令宜去了太夫人那里。
正好三夫人带着甘妈妈来向太夫人告假,说是自己要跟着三爷外放了,家里的亲戚要走动一番。把对帐的事交给了秋绫。
太夫人自然应允。
她自己早出晚归,回来就要发一通脾气。
徐嗣勤惦记着甘大/奶奶想把媛姐儿许配给他的事,每次都甘之如饴地听着。徐嗣俭就在一旁偷笑。
十一娘很隐晦地问了两次,三夫人都道:“没事,没事。我正和大嫂说这些呢!”
她也不好多问。
这样又过了两天,库房的帐册终于对完了,每册中虽然偶尔有两、三件对不上的,大面上到也齐整。
十一娘听着眼角眉梢也没有动一下,只是让琥珀几个将帐册重新誊了送到太夫人那里。
太夫人看也没看,只问她:“大件的东西可有损耗?”
“没有。”知道太夫人心如明镜似的,十一娘不由笑起来,“只损耗了几件小东西。”
“那就好!”太夫人笑道,“虽然说水清则无鱼,可也不能让鱼把草都吃光了。”
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甘妈妈簇拥着三夫人走了进来。
她满脸笑容,神采奕奕,一改往日的烦躁焦虑,进门就笑盈盈地嚷道:“我可把这包袱甩给四弟妹了。”心情十分愉悦。
十一娘心中暗暗称奇。待和她交接完毕,立刻差了琥珀去打听消息:“到底怎么一回事?”
琥珀回来道:“甘家的媛姐儿订了亲——公公是榆林卫千户,世袭的。”
十一娘忙去翻《大周九域志》。
榆林卫西有奢延水,北有黑水,经卫南,三岔川汇入……
可她只注意到了最后一行“距布政司一千一百二十里”。
十一娘心都凉了半截。
思忖半晌,将《地理志》上关于榆林卫的内容抄了下来。
“你给二少爷送去!”
琥珀眼神微暗,接过纸条低声曲膝应“是”,去了丽景轩。
消息传开,三个孩子脸上都没有了笑容。变化最大的徐嗣勤。以前他只是少言,现在却是沉默。还带着几份稚气的脸上透着几份怆凉,让人看了心惊。
徐嗣谕也一下子沉静下来。
他足不出户,每天在家里练字。
而始作俑者三夫人,不知道是因为即将远行的喜悦让她有所忽略,还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她对儿子的变化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在十一娘面前态度很是强硬:“捉贼要捉赃吧?总不能大嫂怎么说就怎么是,坏了我们家孩子的声誉吧!”
十一娘不想和她多说,问起她行囊准备的怎样了。
三夫人立刻得了精神:“什么都准备好了,只等订制的官轿到了。”
两人说着话,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夫人,弓弦胡同的罗大/奶奶来了。”
罗大/奶奶和三夫人见面一阵寒暄后,三夫人起身告辞。罗大/奶奶就笑着问十一娘:“当家的滋味怎样?”
“挺顺利的!”十一娘请罗大/奶奶到炕上坐了,“开始太夫人还怕我不习惯,让管事的妈妈们在东次间回事,她老人家就坐在东稍间里听着。听了两天,就让我去花厅示下。说免得吵得她头痛。”
“这就好,这就好。”罗大/奶奶听了替她欢喜,“毕竟在家时从来没有接触过。我还一直为你担心呢!”
“我之前好歹跟着三夫人学了几天。”十一娘含糊其辞,笑着接了小丫鬟奉的茶放在罗大/奶奶面前,“大嫂找我什么事?”
“四姑奶奶病了有一阵子。”罗大/奶奶低声道,“我昨天才得信,想约你一起去看看。”
十一娘听着吓了一大跳:“是什么病?正月里见着还好好的。”
“粗脖子病。”罗大/奶奶道,“说人瘦得风大些都能吹走了。”
十一娘忙吩咐琥珀帮着打点礼品、准备车马,然后和罗大/奶奶去给太夫人问了安,又让人给徐令宜报信,去了四娘那里。
晚上徐令宜从外院回来去给太夫人请了安,转到自己屋里时只见一室清冷,不由奇道:“夫人还没有回来吗?”
“夫人还没回来!”
绿云上前服侍他更衣,又沏了热茶伺候他到内室临窗的大炕上坐了。
徐令宜刚端起茶盅啜了一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声。
他眉头微皱,内室的帘子已轻轻一撩,有道月白色的人影冲了进来。
“侯爷……”
正文
第二百六十五章 意外(上)
声音含怨带怯,又隐隐透着几份委屈。
徐令宜诧异,定睛一看,是乔莲房。
“什么事这样喧哗?”语气微有不悦。
紧跟着乔莲房进来的雁容忙曲膝行礼:“姨娘突然进来,走得又急,奴婢们看着实在是惶恐。不免喧哗了些,还请侯爷怒罪。”
刚才乔莲房进来,绣橼打头阵,丫鬟们拦的是绣橼,不是她。
她不想在这些事上和十一娘的丫鬟多纠缠,笑着给徐令宜行礼:“妾身有些日子没看见侯爷了。侯爷好像清减了不少?”说着,手轻轻放在了腹部。
徐令宜顺着她的手望过去,就让小丫鬟给她端了个杌子来。
乔莲房侧身坐下。
徐令宜道:“你可有什么事?”
乔莲房笑道:“没什么事!天天躺在床上,闷得慌。出来走动走动。听说侯爷回来了,妾身就来问个安。”然后道,“侯爷都在忙些什么呢?”
“也没什么事!”徐令宜简短地道,“都是外院的一些琐事。”
“侯爷是统领过千军万马的,家里的这些事的确是大材小用了些。不像妾身,嘴笨手拙的,想帮着孩儿做件小衫,七、八天,才缝了个袖子。”说着,乔莲房嫣然一笑。
徐令宜没有做声,端起茶盅啜了一口。
“倒也不是妾身做不来。妾身在家的时候,也常常帮着家里的长辈和姊妹们做针线。实在是这些日子身体不适,没有精神。”乔莲房露出几分怏然之色来:“虽然妈妈们说过了头三个月就好了。可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她红唇微嘟,“也不怎知地,妾身十分想念母亲做的腊蒜头。前两天竟然做梦都梦见了,醒来的时候口水都流到了枕头上。结果这几天吃什么都不香。”她掩袖而笑,“净惦记着那又酸又甜的腊蒜头的味道了。”
徐令宜端着茶盅的手一僵,然后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这些东西家里也应该有。你要是想吃,跟两妈妈说一声就是了。”望着她目光微凝。
乔莲房笑道:“家里虽然也有。只是味道有些不一样。家里泡腊蒜的时候,可能直接放了霜糖。我听母亲说,她泡腊蒜的时候,放的是冰糖……”
徐令宜静静地望着她,嘴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缝。
一时间,满屋子只有乔莲房略显娇柔的声音。
但很快,她就查觉到了异样。眼角的余光不觉地朝着徐令宜瞥去。
只见他身姿如松地盘坐在大炕上,目光微垂,视线落在正摩挲茶盅的大拇指上,神色冷凝。
乔莲房心里没底,忙道:“……原想让母亲带些过来大家都尝尝的。谁知道夫人却怕我动了胎气,非要我在家静养不可。”说着,她怅然地叹了口气,“侯爷,我问过两位妈妈了。两位妈妈也说我身子骨好着呢!会会客不打紧……”
“你想让你母亲乔三太太来见见你?”徐令宜突然抬起头来打断了她的话。
乔莲房一怔。
徐令宜表情很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怪异,让她颇觉不安。
“嗯!”她一面甜甜地笑,一面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尽量地把话说的委婉些,“这样母亲就可以给我带些自做的腊蒜头。侯爷和夫人也可以尝尝鲜了,我也可以解解馋……”
“夫人让你静养,你却想见自己的母亲。”徐令宜直直地望着她,再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莫非,你想驳了夫人的话不成?”
乔莲房呆住。
徐令宜眉宇间骤然浮现凛冽之色:“你难道是想驳了夫人的话不成?”
这一次,他声若铮鏦,如雷霆万钧之势直击在乔莲房的心头。
“没有,我没有。”她急急站了起来,下意识地辩道,“侯爷,妾身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脸色微微透了几份苍白,“妾身只是嘴馋……妾身没有多想……”
“没有?”徐令宜目光冷竣,“没有还明知夫人要你静养却嚷着要见你母亲?”
乔莲房被他略带讥讽的口气吓了一跳,一时语凝。
徐令宜眉宇间就有了一丝倦意,喊了雁容:“去,请两位妈妈过来!”
雁容应喏,急步而去。
乔莲房暗觉不妙。
“侯爷……”她泪如雨下,上前几步拉了徐令宜的衣襟,“侯爷……是妾身说错了话。妾身以后一定好好的改……”她抬头望着徐令宜,如雨打梨花般戚然,“侯爷千万别发脾气。千万莫因妾身之故气坏了身子……”
徐令宜没有动,眉宇间的倦意更浓,挥了挥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乔莲房愕然,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无语。
田妈妈和万妈妈走了进来。
徐令宜再也没看乔莲房一眼,吩咐两位妈妈:“你们好好服侍乔姨娘在屋里养胎。以后没有夫人同意,乔姨娘不允许踏出那院子一步。”
“侯爷!”乔莲房大吃一惊,紧紧攥住了徐令宜的衣襟,“妾身糊涂,您就原谅妾身这一回吧?看在妾身正怀着您的骨肉的份上,您就原谅妾身这一回吧……”
徐令宜闻言目光更冷。
两位妈妈看得清楚,忙上前架了乔莲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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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刚进门,雁容忙附耳将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侯爷人呢?”
“在内室看书。”雁容悄声道,“绿云在一旁服侍着。”
十一娘想了想,直接在厅堂里转身:“走,我们去看看乔姨娘去!”
不去看侯爷,却先去看乔姨娘……
雁容有些惊讶,却不敢多问,服侍十一娘去了乔莲房那里。
珠蕊正蹲在屋檐下打扇煎药。看见十一娘,忙站了起来,一面朝里禀了一声“夫人来了”,一面迎了上来。
十一娘指了药:“这是给乔姨娘煎的?
“是!”珠蕊连忙点头,“乔姨娘有些不舒服!”
说话间,绣橼撩帘而出:“夫人,您来了!”
她神色间有了一丝畏惧,转身帮十一娘打帘,服侍她进了屋。
田妈妈从内室走了出来。
“田妈妈,”十一娘主动和她打招呼,“姨娘还好吧?”
“还好!”田妈妈笑容有些勉强,“哭了一阵子。刚刚歇下!休息休息就没事了。”
“这我就放心了。”十一娘说着,转身坐到了厅堂的太师倚上。
田妈妈看着就松了口气。
十一娘看得分明,佯装不知,柔声道:“我刚回来就听说了,衣裳都没来得及换就过来了。侯爷是个急脾气,姨娘又正是特殊的时候。两位妈妈跟着受委屈了。”
田妈妈没想到十一娘会说这样一番话,脸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心里觉得一暖。忙道:“夫人客气了。是我们的差事没有当好,这才惹得侯爷生气。哪里说得上委屈。”
“是妈妈太过谦逊。”十一娘客气道,“两位妈妈都是娘身边的老人了,又是我特意请来帮着照顾乔姨娘。礼应待为上宾才是。出了这样的事,我心中十分不安。”
“夫人快别说了。”田妈妈忙道,“真是折煞奴婢了!”
两人说着,绣橼端了茶进来。
十一娘没有接茶,而是颇有些无奈地站起身来:“茶我就不喝了。侯爷那里我还要去看看呢!这里就交给两位妈妈了。”
田妈妈忙躬身应是。
十一娘带着琥珀、雁容匆匆走了。
田妈妈看着晃动的帘子沉思了一会,去了内室。
乔莲房正倚在床头的大迎枕上,眼睛红得像樱桃,看见田妈妈进来,抽泣道:“她走了!”说着,用帕子擦了擦眼角。
田妈妈点头。
乔莲房又伏在迎枕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万妈妈就在一旁劝道:“姨娘,哀伤肝。还请您宽宽心。姨娘就不为自己,也要为肚子里的小少爷想想……”
田妈妈则朝着万妈妈使了个眼色。
万妈妈看着微微点头,又劝了几句,然后借口要去看看药煮好了没有,和田妈妈一起出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