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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徐令宜如此地相似。
两人都相信利益比感情更牢固、更长久,可行事间却又背道而驰……
十一娘不由侧身枕了徐令宜的手臂,蜷缩在了徐令宜的怀里。
徐令宜见她依偎过来,手从衣襟里伸进去,细细地磨挲着她背,感觉着指腹间如丝绸般般润滑细腻肌肤,懒懒地道:“你跟七姨提一提就是了。有些话,却不能深说。让朱安平以为我们挟恩图报,反而不好。”
“妾身知道了!”十一娘手指卷着徐令宜的衣带,轻声道,“妾身也不想七姐误会,以为七姐夫是为了这些事对她多有隐忍。”说着,心里就有种异样的感觉。好像七娘和朱安平的这段感情是那水中花、镜中月般的飘渺、虚幻,而她和徐令宜正小心翼翼地帮他们粉饰着太平似的。
从前她常做些击碎别人美梦的事,怎么现在却这样的婆婆妈妈起来!
“我有没有告诉侯爷,我小时候曾经大病一场。”她低声道,“我第一次见到七姐的时候,是在养病的院子里。刚刚入夏,天气有点热,屋子不通风,很闷,又不敢打扇,滨菊把席子铺在院子的大瑰树下,我躺席子上,盖了一床靓蓝色粗布单子,阳光像金箭似的,从树叶的缝隙间射下来,有风吹过,那些斑驳的光彩就婆娑着落在我的身上、手上……我觉得自己像只经年没见过阳光的青铜器,身上的霎味和绿斑终于一点点的散去了。
“有小姑娘个隔着院子说:这里有一墙的牵牛话。有个清脆的声音说:摘两朵回去挂在帐子里。小姑娘就劝:现在是孝期,大太太又是个严厉的人,要是知道了,太太脸上没光。清脆的声音就说:别人都是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大伯母却是宽于律己,严于待人。我大笑两声她都要盯半天,私下却给庥哥儿做瘦肉粥吃,别当我不知道……小姑娘的声音里就有了几分颤抖,忙劝说:小姐快别说了,要是被太太知道,又要罚您跪搓板了。自您回余杭,已经被罚了五次了。”
说到这里,徐令宜感觉到贴着他的身体更柔软了,声音也更为愉悦。
徐令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那个声音清脆的就是七姨了?”
十一娘“嗯”了一声,笑道:“祖父刚去逝,父亲在福建,回去的最快,二叔在燕京,回去的最晚。她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别院养病,没有见到。她很小的时候就到了燕京,又得父母、哥哥姐姐的宠爱,回去生活不惯,又天天被拘在屋子里,很不习惯。常趁着中午大家歇午觉的时候带着小丫鬟在院子里到处溜达。看见我躺在大树下,她大吃一惊,然后很同情地看着我,让小丫鬟回屋给我拿了瓶雪津丹来……”说着,她“扑哧”一声笑出来,“我从来很讨厌类似雪津丹的东西,乌漆漆的,像从什么地方搓下来的泥垢,也不知道搓药丸的人手有没有洗干净……”徐令宜听着,也跟着笑起来。
那个时候,一定是十一娘最艰难的时候吧?被姐姐打得卧病在床,避居偏僻的小院,只有两个丫鬟在身边伺候,整日与药为伍,生死未卜,未来不明……这样让人想想都心酸的事从十一娘嘴里说出来,却总带着几分插科打评的恢谐逗趣,豁达大度!
他搂着她的手臂不由紧了紧:“那你吃了没有?”
“吃了!”十一娘笑着,烦有几份无奈地道,“她非塞给我不说,还非亲眼看见我含在嘴里才作罢。说这雪津丹不比寻常,是二婶知道他们要回余杭,特意请御药坊的人帮着做的。余杭是没有这样好的雪津丹……”可能是想到了当时有趣的场景,她声音里的笑意更浓了些,“谁知道那天我含了雪津丹,竟然真的感觉到凉快了不少。可见一个人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都是有故事在里面的……”话说到最后,就有几分踌躇。
她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徐令宜喜欢些什么?
吃的,厨房里做什么他吃什么,从来没有提出个什么特别的要求;穿的,针线铺子上做什么他就穿什么,而且在家的时候来来去去总是那几件;住的,从前不知道,自两人成亲,他总是随着她。在窗台上摆个鱼缸也好,在帐顶的四角挂几串玉香花也好,他从来没有说什么;至于出行,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坐马车,什么时候乘轿子,什么时候骑马……
她脸上有些发烧,不禁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是想起了不高兴的事吗?所以像寻求安慰的孩子似的贴他更紧?
徐令宜索性让身材纤细的她半覆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你现在喜不喜欢吃雪津丹?”
十一娘把头枕在了他的肩头,感觉这样很舒服。
“不喜欢!”她笑道,“不过,天气炎热的时候偶尔会吃上两粒,觉得真有凉清解暑的效果。”
是不是从此以后就记住了这个姐姐对她的好呢?
徐令宜侧过脸去,她粉粉的唇离他不过咫尺。
“你们姐妹这样好,难怪你要管她的家务事了!”他缓缓地说着,头渐渐低下来,唇一点点地向她靠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呼吸热热地打在自己的面颊上。
十一娘神色间就有几分难掩的慌张。
接受,心里还有隐隐的不安;不接受,好像……心里也很不安似的!
到底该怎么办呢?
“也不全是……我是觉得夫妻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她仓促地说着,好像这样,就能暂时阻止徐令宜的举动般,“父母会先自己而去,孩子会后自己而去……只有夫妻,才能相伴相知,一路走到最后……”
徐令宜的唇停在了她不过一指距离。
这是什么道理!
他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照你这样说来,只要夫妻相好,其他的,到不必顾忌了?”语气里有几份质疑,刚才的暧昧气氛也一扫而空。
十一娘暗暗松了口气。
“侯爷此言差矣!”她笑着,在徐令宜的手心写了个“家”字,“侯爷看到了吗?‘家’字上面是个屋顶,‘家’字下面是祭祀。‘不孝有三’,有一条就是‘家贫亲老,不为禄仕’。说的就是这个道理——没有祭祀,就支不起这个家来。可要有祭祀,子孙就要能谋生养亲。又有‘子孙孝顺,光耀门据为第一’的说法……”
徐令宜没有做声。
这些道理他都知道,可这与她之前说的什么“只有夫妻才能相伴相知一路走到最后”有什么关系?
那边十一娘已道:“就好像侯爷和我。侯爷为了这个家在外面劳累奔波,妾身在家里就要孝顺长辈,教养子女,和睦妯娌、亲邻。只有侯爷和妾身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把这日子越过越好,娘才能安享晚年,不用为家里的事揪心,谕哥儿、谆哥儿、诫哥儿、贞姐儿还有谨哥儿才有依靠,三爷、五爷有事,我们才能相帮。侯爷,您说,我这句话可在理?”
正文
第五百一十五章 新妇(上)
徐令宜笑意更深。翻身把十一娘压八/九下:“你还敢抱怨!”目光灼热起来。
十一娘抿了嘴笑。
徐令宜含了她圆润的耳垂,有些气息微乱地吸吮了片刻。
就在十一娘以为他会有所为时,他却翻身仰躺在了一旁,长长地吁了口气。
“快睡吧!”语气有些沮丧。
十一娘有些啼笑皆非。
这个误会,得解开才行。要不然,前后的日子徐令宜有顾忌,中间的日子她有顾忌,两人情投意合的日子并不多。
想到这里,她依了过去。
徐令宜虽然没有推开她,却闭了眼睛,示意自己要睡了。
十一娘不由咬了牙。
这个徐令宜,就不能有妥协的时候……心里又明白,她最欣赏他的就是自律,有原则。
脸上烧得通红,趴在他的肩头:“我怀谨哥儿的时候……是月中!”她的话音未落,徐令宜就张开了眼。
目光灼热地落在她的脸上,灼热得让她有点刺痛。
她知道自己的脸此刻肯定已经红得能滴出血来,有些慌乱地在徐令宜耳边低嘀:“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徐令宜沉默了片刻,好像在考虑她话里的真假似的。
时间好像一下子被拉长。
单方面搂着他脖子的十一娘好生不自在。
好像是她欲求不满一样……
念头闪过,徐令宜已经轻地“嗯”了一声,然后拍了拍的背:“睡吧!”
被拒绝了吗……
十一娘身体一僵,错愕地抬头,就看见徐令宜重新闭了眼睛。
真的被拒绝了!
十一娘又羞又恼。觉得徐令宜身上突然长了刺似的,让她百般的不舒服。又不好此刻就翻身睡了,如坐实了自己的不满一样。又不好就这样趴在他身上,少了他强有力臂膀的拥抱,就少了那种被人呵护的甜密。
半晌,她轻手轻脚地翻身下了床,走到临窗大炕旁给自己倒了杯温水,望着窗外西厢房屋檐下摇曳的大红灯笼,啜了几口茶水,心情就慢慢平复下来。
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丢脸的事了……
念头闪过,身子骤然腾空而起。
她不由惊呼一声。
已有人贴着她的耳边轻声地笑。
外面传来值夜丫鬟秋雨略带惺忪的声音:“夫人,什么事?”
熟悉的眸子,温暖的怀抱……除了徐令宜还有谁?
十一娘瞪了他一眼,道:“没事,没事,你去睡去吧!”
没等帘子外响起秋雨离去的脚步声,徐令宜已抱着她绕过屏风进了内间:“怎么这么大的气性?我不过是想先歇会……你就等不及了……”含笑的声音里透着些许的促狭。
徐令宜,竟然这样调侃她!
十一娘赧然:“侯爷说的好奇怪。妾身不过是口渴,起身喝杯茶而已,侯爷就等不及追了过来……”到底不习惯和他这样耍花枪,说到最后有点说不下去了。
徐令宜把她丢在软软的被褥间,站在床边脱衣:“我不是怕你去振兴那里告我的状吗?”露出宽阔的肩膀,精壮的胸膛。
十一娘心里一团麻似的。
她别过脸去:“侯爷做了什么错事,竟然怕我回娘家告状?”话音未落,已被徐令宜压在身下。
“你不是说我挤兑你娘家人吗?”他凝视着她的容颜,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身子,心不在焉地道,“万一你跑回娘家哭诉,振兴来找我算帐,我岂不麻烦了!”
所到之处酥酥麻麻又炙热难耐!
“原来,侯爷怕我回娘家,哭诉!”她扭动着身子,轻轻喘息着,语不能成段。
徐令宜在她耳边低声地笑:“所以要把你留下来……”徐徐地进入她的身体,“免得你回去告我的状……”
十一娘眉头微蹙,好一会才舒展开来,却已说不出话。
屋子里响起浅浅的呻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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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娘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徐令宜松了口气,之后果然把时间调整了一下。十一娘也放下心来,待徐令宜比从前又多了两分亲昵。只要徐令宜在家里吃饭,必问一下菜单。有天还叫了竺香几个收拾徐令宜的箱笼。她这才发现徐令宜衣裳很多,但到处都是。不仅半月泮,就是太夫人那里,也有几箱笼。常常是穿了件新衣裳到那边去过夜,第二天换了件旧衣裳回来。又连着几天歇在这边,那新衣裳渐渐忘了,再拿出来,又成了新衣裳。十一娘索兴把他的衣裳全部都整理了一遍,哪几件衣裳放在半月泮,哪几件衣裳放在太夫人那里,哪几件衣裳放在正屋,还放了几件衣裳在文姨娘和乔莲房那里。派了细心的玉梅专司徐令宜的衣物。这样一忙,就到了八月头,送中秋节礼的时候了。
去大觉寺送香油钱的妈妈回来禀道:“杨姨娘如今叫镜空。在主持师傅的院子里负责照顾花木。听说我找镜空师父,那些小尼姑很热心地带我去。她和另一个小尼姑单独住一个房子,坐南朝北,门口种了株碗口大的春椿树,看那日子过得倒挺滋润的。夫人不必担心!”
以她的能力和手段,到哪里都能过上好日子吧!
十一娘笑了笑,让秋雨赏了那妈妈几块碎银子,打发她走了。
过了中秋节,弓弦胡同那边有消息过来,说罗大/奶奶七月十一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来送信的是罗大/奶奶的乳兄杭六的媳妇。
罗振兴来燕京,罗大/奶奶把乳兄杭六和杭九给罗振兴使唤。罗振声夫妻和六姨娘、英娘回余杭后,杭六就接管了弓弦胡同的庶务。
“大哥派谁回余杭送信?”十一娘招了杭六媳妇问话,“我也好给未谋面的侄儿带些东西过去!”杭六媳妇半坐在了炕前的小杌子上,闻言立刻站了起来:“回十一姑奶奶的话。大/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