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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励看着暗暗好笑。
这两人,一个不想和窦阁老议福建的事,一个丢了个土雷就不管了……窦阁老这次想利用这个机会说服梁阁老同意他推荐的甘肃总兵去福建剿倭的事只怕是不成了,自己要不要也上前去凑个热闹呢?
思忖间,有小厮恭敬地隔着帘子禀道:“侯爷,诸位大人,新人的嫁妆送过来了。”
他们当然不会去看嫁妆,小厮们禀一声,是告诉徐令宜晚上的宴请可以开席了。
徐令宜就柔声问谨哥儿:“你要不要去看嫂嫂的嫁妆?”
“我要放爆竹!”谨可儿摇头,“二嫂的嫁妆回来了,大哥也应该回来!了”他从徐令宜的膝头跳下来,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徐令宜,“那我可不可以放爆竹?”
“好啊!”难得儿子不做声忍了这么长时间,徐令宜立刻应允了,“让黄小毛和刘二武带着你去找大哥去!”
“那大哥怎么知道是爹爹让我去放爆竹的呢?”谨哥儿想到之前的遭遇和白总管的话,道,“爹爹要把对牌给我才行!”
徐令宜一愣,随后笑起来。
想必白总管是用对牌做借口挡了谨哥儿放爆竹的请求!
不过,这孩了也忒来事了,吃过一次亏就是再也不上当了。
对牌虽然有用,可那些办事的人也不是只认对牌不认人的事。谨哥儿要是丢了,再铸一个好了!
他笑着让人去取了对牌。
谨哥儿欢欢喜喜地去了内院。
项家的嫁妆都放在新房前的院子里供人观看。
东西并不多,但样式质朴,又都是成套成套的,看上去整齐美观,也颇有气势。
徐嗣勤、徐嗣谆都不在新房。
有小厮道:“大少爷和三少爷去了二少爷的旧居。”
谨哥儿去徐嗣谕那里找人。
红纹看着吓了一大跳,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生怕他把对牌给丢了。
谨哥儿就这样拿着对牌一路晃悠去了外院。
擦身而过的管事、小厮们都神色微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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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谨哥儿的来意后,徐嗣勤、徐嗣谕和徐嗣俭不由面面相觑。
徐嗣俭就笑着弯腰望着谨哥儿:“你这家伙,面子也太大了些。放个爆竹而已,竟然要了四叔的对牌。”
谨哥儿忙辩道:“是白总管说的。要放爆竹,得爹爹的对牌才行!”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徐嗣勤起身告辞:“那我带谨哥儿去放爆竹了。你先歇了吧。明天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要养足精神才是。”
徐嗣谕脸色一红,微赧着送三人出了门。
折回来看见文竹在给他清理东西。
“这些都放在那个雕花木的箱笼里,到时候直接带到乐安去。这些都放在那个红漆描金铁箱笼里,这些都是二少爷惯用的。等二少奶奶进了门,交给二少奶奶贴身的大丫鬟。”一五一十,交待的清清楚楚,生怕丫鬟们弄错了。
心情愉快的徐嗣谕听着不由打趣道:“看样子要迫不及待地把东西都交出去了。”
这几年文竹和墨竹都跟着他东奔西跑的,情愫渐生。只是墨竹要比文竹小三岁,两人又一起服侍着他,瓜田李下,要是有人说一句,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因此一直没敢声张。只等着他成亲,可以做主把身边的丫鬟、小厮配人,就可以让两人结成夫妻了。
“二少爷!”文竹忙上前行礼,脸不禁通红。
徐嗣谕就笑道:“你放心好了。等二少奶奶进了门,我就让她帮你和墨竹做主。”
虽然不应该,可文竹还是忍不住露出欢快的笑容。
徐嗣谕和文竹说话的时候,红纹正站在点春堂旁小院的正房厅堂里。
来恭贺的女眷下午在点春堂听戏,此刻戏散了,都去了花厅坐席。十一娘却在这里和诸位管事的妈妈商定明天娶亲的事。
“……钱粮盆,新娘下轿时用的红毡,撒床的红枣、花生等都准备齐全了。”
十一娘应了声“嗯”。
有管事的妈妈道:“布置喜房的天地桌、神祗、香烛也都准备好了。”
十一娘又“嗯”一声。
有管事的妈妈道:“双朝贺红的菜单也都拟出来了。夫人要不要看看?”
“这件事明天再说。”十一娘道,“今天只说明天的事,明天只说后天的事。”
管事的妈妈恭声应“是”,又有妈妈/的声音响起:“礼堂的礼案、大红缎子喜幛都准备好了。”
禀事、示下的声音此起彼落,没有个消停的时候。
还是等四夫人闲下来了告诉她那几个小厮的事吧
红纹想了想,悄声退出了厅堂,去了新房。
谨可儿和诜哥儿在放烟花。
两个人拍着手,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笑着站在了徐嗣勤和徐嗣俭的身后,就看见徐嗣谆和徐嗣诫走了进来。
“你们两个人去哪里了?”徐嗣俭笑道,“迎了嫁妆进门,我一眨眼就不见了你的人影。”
徐嗣谆笑道:“我去找五弟了——原说好了二嫂的嫁妆进门就喊他来看热闹了,谁知道到处找不到。原来他去了点春堂那边听戏,我们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徐嗣诫有点不好意思:“原来答应了四哥的,谁知道听着听着就忘了。”
徐嗣俭听了笑道:“话该这下你看不成热闹了!”
女方的嫁妆迎进门,在新房的院子里摆出来供男方的三姑六舅观看,到了吉时,再由女方铺床的人帮着搬到亲房里陈设起来,将新房门锁上,到明天新娘子的花轿进了门再打开。
“明天看也是一样。”徐嗣谆安慰着徐嗣诫,问徐嗣勤、徐嗣俭,“吃过饭了没有?”
“吃过了,”徐嗣勤笑道,“在二弟那里吃的。”
大家看谨哥儿放烟花,说笑了一阵,看着天色不早,各自散了。
十一娘还没有回来,红纹哄着谨哥儿歇下。到了亥初,十一娘回来了。刚亲了谨哥儿两下,徐令宜过来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
“这小家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徐令宜坐在床边帮儿子掖了掖被角。
“出了什么事?”十一娘坐在了炕边的太师椅上。
红纹见两人一副谈心的模样儿,只好退了下去。
徐令宜把下午发生的事告诉了十一娘:“……胆大、心细不说,做事情还能锲而不舍,这是最难能可贵的了!”
十一娘失笑:“要是读书的时候也有这样的精神就好了!”
“放心吧!”徐令宜非常的有信心,“做事即做人,谨哥儿到时候一定能好好读书的。”
两个人坐在谨哥儿的床边说了半天的话,都有些累了,这才回内室歇了。
第二天天刚亮又起床。
十一娘陪着徐家请的全福人到新房去把被褥、桌子都象征性地整理了一遍,然后点了长命灯。来恭的女眷们到了,她又赶到小厅那边去。
一整天忙像陀螺似的,好不容易到了下午申正,钦天监算好的发轿吉时,秋雨匆匆赶了过来:“四夫人,不好了,不知道为什么,太夫人发起五少爷的脾气来,还让杜妈妈把人送到了正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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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一十一章 喧阗(下)
十一娘急步去了正屋。
杜妈妈还没有走:“我那边还招待着几位夫人的随身妈妈,太夫人的意思是让我把人送过来就折回去,可我想四夫人一定有话问要我,就厚颜留了下来。”
“妈妈说哪里话。”十一娘请杜妈妈到内室说话,“妈妈这是体恤我带着几个孩子不容易。这点好歹我还是知道的。”一边说,一边和杜妈妈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
秋雨上了茶,轻手轻脚地帮她们掩了槅扇。
杜妈妈身子微倾,低声道:“昨天和今天五少爷都在点春堂那边听戏。特别是今天,一边听,还一边跟着打拍子。把几位夫人都逗乐了。梁阁老的夫人更是打趣说,这孩子怎么不像侯爷像五爷。”
十一娘心里“咯噔”一下。
当年的事虽然被压了下去,可徐嗣诫却是被柳家养到了三岁才抱回来。以柳蕙芳的为人,柳家交际圈里肯定有人知道或是听说过徐嗣诫的身世。她阻止徐嗣诫学习戏曲,就是不希望他和戏曲界的人有过深的交情,从而知道了当年的过往——生母早逝,生父不认,舅舅把他当成勒索生父的筹码,被伯父抱养……随便哪一件都让人伤心,何况这么多事全搅在一起,对徐嗣诫的伤害太大了。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种幸福。
她不由低声道:“其他几位夫人怎么说?”
“黄夫人几位,自然不好说什么。窦阁老的夫人就问五少爷,听不听得懂?又问知不知道唱得些什么?五少爷红着脸点头,把戏台上唱了些什么一五一十地讲给窦阁老的夫人听。窦阁老的夫人听了啧啧称奇,直夸五少爷聪明。五少爷在那里腼腆地笑,模样十分好看。”杜妈妈说着,长长地透了口气,“陈侍郎的夫人稀罕得不得了,把五少爷叫过去,推了五少爷的手问,平时都读了些什么书,在家里做些什么,是不是常常陪着祖母听戏之类的话。五少爷就说自己刚读完了《幼学》,正准备学《论语》,平时在家里要练习写大字,吹笛子,弹琴,做紫砂壶,并不常常陪着太夫人听戏。陈侍郎的夫人听了更是稀奇,问他怎么听得懂台上唱什么。五少爷说,他也不知道,反正他一听就懂。陈侍郎的夫人听了呵呵地笑,对太夫人说,你们家要出个大家了。又问五少爷,会不会唱。五少爷就把刚才听到的学了两句。”
说到这里,杜妈妈对着十一娘露出苦涩的笑容。
“我虽然是个外行,可也听得出来,五少爷虽然唱得比台上小联珠气息柔弱,却正字音圆,腔调端秀,一派大家磊落之气,比那个小联珠高出不止一筹。别说是屋里的几位夫人了,就是在厅外侯着等赏的小联珠等人都惊呆了。”
这算不算是一举成名了呢!
十一娘也苦笑:“所以太夫人就让妈妈把人送过来了!”
“晚上不是德音班的人唱戏吗!”杜妈妈点头,声音压得如同蚊蚋,“那柳蕙芳,就是唱戈阳腔。而且还是名震燕京的角。”
那就更要回避了。
十一娘点头:“我知道了!”
杜妈妈舒了口气:“太夫人也知道四夫人为难,可她老人家那边的客人太多,能避一避还是避一避的好。”说完,站起身来,“那我就先过去了。四夫人要是有什么事,差人去吩咐一声就是了。”
十一娘笑着点头,送杜妈妈到了门口。
事情比她想像的还要棘手。
如果告诉徐嗣诫太夫人送他回来的理由,就得把他的身世告诉他,此时这样做,显然是不明智的。
没有人能在知道了自己有那样的身世后不伤心难过,在这个宾客云集的时候,一个不慎,恐怕会引来更多的蜚短流长,到时候他们想把这件事压下去恐怕都不太可能了。那对徐嗣诫的打击太大了。
可如果不告诉他,势必又要找一些理由。
一个谎言通常要更多的谎言去掩饰。
想到这里,十一娘心里有些烦躁。
她围着宽阔厅堂走了半天,等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这才问秋雨:“五少爷呢?”
秋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十一娘这样的苦恼,她也有些担心。
指了指东稍间,她轻声道:“我把五少爷安置在了那里!”
十一娘去了东稍间。
徐嗣诫一个人垂头含胸地坐在临窗大案前的太师椅上,脚尖在青石砖铺成的地面打着圈儿。
听到动静,他立刻抬起头来,眼底闪过如幼兽般惶恐不安的神色。
“母亲!”见是十一娘,他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跳下太师椅就奔了过来,却在离十一娘五步远的距离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母亲,”徐嗣诫目光复杂地望着十一娘,“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脸上露出愧疚之色。
被杜妈妈这样送了回来,自然是做错了事。可到底做错了什么,他恐怕完全不明白。
十一娘看着有点心酸,上前搂了徐嗣诫:“以后可不再这样了——只顾着自己去听戏,也不管弟弟妹妹在干什么?”
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借口!
徐嗣诫脸涨得通红:“我……!又露出几分怯意,犹犹豫豫地问,“祖母,会不会责怪母亲?”
他认为自己做错了,怕她受了牵连,所以才这样愧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