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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秀讨喜的相貌,以及娇小纤瘦的外形。
这几年来,青梅的外形一点儿都没改变,仍然是她们初识时二十二岁的俏模
样。虽然欧阳宁馨知道,她的一生鲜少有清纯娇俏的时刻。
好快,六年过去了。
她就像一只变色龙,不仅外形随著各种任务的易容而改变,心性上也从来让
人捉摸不定。
这样百转千折的一个人,却有著古老的忠诚感——对韩伟格。
以前欧阳宁馨曾磨著老公说说他手下大将的来历。
刀青梅是韩伟格从人口贩子手中带回来的小女孩,当时她才八、九岁而已,
他只觉得养个小女娃儿在身边也挺有趣,跟养只猫养只狗一样,倒没想到日後
多了一名忠心耿耿的手下。
也就因为丈夫的一个动念,青梅的眼中再无第二个主子。
但在她心里,韩伟格是个亦师亦主、亦父亦兄的混和体,是让她付出生命都
在所不惜的存在。
欧阳宁馨常想,若不是因为韩伟格爱上自己,青梅大概也不会轻易接受她吧?
这对主仆有著一样的气息——亲情、常理这些世俗价值在他们眼中恍若无物,
要得到他们接纳,必须有特殊的原因才行。而,一旦被接受了,就是生生世世
的事。
所以韩伟格爱她,才连带爱她生的三个孩子,而刀青梅因为主公爱她,才连
带衷心接受她成为另一个誓死效忠的对象。
然後六年过去了……
虽然所有人都不曾想过未来这件事,但欧阳宁馨自认为她是整个韩氏阵营里
最接近「平凡正常普通人」的奇特人种,所以,她总会多事地考虑到,是不是
该为青梅多做一点什么?
是不是该让她知道属於女人的那份平凡幸福……
「小姐,你干嘛这样看我?」刀青梅被她温柔的眼神盯得毛毛的。
「没事,韩有事找你。」欧阳宁馨叹口气。
「噢,我马上去,那个……」她垂涎地看著女主人手中的小刀。
「没收!小克,快回房间去午睡。」女主人瞪了两只毛毛虫一眼。
等她走远一些,刀青梅偷偷推小男孩一下。
「没关系,等会儿姨教你怎样拆卸手枪……」
「我听到了!」
哗!母鲨鱼杀回来了!刀青梅忙不迭逃走。
「我忙!我马上去!小姐,你不要再唠叨了!」
这世界上能让布雷德落荒而逃的人,真的不多呀——
「奇塔的秘书是我亲自审问的,撑了十六个小时之後,他总算招了。」
书房中的气氛极为闲散,甚至可说是慵懒的。
橡木办公桌後头,俊美异常的韩伟格陷进皮椅里,长指在小腹悠然交叠成尖
塔状。他的安全首脑——里那,坐在对面的另一张座椅,稳定地做著报告。
流光洒入,投射在里那黝黑的五官上。这是一张属於中东人特有的长形脸孔,
两眉中间有一道经年累月形成的深刻直线,让他更显得冷肃难亲近。
他绝对不英俊,甚至谈不上好看,铁塔似的身材和终年难得露出一丝笑容的
脸庞,只平添了一股生人回避的凛冽气息。
他的年龄介於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全赖当日的心情而定。他心情好的时候
看起来就往三字头靠,心情坏的时候甚至有可能破五字头。而所谓的「心情好」,
也不过就是他除了公事以外会多说那么几句话而已。
大多数时候,里那能用一个字回答的问题绝对不浪费第二个字,能够用点头
和摇头回应的问题就绝对不开口;如果问话的人跟他隔个五步远,他大哥索性
直接走掉装作没听到,连点头摇头的工夫都省了。
事实上,整个韩氏阵营的人,除了韩伟格,大概没有人知道这位安全首脑究
竟几多岁了,来自何处,一如没有太多人知道布雷德的底细。
对所有人而言,从知道韩伟格的那一刻开始,他身边就有这两名大将,照理
说他们俩应该相亲相爱,充满革命情感的,可是却很诡异地看彼此不太顺眼。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以他的地位并无法知道那批武器会运往何处,目前
显然还是必须从叶撒尔族那里下手。」里那面无表情地简报著。
咻,砰通!
「奇塔自己怎么说?」韩伟格浅淡而徐缓地询问。
咻!砰通!
「他没有机会说太多话。」
咻!砰通!
「为什么?」
咻——噗!
男人终於忍无可忍,一把接住凌空飞过来的纸团。
射纸团的人仿佛嫌虎须捋得不够,把橡皮筋往身旁小几上一甩,很不给面子
的当著他打了一个大呵欠。
夏日炎炎正好眠哪……
「很抱歉这些关於中东地区军事及安全的议题让你感到无趣了。」里那严峻
的嘴角抿了一抿。
他脚边的字纸篓里已经堆满了,更不用提故意没射进去的!这些全落在他的
腿上、身上、脚上,堆了他一身的纸弹。
人的忍耐绝对有限度——而他对这个叫布雷德的家伙,向来就没有太多容忍
性。
「怎么?你们讲完了吗?」她从躺椅上坐起来,伸个懒腰,优游自在得很。
「韩先生想知道关於奇塔的事。」里那冷冽的视线收回报告上。
「噢,他死了。」布雷德摊摊手。
「……」
「为什么把奇塔弄死了?」主子啜一口从老婆娘家寄来的包种茶。
「我又不知道他这么不经杀,随便划一刀他就死了。」
「一刀直划喉管,很难有人不死吧?」里那冷笑一声。
「喂,阿伯,你很喜欢扯我後腿喔!」
阿伯?里那轻哼一声转开视线。这家伙自己捅出来的楼子自己解决,他没有
帮腔的义务。
「而且,谁说划喉管一定会立刻死?你也太瞧不起我的手段了。」布雷德轻
快地跳下躺椅,踅到他面前,也没见她有什么大动作,眼前寒芒一闪,指间已
然多了一根五寸长、只比发丝粗一些的银针。「哪,这个地方是颈动脉,我只
要从这个地方轻轻一针戳进去,针头戳进气管里,却不刺破,然後,我这样轻
轻左右晃一下,里面的伤口就会比外面的伤口大一点点,接著,毛细现象会让
颈动脉的血顺著针头流进气管里,犯人不会立刻大量失血,只会一点一滴,一
点一滴让血液流进肺叶,最後活活被自己的血呛死,够漂亮吧?」
「走开。」
里那皱著眉,把脖子上比来比去的手挥开。
纤手改摸为抓,直扑他喉管要害。里那冷挑一下嘴角,也不回手救援,另一
手直接袭向她面门。
他身高一九五,体重近百公斤,拳势连虎狼都难撄其锋,但堂堂布雷德会甘
心被逼退吗?
当然不。
她跳开的时候顺手揪住他的前襟。撕——
「哈哈哈,我赢了,我赢了!」
「幼稚!」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闹。」韩伟格出声。
这种斥喝小孩的口吻赢得里那一个抗议的眼神。
布雷德皮皮地瘫回老位子。
「反正下次你们不想谁死,先跟我说清楚,不要等我动手了才跑进来吼一句
:「韩先生要留活……啊?已经杀了?」」最後那句模仿得唯妙唯肖,如果闭
著眼睛听,简直像里那亲口说的一样。
啪嚓,握在本尊手中的笔阵亡成两截。
韩伟格揉著眉角,叹了口气,并且强迫自己不要扬起嘴角。这种猫逗雄狮的
画面,是他生活里少见的乐趣之一。
「好吧,看来还是得从叶撒尔族下手,这件事就交给你们了。」
「我会亲自出马。」里那的眉头纠得像包子。
「我要你们两个一起去。」
「不好吧?」布雷德很难得地跟死对头站同一边。她和里那随时有一个人留
在韩氏夫妇身旁保护,这是不成文的默契。
「我有预感,这批武器的来历没有那么单纯。你们两个人都去,我才放心。」
韩伟格深思的眸瞟向落地窗外的景致。
自从中东地区爆发战争之後,「武器」与「秘密基地」这两个词突然变成让
人高度警觉的热门诃汇。
无论那自封为「正义之师」的一方用多少美丽的藉口来掩饰自己的侵略行为,
他们在中东地区找不到所谓的「秘密军事基地」却是不争的事实。
本来这件事和韩伟格是没有关系的,毕竟伊国离他家门口还远得很。
结果他有一天收到一封未署名的邮件。邮件里也很简单,就一张照片而已。
照片的背景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看起来有点眼熟,但无法确认方位,照片里
有两个人,其中之一背对著镜头,另一名,他们一看就认出是叶撒尔族长的侄
子,阿尔盖。
而,照片背景,那一大排精密武器让人看了不得不留上心——光从看得到的
部分判断,就包括了极为特殊的新型手榴弹、迫击炮、高科技雷射枪与炸弹。
有些武器甚至只在情报上搜集过资料而已,第一次看见实物的影像。
接著,土耳其边界又发生了一件爆炸案。
基本上,谁想在边界屠杀谁依然不关他的事,可是,那颗炸弹用得有点门道。
那颗炸弹并不是土制炸弹,也不是土耳其军方流出来的武器。里那率人亲自
勘验的结果,发现那颗威力惊人的炸弹,原形只有一个巴掌大小。
事实上,那张照片的角落里,就有几颗这种新开发的炸弹入镜。
有人在韩伟格不知道的情况下,运了一批武器进阿拉伯沙漠避风头,并且不
介意使用它,而且韩氏滴水不露的情报网里,没有任何关於这批武器的资料。
於是,韩伟格认为,清理门户的时候到了。
「让那个劳碌命出去跑就好,我在家乘凉。」布雷德笑嘻嘻的。
「你也去。」韩伟格淡淡的说。
「我一走掉,你出去喝花酒就没人帮你掩护了。」
「……我相信我非常能够自制。」
「到时候被夫人抓包不要怪我哦!」
「……我相信我不至於有任何怕她抓到的痛处。」
「藏得这么好?」
「……我相信我娶了她这几年来一直都还算规矩。」
「哈!」
「……」
这次轮到里那将视线转到窗外,以免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当这把「刀」招惹
的对象不是他时,其实看戏真的挺有趣的!
唔,莫非这也是韩先生一直以来的心情?
「好吧好吧,你要我去我就去,不过换个伴成不成?跟这只闷葫芦一起出任
务,我就算不被他闷死,也会无聊到乾脆送到敌人手中自愿让他们杀死。」布
雷德垮下俏脸。
韩伟格挑了一下眉。没得商量!
「好吧,随便你们。」她跳起来走出书房外。「姓里的,我警告你,你出了
门若还一天到晚扯我後腿,本姑娘活活整死你。」
他不姓里!
里那看都不看一眼飙出去的俏丽身影。
书房里安静了一会儿。
「有时候,你得对她强硬一点。」半晌,韩伟格悠然地说。
「韩先生,相信我,管教布雷德绝对不是我的工作。」他坚定道。
「是吗?」
韩伟格眼中罕得的出现一丝幽默。
但愿如此。
「沙漠狂风——吹不止息——」
「……」
「夜鹰呼啸——生生不息——」
「我心壮志——气势凌云——」
「住口!」
「干嘛?我连唱歌都不行?」
里那用力深呼吸。
夜已经深了。
夜里的沙漠比较适合赶路,所以他们傍晚带著简单的行李从韩氏绿洲出发。
这一路下来,他发誓他很努力在忍。
布雷德故意将骆驼骑到他面前,往他脸上踢沙的时候,他只是驱策自己的坐
骑避开;她故意落後到他後方,放任自己的骆驼咬他坐骑的尾巴时,他控稳打
颠的马再度闪开。
她咕噜著无聊他不理,她边走边打瞌睡他也没意见。
但是唱歌?
唱歌就太过分了!
他凌厉地射向身旁那位全身包得紧紧、肤色深暗、满脸皱纹,甚至散发出沙
漠人特有体味的「矮小老头子」。
「等哪天你恢复了原来的声音,要唱再唱!」她以为现在装的那副破锣嗓,
唱歌能听吗?
「原来你那么欣赏我以前美妙的嗓音啊!」矮老头子粗嗄地取笑他。
算了!他纵马往前骑出去。
溶溶明月飘洒在他宽得不可思议的肩膀上,犹如一座撼不动的城池。
想到这座城池随便被她撩拨几下就蹦蹦跳,感觉真爽!
布雷德拉高遮面的头巾,一边暗笑一边骑到他身旁。骆驼比马高很多,但他
又比她高很多,所以她不需要太低头就能迎上他的视线。
「喂,阿伯,你干嘛这么讨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