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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采所有哲学着作合集-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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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象。在他们的思想和他们的性格中贯穿着严格的必然性。他们没有任何常规可循,因为当时哲学和学术都不成其为专业。他们都处在卓绝的孤独中,当时就只有他们仅仅为了认知而生活。他们都拥有古代人那种独具德性的力量,借此他们胜过一切后人,这种力量推动他们发现他们自己的形式,并通过变形进一步塑造使之达至为微妙且至具可能性。他们遇不到任何现成的模式可助他们一臂之力,以减轻他们的困难。所以,他们就共同构成了叔本华(十九世纪德国哲学家Schopenhauer)所称的,与所谓〃学者共和国〃相对立的〃天才共和国〃:一个巨人越过岁月的鸿沟向另一个巨人发出呼唤,不理睬在他们脚下爬行的侏儒的放肆喧嚣,延续着崇高的精神对话。
  关于这场崇高的精神对话,我准备讲一点我们现代的重听症也许能够从中听懂的东西,其数量当然微乎其微。在我看来,从泰勒斯到苏格拉底,这些古代哲人在这场对话中已经触及了我们要考察的构成典型希腊精神的一切东西,尽管是在最概括的形式中触及的。在他们的对话中,就象在他们的个性中一样,他们也表现了希腊创造力的伟大特征,而整部希腊史乃是这些特征的朦胧印迹,是它们的含糊不清的摹本。如果我们正确地解释希腊民族的全部生活,我们最终会发现同一个形象的反映,这就是希腊民族的最高天才身上闪射着的异彩。希腊土地上最早的哲学经验,即对〃七哲人〃的赞许,已经给希腊人的形象构画了令人难忘的清晰轮廓。其他民族出圣徒,希腊出哲人。
  有人说得对,要给一个民族定性,与其看它有些什么伟大人物,不如看它是以什么方式认定和推尊这些伟大人物的。在别的时代、别的地方,哲学家是处在最敌对环境中的偶然的、孤独的漫游者,他们不是隐伏潜行,就得起而抗争。只有在希腊人那里,哲学家才不是偶然的。他们出现在公元前六至五世纪,被世俗化的巨大危险和诱惑所包围,仿佛迈着庄重的步伐走出特罗弗纽斯洞穴,进入希腊殖民地的繁荣、贪婪、奢华和纵欲之中。我们或许忖测,当是时他们是作为警告者来临的,他们所怀抱的,正是悲剧在当时为之诞生的那同一个目的,也是俄耳浦斯秘仪在其祭礼的怪诞象形文字中所暗示的那同一个目的。这些哲学家对于生命和存在所作的判断,其内涵要比任何一个现代所作的判断多得多,因为他们面对着一种完满的生命,他们不象我们这样,思想家的情感被追求生命的自由、美、伟大的愿望与求索真理(它只问:生命究竟有何价值?)的冲动二者之间的分裂弄得迷离失措。
  对于哲学家在一种风格统一的真切的文化内所要完成的任务,由于我们不具备这样的文化,因而从我们的处境和经验出发是无法猜度的。只有一种象希腊文化那样的文化,才能回答这个哲学家任务的问题,只有它才能象我说过的那样为哲学辩护,因为只有它才懂得并且能够证明,哲学家为何和如何不是一个偶然的、随意的、萍踪无定的漫游者。有一种铁的必然性把哲学家维系在真正的文化上。
  然而,倘若这种文化不是现成的,那又如何呢?那么哲学家就是一颗吉凶未卜、令人惊恐的彗星。在幸运的情形下,他也许能象太阳系的一颗明星发光。只有在希腊人那里,他才不是彗星;所以——希腊人能够为哲学家辩护。


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
二 HELLAS 600-400B.C 古哲群像

2.1 〃前柏拉图〃古哲群像
  根据上述考察,如果我把柏拉图(古希腊哲学巨匠Plato)之前的哲学家看作一个统一的群体,并且打算在这部著作里对他们作专门论述,这应当可以被心平气和地接受了。柏拉图开始了某种全新的东西;或者,可以同样正确地说,柏拉图以来的哲学家,较诸从泰勒斯到苏格拉底的那个〃天才共和国〃,是缺乏了某种本质的东西。谁若心怀妒意,他在表达自己对于那些古代大师的想法时,不妨称他们为片面的人,而称以柏拉图为首的他们的不肖子孙为多面的人。但把后者理解为哲学上的混合性格,把前者理解为纯粹的典型,也许更加公平合理。柏拉图本人是最早一个杰出的混合性格,无论在他的哲学中,还是在他的个性中,这种性格都表现得同样充分。他的〃理念论〃结合了苏格拉底、毕达哥拉斯和赫拉克利特的因素,所以不是一种纯粹哲学类型的体现。作为一个人,柏拉图也混合了这三个人的特征,兼有赫拉克利特的帝王式的孤僻和知足,毕达哥拉斯的抑郁的恻隐之心和立法癖好,辩证法大师苏格拉底的谙熟人心。所有后来的哲学家都是这样的混合性格;他们身上即使冒出某种片面的东西,例如在犬儒学派(以冷嘲热讽态度看待一切的Cynics)身上,那也不是典型,而是一种讽刺。更重要得多的是,他们是宗派的建立者,他们所建立的宗派全都与希腊文化及其迄今为止的统一风格相对立。他们按照自己的方式寻求拯救,然而只是为了个别人,或者,最多只是为了朋友和门徒的小圈子。古代哲学家的活动却是为了整体的康复和净化,尽管这在他们是无意识的。希腊文化的有力进程要畅通无阻,它的前进路上的可怕险情要排除,这时,哲学家守卫着自己的家园。但其后,自柏拉图以来,哲学家却遭流放,背离了自己的父母之邦。
2.2 缀残篇,想见古哲人
  那些古代哲学大师的著作流传到我们手中,只剩下如此可怜的残篇,所有完整的作品均已散失,这是一个真正的不幸。由于作品的散失,我们不由自主地用错误的标准来衡量这些大师。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与柏拉图并称的古希腊哲人Aristotle)的著作从来不乏评论者和抄写者,这样一个纯属偶然的事实使我们先入为主地倾向于这些后来者。有些人认为书籍有它的命数,有所谓〃书的命运〃(fatum libellorum)。要是如此,这命数想必是充满恶意的,它竟认为最好从我们手中夺走赫拉克利特,夺走恩培多克勒的奇妙诗篇、德谟克利特的作品(古人把他和柏拉图并提,他在创造力方面还要高出柏拉图一筹),而作为替代,却把斯多噶派(主张禁欲并接受宿命的Stoics)、伊壁鸠鲁派(追求俗世的自由与欢乐的Epicureans)和西塞罗(古罗马作家Cicero)塞给我们。似乎,希腊思想及其文字表述的最辉煌部分多半是要失落的。对于这样的一种命运我们或不会感到惊讶:我们也许记得埃里金纳(九世纪神学家Scotus Erigena)或者帕斯卡尔(十七世纪法国哲学家Pascal)的厄运;我们或许只要想一想甚至在开明的本世纪,叔本华(十九世纪德国哲学家Schopenhauer)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第一版也不得不作为废纸售卖。
  如果有人要为这类事情设定一种特有的宿命力量,那么他可以这样做,并且和歌德一同说:〃不要对平庸与卑下的有所抱怨;因为不管人们对你怎么说,平庸与卑下的终归是到处握据要津的。〃尤其可以肯定的是,其所握据的要比真理的力量强大。人类难得产生一本好书,书中自由无畏地奏响真理的战歌和哲学英雄主义之歌。然而,这本书是百年长存,还是化作尘土,往往取决于微不足道的机遇,象头脑的突然发昏,或是迷信的骚动和厌恶,最后,还取决于那些负责抄写的懒惰的或是痉挛的手指,甚至取决于蠹虫和雨天。
  但是,让我们不要抱怨,且让我们紧记哈曼(J.G.Hamann,1730…1788)针对那些为佚著悲叹的学者们而发的搪塞安慰之语:〃有个艺人用扁豆穿针眼,一桶扁豆不够他练习他所获得的技艺吗?这个问题可以向所有学者提出,他们在使用古人著作方面,并不比那个艺人使用扁豆来得高明。〃
  在我们的场合还可以补充说,我们的所需并不超过实际流传下来的文字、轶事、年代,我们甚至只需要少得多的材料就可以确证希腊人果曾为哲学辩护这个一般论点了。
2.3 一代的文化与哲学
  一个时代,如果它苦于只有所谓普及教育,却没有文化,即没有贯穿其生命的统一风格,那么,它就根本不会懂得拿哲学来做什么正确的事。当哲学被真理的守护神本身在大街和市场上宣告出来的时候,就尤其如此。在这样一个时代,哲学毋宁说始终只是孤独的散步者的学术自白,是个别人的侥幸的战利品,是隐居的密室,或者是老态龙钟的学者与稚子之间无害的唠叨。没有人敢于身体力行哲学的法则,没有人怀着一种单纯的男子气的忠诚以哲学方式生活,这种诚曾迫使古人——不管他身在何处,不管他从事着什么——一旦向廊柱宣誓效忠,就作为斯多噶派(廊柱学派)行动。
  整个现代哲学思考,都是政治性的和警察式的,都被政府、教会、学院、习俗、时尚以及人的怯懦束缚在学术的表面,始终停留在叹息〃但愿如何如何〃或者认识〃从前如何如何〃上。哲学不具备其本身的权利,所以,现代人只要有点儿勇气和良心,就应当扬弃它,用类似于柏拉图把悲剧诗人驱逐出他的理想国时所使用的语言放逐它;不过,对此它还可以有一个反驳,就象那些悲剧诗人对于柏拉图还可以有一个反驳一样。
  如果逼它说话,它也许会说:〃可怜的民族!倘若我在你们中间就象一个女巫似地四处游荡,不得不乔装躲藏,仿佛我是个罪人而你们是我的法官,这难道是我的责任?看一看我的姐妹——艺术——吧!她的处境和我一样,我们都被放逐于野蛮人中间,自救无望。诚然,在这里我们没有任何正当权利,可是,将要把权利归还给我们的法官,他也要审判你们,他将对你们说:〃你们首先必须有一种文化,然后才会体会到哲学能做些什么,并要做些什么。〃 


希腊悲剧时代的哲学
三 THALES 〃哲学之父〃泰勒斯

3.1 〃一切是一〃的直观
  希腊哲学似乎是从一个荒谬的念头开始的,它始自这个命题:水是万物的本原和母腹。真的有必要重视和认真对待这个命题吗?是的,有三个理由:第一,因为这个命题就事物本原问题表达了某种看法;第二,因为它的这种表达并非比喻或寓言;最后,第三,因为其中包含着——尽管是萌芽状态的——〃一切是一〃这个思想。上述第一个理由尚使得泰勒斯(被誉为古希腊〃哲学之父〃的Thales)与信教和迷信的人为伍;但第二个理由却把他同这些人区分了开来,表明了他是个自然科学家;而由于第三个理由,泰勒斯就有资格被看作最早的希腊哲学家。
  如果泰勒斯说地由水变来,那么我们只是有了一个科学假设,一个错误的、然而难以反驳的假设。可是,他已经超越了科学假设。在借助这个水的假设以表达他的统一观念时,泰勒斯并非克服了、而至多是跃过了当时物理认识的低水准。泰勒斯用经验方式观察水——更确切地说,湿气——的发生和变化,这种观察那样可怜而又杂乱,它不能允许乃至诱导作出如此重大的一般推论。这样推论的动力乃是一个形而上学信念,其根源深藏在某种神秘直觉之中。我们在一切哲学家身上,在他们为了更好地表达它而作的不屈不挠的努力中,都可以发现这种信念,它就是〃一切是一〃的命题。
  值得注意的是,这样一个信念多么有力地支配着一切经验。正是从泰勒斯身上,我们可以明白,哲学如何总是——当它一心奔赴那魔术般吸引着它的目标时——要越过一切经验的樊篱。它利用容易到手的支撑物,希望和预感都加快了它的步伐。思虑缜密的知性却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寻觅更好的支撑物,也想到达充满灵性的伙伴业已到达的那诱人目标。我们好象看到两个旅行者,他们站在一条卷着石块滚滚向前的湍急的林中溪流旁。其中一人踩着那些石块不断跳跃,不在乎石块在他身后突然掉入深渊,终于矫健地越过了溪流。另一人却始终绝望地站在那里,他首先要替自己建造足以承受他那谨慎沉重的步伐的基础,有时做不到这一点,就没有一个神灵能够帮助他渡河。
  那么,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得哲学思维如此快速地达到其目的?它同从事计算和量度的思维的区别难道仅仅在于它能迅速飞越较大空间?不,因为使它腾飞的是一种异样的、非逻辑的力量——想象。它乘着想象的翅膀从一种可能性飞向另一种可能性,这些可能性暂时作为它的驻足点,有时它在飞行中也会抓着这样的停驻点。一种天才的预感给它指示出这些踏脚石;想象老远就猜中,可确认的依据点就在这里。能够闪电般地捕获和照亮可资类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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