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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许多年以后,已经坐上西辽帝国皇帝宝座的耶律大石回忆起当年他违禁参加科考的事,仍觉惊心动魂。无可否认的是,他的人生之舟也因那次违禁科考被推上峰谷浪尖。
那确实是一次不同寻常的科举考试。
身穿不太合体的汉族服装的耶律大石迈着有几分踉跄的步子向考场走去时,内心产生一种慷慨赴死的悲壮。他确实在干着一件前人未曾敢干过的事情——违禁科考。按大辽国历律,契丹族人是不允许参加科举考试的。尤其是契丹贵族,更不允许参加科考。大辽国朝廷的科举考试,似乎只为笼络汉族人心,效仿唐、宋朝廷选拔汉族人才而设立的。
29岁的耶律大石参加这次科举考试,是下定必胜必死决心的。他把自己个人的命运,与在他看来已经风雨飘摇的大辽国命运紧紧捆在一起。
越是接近考场,耶律大石怦怦乱跳的心反而趋于平静了。当他把写着“石重德”三个字的证明文书交给考场门口的守门军校时,他波动的心情彻底安静下来。
矮小粗壮的守门军校看一眼证明文书,又看一眼耶律大石,举起手中的皮鞭指着对面墙上用契丹、汉两种文字书写的科考禁律用汉话对他说:“看清楚了,契丹族人,商贾、医、卜、屠贩、奴隶、悖父母者或犯事逃亡者,一律不许参加考试!”
耶律大石点头说:“明白。”
守门军校突然用契丹话大声说:“今年大辽国省试总监考官萧奉先大人吩咐,为体现大辽国各族人种平等,尤其为汉族士人多提供进身机会,我契丹族人,尤其契丹皇族,一律不许参加科考,违者按犯上罪论!”
耶律大石刚想点头说听明白了,突然转念一想,他为什么改用契丹语说话?就在耶律大石一愣神的功夫,矮粗的守门军校满意地点点头。耶律大石一下子明白了,守门军校是在试探他是否懂契丹语。耶律大石心里轻蔑地笑一下,雕虫小技!傻瓜都知道,经过近二百年的民族融合,到了辽末天祚帝朝,大辽国的契丹人十有*精通汉语,而汉人当中,十个人里有十人懂契丹话。
矮粗的守门军校拿着耶律大石的证明文书还在左看右看,没有放行的意思。耶律大石明白,把手伸进衣兜儿里准备掏钱。突然,不远处另一个考场入口处发生骚乱,一个守门军校大声叫嚷:“这有一个契丹族违禁参考者!”。趁着矮粗的守门军校注意力转移的功夫,耶律大石把抓在手里的10个天庆元宝换成5个,然后掏出来塞进守门军校的手里。守门军校用粗蓝笔在耶律大石的证明文书上画上一笔说:“通过!”
耶律大石快步走向考场,听到身后的守门军校嘴里嘀咕道:“小器鬼,5个钱还不够军爷喝壶茶的。你小子还想金榜题命,做你娘的美梦去吧!”
第2节
考场内的气氛比外面还要紧张。
一名身穿文官服的老年考场监考官高高地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他面前的桌上放着一块很大的木牌,上面写着:考场监考官:同知北院枢密事萧得里底。耶律大石听说过这人,是大辽国有名的奸滑老臣,又是大奸臣——当朝北院枢密使萧奉先的叔叔。四名挎腰刀的军校气势汹汹地站在考场的四个角落。先耶律大石一步进考场的举子们鸦雀无声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静静等待监考官出示考试题目。
耶律大石找到桌上写着“石重德”三个毛笔字的座位刚要坐下,他身后很远座位上一名举子突然扔过来一团纸打他一下。耶律大石奇怪谁这么心大,在这么严肃的场合还跟他开玩笑。他禁不住回头瞅一眼,这一瞅不要紧,惊得他双眼大大地睁开,嘴巴大大地张开,差一点就喊出声来——他读中京国子监时的同窗骄儿竟然坐在他的身后。骄儿身穿一件汉族富家子弟常穿的白色长袍,悠然自得地坐在那儿,手中还摇着一把锦扇,故意把五官挤在一块儿冲他做鬼脸。耶律大石也想冲骄儿笑一下,却连笑的表情也没做出来。
耶律大石坐在座位上往外掏笔墨纸砚时想:骄儿这小子胆够肥的,同样是契丹族,同样是来违禁科考,我慌得心里像钻进老鼠,心慌意乱的。这小子却像在自家后花园里逮麻雀,悠然自得不说,还有闲心开玩笑。眼瞅着大辽国世道将乱,说不定这小子就是块成大事的坯子。据说汉高祖刘邦,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本来身无分文的他,到未来的老丈人吕公家做客,对担任司仪的萧何说:“我出贺钱一万!”吕公听说赶忙出来迎接,一见刘邦器宇轩昂,与众不同,就非常喜欢,请入上席就坐。这次刘邦不但白吃一顿饭,酒足饭饱之后,吕公又将他盛情留下,提出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为妻。 刘邦就是靠着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儿,竟然打下大汉400年江山。吕氏女后来也成为历史上有名的吕后。看来,自己要想将来宏图大展,最紧要的还是锻炼心性,真正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监考官最后一遍核对考生名字,骄儿应考的名字是“骄男”。监考官叫一声“骄男”,骄儿用他那半男半女的声音慵懒地回一声“有”。这声音耶律大石听习惯了感觉不到什么,考场上的其他考生听起来却感觉有些滑稽,好像骄儿在故做嗲声出洋相,举子们发出一阵哄笑声。甚至连考场四个墙角的带刀军校都忍不住笑似的。
耶律大石心里一阵紧张,怕骄儿的声音引起老监考官注意,发现他是违禁科考,把骄儿给揪出来。再拔出萝卜带出泥,把自己也给抖落出来,那样的话,他筹划多年的这次壮举就将付之东流,稍带着他的全部计划也将被打乱。
所幸监考官并没注意骄儿,他只是威严地扫一眼考场,中气十足地喊一声“肃静”。考场上重又噤若寒蝉。
监考官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铅封的装有考试题目的鹿皮档案袋。
大辽国科考分三科:诗赋为正科,法律为杂科,技艺类为贤良科。考试后根据应试成绩分甲、乙、丙三级。第一名为进士甲科。
耶律大石决心违禁参加科考的时候,报的是法律杂科,他想精学辽朝、宋朝及历代王朝法律,将来走上仕途之后,凭借自己的能力出将入相,辅佐当今圣上依法治国,达到天下大治的目的。但自从大辽国天祚帝耶律延禧即位以来,大辽国的世道人心让人越来越不容乐观,他以往精学法律走上仕途依法治国的愿望也渐渐淡漠,取而代之的是借助科考达到一鸣惊人的目的。
监考官给出的第一道题目是“上善若水,厚德载物论”。考场上的举子们有的执笔开始答卷,有的还在等监考官给出下道题目。考试规则是三道题中,考生选其中一道题答卷即可。
耶律大石恍惚听到监考官宣布第一道考题,但他对监考官给出的考试题目并不在意。他不假思索地提起笔来在试卷宣纸上写下大大的标题:奸臣误国论。在填写考生名字的地方,他工工整整地写上“违禁举子:耶律大石”几个字。
这篇文章耶律大石构思很久了,文章的矛头直接指向大辽国当朝北院杻密使兼御营军都统萧奉先萧国舅。议论的焦点是萧奉先不懂军事,还是个奸臣。文章建议由懂军事并深孚众望的当朝皇叔,南京留守耶律淳及东北路副统军使萧兀纳总督全国兵马,以广平淀为中心,构筑全国抵御女真军进攻的防线。改变现在各州、府、县城各自为战的不利状况。同时,劝谏当朝皇上勤于朝政,疏于渔猎,内修朝纲,整顿吏治,惩治*;外交好邻邦,孤立女真人,最终达到战胜女真兵的目的。
耶律大石明白,这张卷子递上去之后,不亚于往平静的水面上扔一块大石头,立刻会石破天惊,激起千层浪;会把大辽国的天空戳上个大窟窿。换句话说,他是以生命为赌注来进行这场搏弈的。胜则一鸣惊人,出人头地,万人瞩目;从而救万民于水火,扶大辽国大厦于将倾;败则风卷残云,落花流水,一塌糊涂;甚至会搭上性命。
以他最初的设想,这场以他性命为代价的搏弈胜算远远小于败算。他太了解陷于风雨飘摇之境的大辽国了,天祚朝以来的纷纭世事都在他心里装着。可以说历历在目、了如指掌。他甚至预见到大辽国可怕的凄风苦雨般的悲惨结局。可悲的是,如今的大辽朝像他这样清醒的人太少了,可以说是凤毛麟角。更可悲的是,睡得最深沉的,竟然是大辽国当今圣上耶律延禧。国势已到危如累卵的地步,他老人家却整天沉浸在渔猎游戏之中不肯自拔。
想到这些,耶律大石感觉手中的狼毫细毛笔重似千钧又轻似鸿毛。重似千钧的是:他正站在时代的风谷浪尖上,手握着大辽国万里江山的命脉旋转。成功了,或可挽大辽国将倾的大厦于即倒;轻似鸿毛的是:他个人的力量毕竟太有限了,在国家危亡的生死关头,他只能用手中的笔做一次生死搏弈。失败了,他的一切想法连同他自幼练就得一身文武本领都将灰飞烟灭,轻似一羽鸿毛。当然,假如能够用他的一腔热血,唤来大辽国君臣子民的猛醒,从而战胜攻城略地、烧杀掠夺的女真部族,保住大辽国万里河山,他个人丢失性命也在所不惜!
耶律大石奋笔疾书。他脑海中一幕幕地闪现着当今圣上天祚帝即位以来;大辽国内政外交的诸多景象;闪现着他两个月前独闯东北女真族之地;考察女真族与大辽国前线犬牙交错的危急情况;以及他沿途触目所及的大辽国官贪民怨、兵痞横行的痛心局面。他的心中激情澎湃,他的手中笔走龙蛇。也许是太忘情太激动的缘故,他身边的许多考生纷纷交卷了,他竟然一点也没觉察。直到他一气呵成将笔掷到桌上,才发现考场上的考生只剩下骄儿他俩。
监考官萧得里底高高在上坐在太师椅上,一只眼睛微眯着闭目养神,另一只眼睛瞄着几案上香炉里只剩下一小截的三柱香,把握着考试时间。骄儿则吊儿郎当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耶律大石的桌前,看着写了满满三页宣纸的试卷。他撇着嘴咂着舌,用他半男半女的声音说:“写这么多,想中甲科进士?”
耶律大石赶紧合上试卷说:“时间来得及,就多写点!”
骄儿嘻嘻笑说:“你那么快合上试卷干什么,怕我看怎么的?其实,我在你身边站半天了,你写的什么,我已一目了然!”
耶律大石不相信地摇头,拿起试卷站起来要交卷。
骄儿瞪大眼睛看着他说:“你不信!我念给你听……奸臣误国论!”
耶律大石吃惊地看着骄儿,伸手掩住骄儿的嘴,悄声说:“我的小祖宗,你别乱说好不好!”
要知道,交卷前让监考官知道考生没按考试规则答题,考卷会被作废的。那样的话,他这几年的努力就全白费了,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个大不敬的罪名蹲进大牢。
骄儿说:“谁乱说了,不信你打开试卷看一下,我们打赌也行!”
耶律大石悄声说:“兄弟,有话我们出去说,别在这儿瞎嚷嚷了!”
骄儿点头,手里拿着自己的考卷,大大咧咧走到监考官前,把卷子往监考官前边的几案上随便一扔,还向监考官挤挤眼,一蹿一蹿地走出考场。
骄儿今天出现在考场上,以及他在考场上的表现,更主要的是监考官对他的容忍,这一切在耶律大石看来绝对是一个迷。按常理,科举考场是最严肃最神圣的地方,像骄儿这样吊儿郎当的考生,早被监考官一声令下乱棒打出去了。打出去不算,还要罚你终生禁考。所以,对于一般举子来说,进了考场,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的。
耶律大石拿起卷子走到监考官面前,把试卷恭恭敬敬地放到监考官面前的几案上,然后向监考官深鞠躬,转身向门外走去。 。。
第3节
来到考场外面,骄儿站在远处看着耶律大石嘻嘻笑。
耶律大石心情复杂地看骄儿。
说起来他与骄儿也是三年多的中京国子监同窗。
耶律大石二十岁那年,不愿碌碌无为虚掷光阴,一心想求取功名,将来博得个出将入相,很想到大辽国中京国子监读书。无奈耶律大石自幼家贫,父母亲多年卧病在床并相继去世,尽管他是契丹族皇亲国戚,论上去还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但就像当年的西蜀国主刘备是大汉皇叔还要照样织席贩履一样,耶律大石自幼靠打猎贩兽皮为生。 后来投师到西伯门下学武习枪,在师父西伯和师妹西樱的资助下,才凑足学费,离开南京析津府,北上到大辽国中京国子监读书。
大约是耶律大石进中京国子监一个多月后的某天,看上去还是个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