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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常常需要有人替他擦洗。而这种需要,正是父亲所欠缺的。
一个人在深受病痛折磨时的痛苦,我是有过亲身体会的,我曾经在喝过父亲骑自行车出去自己找来的汤草药也不见效果又见父亲没有主动带我去医院的意思时,竟然大骂父亲是畜生,我当时就象完全疯了一样。父亲当时却是近半年没有发工资了。然而,当父亲病重的时候,我这个做儿子的又为他做了什么呢?病重的父亲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也缺少照顾。但父亲从来没有过什么怨言,只是在那次我把自己不愿陪护的愿望向苟延残喘的老父亲说出口的几天后,父亲过后只有两人时慈爱的提醒我不要当着病房里别人的面说这些话,人家会有看法,这样也不好。
我知道,父亲是孤独的,而且把孤独完全留给了自己。
从我们那时以来的那种家庭氛围,在一定程度上,竟然延续到父亲生命的终结。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家庭的其他成员似乎一直是我自己的生活中被遗漏的部分。在父亲生前,他也常常是我们自己的生活中被遗漏的部分。
以前的哥哥,常常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就拼命捶打着自己的胸脯。而自从他去了外地工作,只剩下我们三个人在家延续那一种遗漏他人的家庭氛围,临终的父亲忽然开始对于这一种长久以来就是如此的状况不适应了。临终前的几天,他竟然拿着一个来看望他的阿姨的手机向才不久前回家又因为工作的缘故走了的哥哥哭诉,叫他赶快回来。
我不知道一个临终的老人对于亲情隔膜与冷漠的全部感受是如何的真实?
父亲生前竟对哥哥说到床前有人,他也从不许我关掉病房的灯,虽然父亲一生信仰唯物主义。一个人临死前的种种怪异,只是临死前特殊的心理反映而已。在父亲这种心理之中,有一个特殊的因素就是孤独。
唯心主义只属于我们,却不属于这个世界。对亲人的爱,只属于我们自己,也并非属于这个世界。
父亲的病,如果有很多的钱的话,还是有希望的。父亲一直到死,都在热衷于买体育彩票,好象是一种与命运的最后抗争。还甚至于对不愿为他去买的我说:连这样一点自由都不给我!我至今还记得他说:“买六块钱加上四块钱车费刚好是十块钱。”时的语调。他常常叫我去帮他买彩票。其实,人的命运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悲剧,所以命运本身并不能让人有什么悲剧感,只有那种与命运的无望而失败的抗争才给人以悲剧感。父亲的心中是有着希望的,而且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微小。 电子书 分享网站
怀念我的父亲…之三
怀念我的父亲…之三
———————父亲的去世
文武
那时给父亲穿上毛衣是那样的费劲,父亲自己把它套上去,我把它拉直拉好的时候,必须要慢慢的一点一点尝试性的,否则就会引起父亲难以忍受的痛苦。而那时给父亲脱掉它,竟然是粗暴的剪断,从肩颈一直拉到双脚。我舍不得剪坏父亲的衣服,总觉得父亲还要穿它。后来从父亲身上脱下的衣服被扔到地上,堆成一堆,我心理更加难过,因为所有这些都是属于父亲的,也是生前的父亲的一部分,父亲根本舍不得就这样丢弃它们,而我也正像失去父亲一样的失去它们。
想到后来从父亲几乎已经被遗忘的大衣里拿出的一千块钱,心理好难过,金钱与父亲联系在一起而让人更加难过。它们应该属于父亲,而它们却已经不属于他。
我几乎承受不住父亲死去的事实所带来的伤痛。常常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生者与死者共存的世界上。我无法面对生者与死者相分离的现实。
那时父亲一直坐在医院那间病房的病床上,父亲死后,每次路过,我一直没有勇气推开那扇门。我希望自己有一天推开那扇门时,父亲依然坐在那里。那时我日复一日的从父亲敞开的钱包中整齐的一叠百元钞票里面拿出一张或几张去付医药费,父亲从身体中将钱包掏出来,然后又将钱包放回去。看到逐日增加的医药费和逐日减少的钞票,以及父亲日复一日的病情加重,我心理难受至极。但是后来有一天,父亲却忽然死去,我想到父亲终于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想到父亲的死是父亲的唯一解脱方式,但是我却又想要回去,回去到父亲住院时的病房中,而且每次推开门时,就看见父亲坐在那里,而我会坐在父亲身边的病床上,只是坐在那里,只是感觉到父亲的存在。我想要付几百块的医药费,为我父亲,然后全部的时间都在拿药的等待中延续下去。
父亲最后住了近两年的院,后来我经过那父亲住院的病房,我最终回头推开了那扇关闭的门,但扫视过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发现父亲已经不在其中。
我真想要时间永远在为父亲洗澡的从前那一时一直延续下去,在阳台上暖和的阳光下,或者在浴霸的暖光的照射下,我可以为父亲清洗那瘦弱的身体和油污的头皮。我可以用行动来偿还父亲。
过去的生活是如此的不如人意,而未来的生活会更好,家里的经济状况和生活水平都在提高。但现在和未来,父亲都已不在。而作为儿子的我,也没有了机会去偿还。
人在生前有时为什么会幻觉到已故亲人的出现?特别是看到那些有过濒死状态的人们的叙述,我认为回到已故亲人的身边这一叙述是真实的,但绝对是来自于他们的幻觉,而非他们灵魂的经历。至于为什么有此幻觉,则是来自于生前对于故人不断的思念,亲人的死在他的心中永远是一种深深的痛苦。
做子女的所欠父母的,或许只有在下辈子做了一回他们的父母,才能还清了。
每当不眠的夜晚,每当翻出父亲的衣物,发现没有一件像样的、拿出他当年亲自教我们兄弟初三英语时按排坐顺序写满两个班级全部学生名字的备课本以及写满大量父亲手迹的课本和练习本、看到父亲当年为补贴家用在学校附近街道的一间店铺的一角摆设的那一个修表的小柜子、想到他最后的日子里露出一片片一块块青紫、已经扎不进针头的手臂,想到这一家人这几十年来的生活,我总是不免泪流、不免泪流滴枕。
我知道,其实扎针注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像父亲这样日复一日、一分钟又一分钟的打着点滴。尤其是在冬天,那种涨同和全身的冰冷,而我那时竟忘记给父亲弄个暖水壶。
我常常想父亲在长久的依赖性的治疗生活中是多么的难受。
一个人最痛苦的时候,是当死亡成为他最大的愿望,而这个愿望又迟迟得不到实现的时候。父亲曾经竟然神志不清而又百般无奈的说:砸掉我啊!不要治了!砸掉我好了咯!
死亡或许比生命更有意义,对于父亲来说,就是如此。
而子女对于父亲,更多的是一种麻木,麻木到已经体会不到发生在亲人身上的不幸。
父亲最后在乡卫生院住院的时候,陪护的我,其实很少去医院,因为不忍心看见父亲。我每天在网吧聊天。父亲死后不久,我那卡号也丢弃了,有一天,我忽然想要找回它,想要找回那时的网友,对他们应该会有着亲人一样的感觉的。
父亲喜欢看卓别林的电影,生前有过几次说过没有看过卓别林的整套专集。我到萍乡,有两次看见了,却都终于没有买。
我对父亲感到愧疚,因为除了对他的感激外,没有为他做过点什么。
其实亲缘关系本身并不能让人深深的记念感怀。有的人借东西给你,他借出的只是东西而已。而有的人借什么给你,借出去的是比那所借之物更重要的东西。而还有的人在借出去的时候就本不打算要偿还,而你也一直就不觉得亏欠。可是有一天,偿还的机会忽然永远失去,你又重新发现自己所背负的债务。
很大一部分的痛苦不在于父亲的死亡,而来自于父子之间缺少沟通的悲剧感和没有为他做过点什么的遗憾。这一种对于父亲的歉疚与补偿的心理让我是如此痛苦。
父亲在世时,我也曾想要有所作为,能让父亲为自己而骄傲,能让父亲死而无撼。父亲死后,我都不知道自己该做点什么,自己要的是什么。
有一天晚上,父亲叫我拉上窗帘,说是进风,冷。我说怎么会呢?有玻璃窗。后来他说,我现在想叫你做点什么,都不敢叫你了。我最多只是露出不愿关窗的意思,而他为什么竟说不敢叫我呢?或许,我的不肖,对他才是一种伤害,子女的悖逆,对于临死的父亲是一种不能接受的伤害。
而这种伤害,正是我常常给予父亲的。
父亲死于2006年1月18号下午2:30左右。
那时,我一直抓着父亲的手,直到他们说他死了,还不肯相信。但父亲的手一直是冰冷的,注射抢救药水时倒出的血液也是黑色的。
父亲好像是忽然就死了,而我一直到现在,都不能相信。
当时,他们说要把身体端直,手放两边,放直,而我却不肯放开我的手,似乎这种握住连结在父亲的生死之间,松开手后,父亲便从此失去。
松开手后,我跪伏在父亲的身边,只想要重新抓住父亲的手。我抓住它的时候,是那只虽然已经冰凉,但还柔软而且能够自由屈伸的手;松开以后,再重新抓住,就变成了冷而硬的一整块物体附属的一部分。
那时,我抓着父亲的手,但是他已经感觉不到这些,只是我不愿放开而已。
父亲死后,每次走进父亲的房间,走进的总是父亲在世时不在房间时的情景。但是父亲,永远不会再走回这个房间。
有些人会让我们在言行上保持对于他们的尊敬爱护,但是在心理上并非如此。而父亲却让我在心理上保持对于他的尊敬爱护,但是在言行上往往并非如此。这似乎令人难以理解,母亲有时候也是如此。我很少见到母亲对父亲好过,母亲的表现有时候完全是一种憎恨和厌烦,可是父亲死去的那一天,母亲却躲在在房中独自哭泣。
而我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在独自哭泣。
我常常哭泣。我梦见自己吃掉了自己的父亲。我梦见自己的父亲病得露出骨头,不能吃,不能喝,不能打针。我梦见父亲快死了,我心理难受至极。我梦见父亲拉尿时拉出的是药水,拉屎时拉出的是药渣。我梦见了那一家人,哥哥、母亲、父亲、还有我。
我觉得自己快要癫狂,这根本就是属于生命本身的悲剧,我甚至于无以言述。
……思念已不是相互的思念.
当我们自己也死后,
这思念也与当初自己脑中与他们共处的记忆一样,
永远消失.
他们给予的这自己的生命,
也正像这思念与记忆
一样,
像他们一样,
永远消失.
他们也有过与自己
同样的生命
和同样的记忆.
或许;人生之意义本无
而思想的记录
也不过是无意义的一种托付
就像他们托付与我们的
与他们也像我们一样
作为一种托付而开始
而存在
而继续下去的生命
我们在继续
这一妄图意义的托付
而生命的意义
是否为朝向有意义的未来的延伸
而自己活好,也许是爱已故亲人的唯一方式.
这符合他们生前的期望.
而符合他们生前的期望
是否就是我们活着的目的所在。 最好的txt下载网
怀念我的父亲…之四
怀念我的父亲…之四
———————父亲的儿子:心中的牵牵拌拌与零零碎碎
文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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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怀念在三楼的楼梯转角处设置的火堆边与父亲那一次亲近的交谈。父亲讲到从前的很多事。有爷爷的;有他小时候在湖南攸县的。
爷爷年轻的时候;是秋江当地的武师;会得两手武艺。带了几个人在毛田抢了一个大户人家;官府追究下来;就只好跑到了湖南攸县讨生活;做了佃农。
父亲十三岁时;湖南那边正闹大饥荒;就回了江西。回到江西后;刚好江西又紧接着湖南之后;闹起了饥荒;当时的父亲正是要吃要长的时候;却受了两次饥荒。
父亲曾经说过很多次他们小时候吃观音土和糠的日子;拉不出屎就用小棍子去挑出来;而在挑的时候;往往流血。那是1958年到1960年间大跃进时期的事。
听姑姑和叔叔说;那时没有吃的;一家人的食物分量很有限;父亲总是自己舍不得吃下自己的那一份;留给他们多吃一点。
父亲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