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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人,一个熟人。西门说。
熟人?我问。是女人吗?
女人?哦,对,是女人,不过她和我的关系与你相比还差一截。西门呵呵笑起来,岔开食指和拇指,比试了一下那关系的距离,说,所以说,我们仅仅是熟人。
我说,除了这个和你关系还差一截的女人,你还有其他的关系不差一截的女人吗?
西门笑着说,东郭,我的朋友,你怎么对这个话题感兴趣了?
我说随便问问。
西门说,没有。
我说,那丫丫呢?
西门喝到嘴里的咖啡差点喷出来,他惊骇地看着我,说,你是谁?
16是一场大雨将丫丫和我赶到屋檐下的。那天的雨很大,子弹般啾啾地打在地上。我拎着一包老鼠药正准备去垃圾站施放,雨突然就来了。我将那包药丢弃在一边,忙跑到一个宽阔的屋檐下。
我刚站稳脚,就有一群人被大雨驱赶着跑了过来,其中有两个是乞丐,还有一个是净水公司的送水员,丫丫是最后来的,她一边抖搂着溅落身上的雨水,一边焦急地看着天空——天空黑沉沉的,堆积了很厚重的雨云,这雨是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的。
。。
鼠人(四)(4)
没想到会在这里突然遇见丫丫,我明显的感觉到我的身子在颤抖,一颗心紧张得都像是要蹦出嗓子眼了似的。
丫丫在捋她的头发的时候,一眼瞟见了我在偷看她。我慌忙垂下眼睛,局促不安。丫丫笑了,说,捕鼠局的?
我说,啊,是,我是。
你怎么把老鼠药放到外面让雨淋呢?淋坏了怎么办?丫丫说。
我忙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那包老鼠药从雨中拖过来。
你是不想药死老鼠?丫丫好像是看穿了我似的,微笑说。
我点点头,又赶紧摇摇头。
丫丫看看雨,叹息一声,说,我曾经养过一只老鼠。
我说,哦。
丫丫不说话了,看看脚下凌乱的湿漉漉的脚印,又看看天空。
我说,后来呢?
丫丫翻了我一眼,怅然地说,后来他死了。
我和丫丫的谈话随着雨停而中断了。丫丫在临走的时候看了看我,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似的,就笑了笑,我也笑了笑,一直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街的拐弯处。
过了有两个星期的样子,我又遇见了丫丫。丫丫的神色很黯然,手里拿着一束花,步子迈得很消沉。我叫了她的名字,丫丫。
丫丫抬头看着我,说,我认识你吗?
我说,躲雨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屋檐下。
丫丫莞尔一笑,正要走,突然记起了什么似的,回头看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说,你是捕鼠局局长的妹妹,谁不知道呢?
丫丫的脸阴沉了下来。
我又说,你是爱城大思想家西门的女朋友,谁不知道么?
丫丫笑了,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说,我和西门很熟悉的。
你和他熟悉?丫丫惊讶了。
我说,他当我是他的好朋友,他还把我的名字记上了他的一个小本。
丫丫的笑容灿烂起来,说,你叫什么名字,我看他跟我提起过没有。
我说,我叫东郭。
东郭?这名字,他好像没跟我提起呢!丫丫说。
我说,我们才认识的——你去哪?
丫丫的神色忽然又黯然下来,说,我去祭奠一只,一只……
一只老鼠吗?我说。
丫丫惊奇地说,你怎么知道?
我说,上次在屋檐下躲雨,你不是说你养过一只老鼠,死了吗?
丫丫点点头,看了看我,见我双手空空,插在裤袋里,无所事事的样子,就说,有空一起去吗?
我高兴地说,当然。
我随着丫丫去了爱城公园,进公园过后,绕过那些鲜花和水池,走过那些假山,最后走进一片参天古树林里。丫丫指着一棵大树下面的一个小土堆说,到了。
这里面埋的就是那只老鼠么?我问。
他叫丑丑,我给他取的名字。丫丫将手里的鲜花放在那个小土堆上,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花生豆,搁在上面,说,埋在里面的,其实不是丑丑的尸体,而是曾经关他的一个笼子。
丑丑是怎么死的?我明知故问。
我们家怎么能够养老鼠呢?丫丫说。
我说是啊,你的哥哥就是爱城捕鼠局局长,你们家要是养着只老鼠,不是个天大的讽刺么?
丫丫不说话了,我看见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后来我和丫丫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那是挨着丑丑的坟墓的一个木条椅子。丫丫跟我讲述了丑丑的故事,说,我也没有想到丑丑会自动从洞穴里钻出来,他那分明是想陪同祖母一起死去,他连死都不害怕。
我说是啊,他只想和他的祖母在一起。
丫丫说,我当时确实是被震撼了,我没想到……他会那样。
我说,后来呢?
丫丫说,当时西门也在场,西门叫我把他养起来,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杀死了他的祖母,我不敢再动手杀死他了。西门说养着他,我想,那也算是我对他的一种补偿吧。可是,养着他,他却不吃东西,他绝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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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四)(5)
我点点头。
丫丫说,我以为丑丑只是一时的悲伤绝望,等等就会好起来的,但是没想到,丑丑一直绝食下去,到死的时候也没有吃一点东西。那天晚上,闪电和雷声以及暴雨将整个夜搞得一团糟,等到我醒过来的时候,地上只剩下一个被拆得稀烂的笼子,丑丑已经不知去向了。
他被杀了,是我害死了他。丫丫说着,泪水像清晨的露珠,晶亮着,滑落下来,在地上摔成一个清新的花瓣。
我心里忍不住一阵抽搐,喉头一硬,泪水差点夺眶而出。我说,他不会责怪你的。
丫丫说,谁会知道呢?他毕竟是带着那么多的伤痛和怨恨离开这个世界的啊。
我说,他可能已经厌倦做一只老鼠了吧,他或者想早点死去。
丫丫说,他怎么会那样呢?
我说,我想应该是这样的吧。
丫丫说,后来我就把那只笼子埋葬在了这里,有事没事的时候,我就来这里看看,我总觉得愧疚。
我点点头,说,我很感动。
丫丫说,你不知道,今天是丑丑死去的一百天。
那天,我和丫丫成了知交好友,我们在那把长长的木条椅子上坐到很晚。丫丫跟我讲了她的身世。我知道,但凡女孩子,絮叨,或者叫倾诉的欲望都比较强。丫丫开始说话还有点顾忌,可能是想到一个女孩子跟一个小伙子才认识就讲身世啊什么的不好吧,但是我一直用很真诚的眼神看着她,鼓励着她,慢慢的丫丫将我当作了她的密友。
丫丫跟我讲了她童年的不幸和丧母丧父的悲伤。其实丫丫的故事乃至她父亲和她母亲的故事,我是最清楚不过了,甚至比她更清楚。但是我愿意听丫丫说,尽管她说的关于她母亲和父亲的故事其实是基本脱离真实的。她的父亲秦麻子根本就不是她讲的那么善良,从她的嘴巴里,她甚至不知道她的父亲名字叫“秦麻子”,她一口一个“父亲”,语气和神态就好像她的父亲有多么的德高望重。她说她的父亲青年的时候多么行侠仗义,多么的铁血柔情,因为一个恶霸的威逼,她的父亲不得不杀了那恶霸,然后放火烧了那恶霸的宅院,为了躲避追捕,逃到爱城,她的母亲恰巧也刚好流落到爱城,于是就娶了她母亲,组建了一个幸福家庭。但是幸福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战争就来了,她就是在纷飞的战火中诞生的。丫丫说她最为悲伤的,是和平岁月到来不久,一家人原本马上就要过上幸福的生活了,她的母亲就先离开了她,然后又是她的父亲得了一种可怕的怪病……
我愿意听丫丫的絮语,不管她讲的什么,说的什么,我都愿意。我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看她说话的模样,闻她身上飘散出来的淡淡的身体的味道,那味道让我既紧张,又兴奋。我居然会有这样的感觉,这让我感到很奇怪。
走在回家的路上,这奇怪的感觉变得更加奇怪,迷雾似的,在我的脑子里面混沌着。当我经过街头一棵被炮火轰去高高的树冠却依旧顽强耸立着的老树,看见一对和我一般年纪的年轻男女搂在一起吧唧吧唧亲吻的时候,我顿悟了,脑子里的迷雾嗖地散去。我的心咯噔一声,我一拍屁股,驻足仰望幽暗的天空。我说,天啦,坏了,难道我这是爱上了丫丫吗?
回家还有一小段路程,但是我却走得很慢,脚步沉重。我的脑子里又很快地恢复了混沌一团的状态,在昏暗的街道上行走着,我不知道自己是一只老鼠,还是一个人。如果说我是一个人,那么黄眉毛的惨死怎么还让我撕心裂肺的疼痛,那么祖母骨头碎裂的声音怎么老是在我的耳边响起?如果说我是一只老鼠,我怎么会对一个人类的姑娘——对她的声音和身上的体味那么迷醉?这种混沌的感觉让我很痛苦,我走到我的房屋前,手颤抖着,连钥匙都掏不出来。
我的住房很偏僻,这是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的。它位于一个已经废弃了的工厂后面,那里杂草丛生,没有车马的喧闹,也没有灯红酒绿。我的邻居大都是乞丐,和一些像是被家人遗弃了的孤寡老人,再有的,就是那些收拣垃圾的收荒匠、街头艺人和甜言蜜语的街头骗子。在当初找房子的时候,我就有一种直觉,和这些人住在一起,会比和城市中心的人住在一起更安全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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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人(四)(6)
当我终于掏出钥匙往锁孔里塞的时候,却发现门根本没有锁。正纳闷的时候,灯开了,传出一个声音来。
进来吧。那声音说。
我听出来了,那是我的上司,爱城捕鼠局局长,秦天。
我推门进去,秦天正坐在我的椅子上,他一个人。
哦,是、是您啊!我惶恐不安地看着秦天。
秦天点点头,说,来看看你。
我站在他的面前,不知所措。
秦天打量着我的屋子,说,你怎么选这么个地方?又阴暗又潮湿,跟老鼠洞似的。
我讪笑着。
秦天拿起我放在桌子上的那些花生豆之类的零食,笑了笑,说,你还爱吃这些东西?
我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就爱嚼点这些东西。
你怎么把自己说得跟只老鼠似的。秦天眼睛阴冷地看着我,我心里一阵发毛。我对零食有一种出自天性的喜爱,闲暇的时候,就喜欢弄点什么东西在嘴巴里咀嚼着,尤其是夜里。我先前以为是没有吃饱饥饿的缘故,后来才明白,那是我与生俱来的行为习惯,是潜意识的,和天性有关,是没有办法改变的。
秦天说,我派人去了东郭庄。
我紧张地看着秦天。
庄子里说没有你这个人。秦天说话的时候眼睛直直地看着我,眼珠白多黑少,很阴郁。庄子里的人说,但是他们见过你,当时你赤身露体躺在河边,奄奄一息,是他们救了你。
我是一个流浪者,很小的时候就是一个流浪者。我在心里暗暗地警告着自己不准慌乱,不准害怕,必须镇静地撒谎。于是我说,我的父亲和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后来我就到处流浪,有一天晚上,我又累又饿,摔倒在山崖下,掉进了河里……
我知道你是在撒谎。秦天说,你用不着撒谎,我会知道你是谁的。
我想说话,被秦天挥挥手,打断了。
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我就感觉到好像认识你,你让我感觉到很不自在。秦天说,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你身上有一种东西让我感到很熟悉,所以我才派人去调查你,我要弄明白,你是敌人还是朋友。
如果,如果我让您不自在的话,我可以离开捕鼠局的。我说。
不用。秦天叹息一声,说,希望你是我可以信赖的人。
我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我来找你,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秦天说,你是怎么认识西门和丫丫的?
我告诉秦天说,我们是在大街上认识的。
我就是为了这来的。秦天说。
然后秦天和我开始了很长时间的谈话,说是谈话,其实都是他一个人在说。秦天告诉我,丫丫的命很苦,她认识西门才是她不幸人生的开始,作为兄长,他不愿意就这么看着悲剧拉开帷幕后再继续下去,他希望我能够帮助他修改丫丫悲惨人生的剧情。秦天说,他看得出来丫丫已经将我当作了她的好朋友,因为我们在公园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而且从丫丫对我的神情看来,是对我很信任的。
我说,您派人跟踪我?
秦天笑了,说,你还不值得我这样。
我点点头,说,您要我怎么做?
我要你帮我。秦天说,西门这人你感觉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