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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至最新更新)-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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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辅佐前朝武帝成就帝业,却不能彼此相容,打天下时就在暗斗,江山统天下定后变成明掐。各成派系,争斗不休。至前朝文帝时,易氏一家独大,揽朝政,权高遮天。桓、庆两族联手,构陷其罪,易氏被灭门,时太傅易敬挖心弃市,如殷朝比干。

易氏虽是被桓、庆两族所构陷,但归根结底,还是权过高而主不容。

前朝武帝曾与桓、易、庆三贤结拜为兄弟。易氏未出两代便灭,桓、庆二族两三代后虽也各自势衰凋败,比之易氏,算是得着了好结果。

坊间亦有传言,易太傅的门生偷偷藏匿下易氏的血脉在民间,有说藏在寺庙的,亦有说在道观的,还有说避居海外的。

前朝党争以三贤之乱为渊源,一直未休。

前朝历经七帝,便耗尽气数,祸乱频起。太祖皇帝天命所归。有云游道人赠兵书图谱十套,太祖屡破前朝兵阵,所向披靡。民间谣传说,那云游道人就是易氏后人,来报灭门之仇,献给太祖的书中还有砍断前朝龙脉的方法。

张屏道:“大人所查谋乱事,应与辜家庄无干。”

邓绪再瞥了他一眼,垂眸不语。

张屏继续道:“辜家庄到底因何而灭,下官尚未完全明白。”

邓绪道:“你都查到了这里,本寺再隐讳也无用处。快十年前,本寺还在边关军中,此事我不知情。朝中的记录,的确是瘟疫。”

柳桐倚道:“下官以为,此记录应无隐避,是直录所知实情。辜家庄在朝廷治下,安居数代,若非奇祸,岂能不察。”

邓绪点头:“不错。”

还波及了周围村落,官差及兵卒亦有折损,至始至终在朝廷掌握中的一个村,理应不会造成这样的后果。

张屏道:“那下官只能再去查其他事了。”

邓绪挑眉:“比如?”

张屏道:“同姓不婚,何以嫁娶。”

邓绪点头:“这是个事儿,朝廷关怀民生添丁增户,更当报于衙门。然则嫁娶总是家事,他人不能尽知。你查查也罢。”

张屏嗯了一声。

邓绪又问:“还有呢?”

张屏道:“还有的,下官不当查。”

邓绪呵呵笑道:“不当你就不查了?”神色突然又一敛,“脑子好使是件好事,但要使对地方,莫要偏了方向。”


一顿饭匆匆吃罢,张屏和柳桐倚一道收拾鸡骨头和渣滓,清出空地。柳桐倚忽而轻声道:“张兄放心,此事应不会牵及陈兄。”

张屏看了他一眼,默默无语。

张屏又跟着邓绪和柳桐倚在附近转了转,三人都没多说什么话。

邓绪和柳桐倚带了一辆车过来,车夫就是那个张屏曾撞到过的大汉。张屏搭了个便车回到县里,在城门处下车,自行走回住处。

道别时,邓绪意味深长道:“说不定过一段时日,本寺会再找你聊聊。”

张屏好恭敬告退,邓绪看着他木僵僵的脸,心道,小子,你就装罢,再挑帘望了一眼其背影,桀桀一笑。

“老陶抢了本寺恁多案子,本寺抢他一个学生,看他会如何。”


入冬的时节,每天起床,都觉得今天更比昨天冷了几分。

天上淅沥沥落着小雨,兰珏下了早朝,步上湿漉漉的白玉阶,微风夹着湿气,渗透衣缝,钻进肌肤毛孔。

朦朦雨雾笼着层叠宫阙,烟灰的底色里恢弘堂皇凭然添了几分空茫。

多年之前,相似的清晨,他穿着单薄的布衫,站在街边低矮的屋檐下,遥望宫墙,身前街道上贩夫走卒来来去去,堆满杂物的推车木轮溅起泥浆落上衣摆。

那时无论如何想不到今时今刻的景况。

回想其中相隔的年月,又似乎眨眼便过。

时常觉得日子没怎么过就没了,待回望昔日,才发现似乎换了一辈子在活。

兰珏一步步走下玉阶,向前方一个身影唤道:“刘大人?”

刘知荟侧身:“兰大人。”

兰珏步履稍快,行至他身侧:“刘大人是回府还是直接去御史台?”

刘知荟道:“有些要紧公务,需赶着办完,就不回家里了。因走得急,方才不曾与兰大人招呼,莫怪莫怪。”

兰珏含笑,其实他和刘知荟同朝为官多年,除非迎面走过避不掉,方才互相寒暄几句,一般都不怎么打招呼,前后走着就各自绕得远些。

倒不是心存芥蒂,至少兰珏不是,只因他和刘知荟,第一眼见时,彼此就明白不是一路人,没多少话好讲罢了。

估计今天主动招呼,刘知荟心里正在犯疑惑。

“哦,方才一时触景忘神,竟没看着刘大人经过,该是兰某惶恐才是。”

刘知荟道:“兰大人真乃雅士,想是心中已有佳句。”

兰珏眼角微微弯起:“刘大人见笑,兰某不擅词句,昔日你我同届科考时,刘大人应就知道。不过深秋薄雨,偶忆故人罢了。”望着眼前雨丝,轻轻一叹,“算来疏临辞世,竟快要十年了。”

刘知荟垂下眼帘:“故人已脱红尘,吾等碌碌徒悲。”

“叹也不曾梦中见。”兰珏转目看向刘知荟,“不知刘兄可有梦到过疏临?”

刘知荟慢亦抬眼看雨:“梦境本是心造,有无都是虚幻。”

兰珏再一声长叹:“疏临当年,常与我论命,曾卜未来事。我亦常常想,既命早已定,应真有鬼神。不知你我之思念,疏临是否能知。”

刘知荟淡淡道:“刘某不似兰大人这般善感,逝者已逝,唯存余心,虚无缥缈事,不值得信,不曾多想。”抬一抬衣袖,“公务委实赶得急,先行一步,兰大人见谅。”

兰珏亦拱手:“刘大人慢走。刘大人时时刻刻将疏临铭记在心中,不论神灵魂魄是否有,疏临可能感应,刘大人的这份情谊,天地已知。”

刘知荟移开与兰珏相触的视线,匆匆离去。

兰珏在原地站了片刻,继续前行,遥遥一个声音道:“真是稀罕事。”

兰珏转头笑:“正纳闷为何离殿不见王大人,原来今天破例走在后头。”

王砚大步走到近前,嘿然道:“拐了一趟厕房,出来竟看见了奇景。兰大人方才这是在和刘知荟谈心?”

兰珏颔首:“不错,聊一聊风景,忆一忆往昔。”

王砚呵呵两声:“佩之,你没受风起烧吧?”

兰珏道:“王大人这话说的。我与刘大人既有同年之谊,偶尔叙旧,岂非寻常?”

王砚道:“罢了吧,我看你是被那姓张的小子给下蛊了。”冷冷一笑,“真不知那小子有何等能耐,你和老陶都爱他入骨。他到底在偷摸查甚?你居然都陪着他失心疯?”

兰珏装聋作哑道:“我是不知道王大人在说甚。”

王砚挑眉看着他,半晌一点头:“好啊,佩之,你真烧得可以了。”

兰珏只笑。

王砚又道:“或你不是烧,是还记着刘知荟及那辜姓小子的前情旧恨?”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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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兰珏眯眼道:“王大人说的,兰某更听不懂了。”

王砚嘿然道:“佩之你别恼,我只是玩笑而已。”

兰珏悠悠然道:“若是墨闻兄知一些朝廷典册未收录之事,兰某却是感激不尽。”

王砚抚掌:“这般爽朗的态度,方才是佩之。我认识的人里,或有知一二的,待去打听打听。”神色忽又一变,“是了佩之,你有无听说过邓绪的动向?”

兰珏道:“王大人,兰某这种谨慎做官的,若能一世不沾大理寺,便愿天天烧高香哪。岂能了解邓大人的动向?不该是贵部与大理寺来往密切,互通有无么?”

王砚道:“是我糊涂了,只是问问。”不再多言,继续和兰珏一道缓缓前行。靡靡落雨渗透官袍。

雨细既可湿衣,小县焉不能翻出大浪?宜平县,竟是个出人物的地方。

张屏回到宜平县内,邵知县对他未到衙门应卯的这几天只做不知,不闻不问,但衙中同僚总有一两个眼中不顺。

“张县丞在县里,究竟做什么的?来了也有不少时日,大人只让他编个县志,话倒说得大,御史大人亲编的方志他都嫌繁琐,说要精简。简来简去,至今连个序尚未出,界图也没画。连着数天不来应个卯,跟大人告假时亦含糊其辞,到底有何盘算?”

“尚书大人的门生,行事自然与他人不同。顶头自有金光照,与我等不是一片天哪。”

“大人虽仁德宽厚,但规矩总在,不可纵一而破律。”

邵知县笑眯眯道:“张大人还年轻嘛,又刚得了官职,总得适应一段时日。本县相信,张大人对其司职之事,热忱不下吾等,只是一来张大人性格较为内敛,有热忱亦未形于色,年轻人嘛,处事不像列位这么周到。二来,刚到任不久,可能还没完全找对方向,慢慢来,本县相信张大人必能为宜平做出卓越的贡献。”

李主簿道:“大人说得甚是,张大人这些日子县志虽未纂出多少,对查典册倒是很上心。查了前县志查户籍,查完户籍查税册,官粮出丁亦未少过,好似还要瞧瞧武备记录。考究之细,值得称道。”

李主簿说的这些,邵知县自然早就知道,起初亦曾捏过一把老汗,但宜平是个小县,邵知县又自认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星星点点之数,尚不足以聚成湖海。张屏找过前县丞问话,执著的似乎是旧事。

前几天得知张屏去了京城,邵知县就更放心了,自己这只小虾米,根本不值得吏部御史台的大人们瞥一眼的,如果张屏是去州府,倒真得掂量掂量。邵知县再请陈筹吃了一顿饭,略微一探口风,发现张屏兴趣所在,好像是辜家庄那一块儿,便彻底放开了怀抱。

若待到尔等来点醒,本县的乌纱还戴个甚?

邵知县呵呵道:“田赋积贮、人丁物产、营额奉饷,皆是县志中必要详录的,张大人如此认真细致,尽责之态度可见一斑。”

李主簿等见左右敲桩也惊不动狡兔,只能各自作罢。

邵知县又踱去卷宗库,关怀了一下正扎在旧册堆里的张屏。

“张大人哪,做事可徐徐而来,缓缓渐进,不必太急赶。晚上切莫再熬夜了,元气固则精神满,精神满了,才好做事。”

关爱之深切,连在旮旯里帮张屏翻找的陈筹都暗暗抖了一下,待邵知县走后,悄声向张屏道:“知县大人别是以为你是京里派来抓他小辫子的罢。你走的那几天还请我吃过饭,乖乖,一大桌子菜,还敬酒夹菜,差点把我吓趴到桌子底下去。吃的那几口,积在心里好几天。”又道,“对了,我吃的这一顿,不会算在你头上,说你同什么或为官那什么吧?”

张屏深深看着他道:“不会。”

陈筹咳了一声,挪开眼。还有一件事,正闹得他浑身不自在。就是,张屏从京里回来后,有点奇怪。

陈筹确定不是自己多想或过疑,张屏好像……总在看他。

只要与张屏在一处,张屏的目光好像就总挂在他身上。陈筹有意无意抬眼转目,便能与张屏的视线相遇。相遇之后,张屏也不闪不避,继续与他对望,眼神深邃。

陈筹浑身就跟长了刺一样,很是难受。他试图不在意此事,也不怎么看张屏的脸,但仍能无时无刻感觉到张屏的凝望,就像黏上了蜘蛛丝一样,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张屏还问了陈筹一个问题。

“为何与我相交?”

这个……

陈筹在张屏定定的目光里,竟不由得有些结巴。

“这,这真不大记得了……当时觉着都是同届应试的,就,就认识认识呗……”

怎么认识的来着?陈筹在乱浆似的头壳里翻了一下,貌似是他主动去跟张屏打招呼套近乎的。

“同届在京者甚多,为何偏偏是我?”

这……

初冬天,院子里小风呼啦呼啦刮着,真不暖和,陈筹却有点想冒汗。

当时,陈筹也是听别人说,有个西北来的考生脾气古怪,不怎么和人说话。陈筹一时好奇,碰巧遇见时,就打了个招呼,张屏闷闷地应了。而后再见面,再聊聊,又见面,又聊聊,陈筹发现张屏虽然不怎么主动和人说话,但你先和他说话了,他其实蛮好说话。陈筹也常被人看不起耻笑,跟张屏这样的人相处,不会担忧这种事。

就,就这么处着处着就熟了呗……

“见,见面便是有缘……有缘便相交,多个朋友多条路呗……”

“哦。”张屏凝视着他,“除你之外,我再无挚友,因而问之。”

“唔,呵呵~~”陈筹冷汗直下,发现自己不小心又和张屏的视线相遇了,张屏的双眸浓黑中带着一丝迷离,似在沉思:“我亦在想,为甚么那时并无旁人,唯你而已。”

陈筹大汗,拔回视线,借口尿急,飞一般地遁了。

今日清晨,陈筹起床后,开窗洗脸,突然后脑勺处又有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一回头,只见张屏正站在廊下,幽幽地望着他。

张兄,你到底怎了?

陈筹在心中抽噎,脸上却不敢流露半点质疑,正要抱着册子钻回书堆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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