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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公案(至最新更新)-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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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庸道:“大人真不曾听说?那高人一说姓范,或姓秦,能知过去未来,专除祟祛邪。”

李主簿道:“连姓都不清楚,更不可信。这两个姓本县都有不少人口,但没听说有谁有异术。看你是个读书人模样,怎么信这个?身份文牒可带了?”

梅庸忙说有,取出文牒,李主簿验看了一番,文牒上各书曲临县民梅前,生员梅庸,的确是叔侄,官印清晰,文牒无伪。

李主簿合上文牒:“罢了,这些我自会告知知县大人,大人为官清廉公正,如果无罪,绝不会枉判,但若有罪,亦不会因私情而纵。”

梅庸抬袖:“学生明白,邵大人与李大人的青天之名,学生虽刚到县中,已如雷贯耳。”袖中又取出一方盒子,与刚才那盒大小仿佛。

李主簿谦然一笑:“李某只是县中小吏,不敢居此名。你且回去罢,但听消息便是。”

梅庸遂告辞离开。小吏引着梅庸出去,行到小角门,廊下有个身影一顿,梅庸似是无意地目光一扫,低头出门。

陈筹在廊下僵了片刻,哧溜蹿到卷宗库,关上门,把张屏扯到犄角旮旯,一脸见鬼的表情左右看看,揪住张屏:“张兄,你猜我我我刚才看到谁了?”

张屏道:“柳桐倚。”

陈筹倒吸一口冷气:“你你你你怎么……?”

张屏一脸平静:“嗯,我知道。这事,咱不管。”

陈筹拍着胸口,顺了两口气:“嗯嗯,咱……不管……”

卷宗库门突然被轻叩两声,两人尚来不及反应,李主簿已推门而入:“张大人,你……?”

张屏和陈筹从旮旯里钻出,陈筹不由得低头朝旁边站了站,张屏整了整刚才被陈筹揪歪的衣袍。

李主簿的表情顿时意味深长了:“喔,张大人看来……正忙?那下官稍后再来。”

张屏道:“没有。李大人请说。”

李主簿道:“亦无旁的事,前日张大人曾问到建置相关,是否要下官取些记录给大人参详用?”

张屏道:“好,多谢。”

李主簿又闲话了几句,再道:“对了,陈公子,方才听人说你到偏厢那里,可是找李某有什么事?”

陈筹道:“哦,刚才我是想出去,出去转转,然后看见那里有人进出,以为不便,就回来了。”

李主簿道:“无事便可。那……张大人和陈公子继续忙。李某先告辞了。”

他走后,陈筹也不敢多说什么,待晚上回住处,才又半夜闪进张屏房中,悄悄小声询问:“我在廊下看到柳桐倚的时候愣了一下。李主簿旁敲侧击是不是在问这个?柳桐倚不是进刑部了么,他在这里难道要查什么?看来李主簿不知道他身份,会不会……我让他暴露了?”

张屏沉默片刻,道:“不该管;就不管。”

陈筹真不知张屏几时转了脾性,居然不瞎琢磨了,只好松开他的袖口,自回房去睡,小厮帮他壶中添上热茶,笑嘻嘻道:“公子和张大人又和好了啊。正该如此,张大人待公子的情谊,人见便知。公子不用多虑。”

陈筹正只顾琢磨柳桐倚到底为什么而来,连县衙都瞒着,可见是大案,难道就是来查县衙的?张屏竟然知道,难道已经知情?但并未露口风,到底是何事?辜家庄真的有什么大秘密?那个花纹……离绾离绾……可别扯到什么朝廷隐秘的禁忌……一时未听清小厮的话,含糊应了一声。

小厮笑着搓手退下,房门合拢,陈筹方才回神,似有冷风灌入,打了个寒颤。

次日天刚亮,邓绪被几个差役从牢中带出,摇摇摆摆走到一辆小驴车前。

柳桐倚站在车边,抱拳一揖:“丞相,主公命我等前来迎接,请速回镐京。”

邓绪摸着并不存在的长须昂然道:“妲己未除,怎能班师?哪吒,你先回去,待吾祭起五雷阵法,轰死那妖狐,再拜见吾主。”竖起两根手指,指向苍天,似要发功。 

柳桐倚肃然道:“丞相且慢,那妖狐已纵云逃了,行得甚快,恐是去镐京魅惑主公。属下特从元始天尊处借来仙车一辆,瞬行八万里,定教那妖狐无处可逃。”

邓绪眯眼点头:“如此?甚好,甚好。哪吒,想你那风火轮也不及此车之速,与吾一同登车。”蹦蹦跳跳钻进车中,柳桐倚随后跟上。

衙役们叹曰:“这个侄儿做的,亲儿子也只能这样了。”

“长远这么陪着,怕是会一起疯。看情形,快了。”

……

车缓缓沿街而行,柳桐倚笑道:“大人委屈了。”

邓绪嘿然:“被黄鼠狼上身了失心疯,好段子。”

柳桐倚道:“下官小时候爱看传奇,临时东扯西凑了一段,大人见笑莫怪。说来黄鼠狼一事,还是偷了张兄那时办的一案情节。”

邓绪颔首:“编得不错,趁此可探出县衙什么?”

柳桐倚道:“主簿口风甚紧,或是确不知情,暂时无法判断。只是我出门时,被陈筹看见,不知是否泄露行迹。”

邓绪摸了摸短须:“应不至于。若是泄露,本寺不会这样出来。若是泄露了,本寺还这样出来,县衙就的确该详查了。都先看看再说。当务之急,是给那张屏递个话,让他从里面查一查,到底本寺被抓进衙门,是哪个报的官,哪个做的主。”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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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放人之后,捕头便前去禀报邵知县,顺便一说牢前情形。

“着实疯得厉害,跟出大戏似的。大人,属下看那侄儿也有些不对劲了,可要暗暗盯着这俩人?人一疯,保不准做出什么来。此时是姜子牙,万一过得一时变成黄飞虎,抡起大刀上街……”

邵知县沉吟片刻,摆摆手:“罢了,应不至于。再多加些人手巩固治安倒是必须。从今日起,你等暂不要休假,各街道轮流巡查,夜岗亦要排上。尤其近日,县中不可出什么差池。”

捕头领命而去。一旁李主簿道:“大人觉得那叔侄有蹊跷?”

邵知县掂须眯眼:“不好说。”

李主簿再道:“下官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昨天那个侄儿离开时,那陈筹打廊下过,下官总觉得,他们认得,便出言试探,陈筹却说是不识,下官心中却仍是……这些事凑在一处……”觑眼看邵知县神色。

邵知县心中早就在打鼓,昨天下堂后,他就直觉哪里不对,再听刚才李主簿所言,对应张屏告假离开的几天,此事越发高深莫测起来。邵知县观察张屏行事,倒是个规矩谨慎之辈,不像常玩出格那一流,种种奇怪行径,必事出有因。

刑部尚书的门生,进士及第,下到县里,真就只是单纯做个县丞?

那对疯叔侄,若不是真疯,那么……

但近日县里明明十分太平,邵知县实在想不出什么缘故。

辜家庄?一个绝了户的庄子,能有什么事?

有也是绝户之前的事,旧事,前任的事。

事不关己,莫招莫沾。

邵知县叹一声:“罢了,孔圣人尚只认直八二字,我等何必多操虚无缥缈之闲心。本县只为宜平安乐太平而已,上不负皇恩,下不负百姓,足矣。”

自房中出来后,邵知县又踱去卷宗库关怀张屏,结果库中空空,小吏道,张大人早上在库里转了几圈,就更衣上街去了。邵知县便道:“本县只是过来看看,并无他事,不必告之张大人。”自回去办公不题。

到得午后,邵知县吃罢午饭,没歇午觉,又到衙门中办公,窗半挑着,几个小吏袖手在窗外不远处的廊下晒暖闲聊,不知道邵知县居然来了,声音略大,几个字眼儿钻进邵知县耳中。

“……咱们这位张大人,真是奇人……”

邵知县凑近窗边,凝神细听。

“……方才我吃了饭,打街上过,撞见儒翰书斋的曹老板。他跟我说,早上有一人,在店里看书,只看不买,看了一上午。伙计有些不耐,言语了几句。那人出了门,在王瞎子摊上吃面片,被人认出来是张县丞大人。曹老板吓得不轻,正想着怎么赔罪哩。”

邵知县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那对叔侄,当真大有来头。张屏与他们倒不是一伙,想是昨天陈筹无意认出,告诉了张屏。张屏便迫不及待,跑出去表现了。

只看不买,当街小摊上吃面片,何等体察民生的清廉做派。

后生可畏!

邵知县赶紧折回府中,换了套便装,不让备轿,不带随从,也踱到街上。

邵知县这张脸,县城里除了瞎子,人人都熟到不能再熟,前后远远随侍的几位便装的差爷,更是天天见面招呼。但众人自都知情识趣,知县大人这么出门,必然是微服。既然微服,就不想被人认出来。因此只当不认得,默默观之。

邵知县不常步行,走了一两条街,腿十分酸,前头打探开路的一个差役小碎步跑来,凑近小声道:“大人,张大人貌似在前头茶棚子底下坐着哩。”

邵知县咳嗽一声,板着脸道:“直起腰,退下。”

差役赶紧道:“是,是,小人该死。”再小碎步跑开。

邵知县继续向前走,果然在差役所指方向遥遥看见了一个破旧茶棚。棚子稍内靠着挑棚竹竿坐的一人,应就是张屏。

天气寒冷,这种外面的茶棚本来生意清淡,但因为张屏在那里坐着,他不常出外务,亦不怎么上堂,宜平县中认得他的人不多,今天是被往张屏小宅中送菜的商贩认出,众人都想认认新县丞的模样,默默围观者多,棚下的客人便不少。

邵知县揣度了一下张屏坐的这个位置,不算靠外,倍显随意真实,但又在经过时一眼可见,分寸拿捏得当至极,邵知县暗暗赞叹。

周围人等皆纳闷今天到底是什么吉日,或出了什么事情,居然知县大人和县丞大人纷纷出衙门微服,怕妨碍了两位大人,棚下的人反倒散了些。

张屏看见邵知县,立刻站起身,尚未躬身,邵知县已呵呵道:“贤弟啊,真是偶遇!”左眼轻轻一眨,以兹为示。

张屏只得默默拱手,其实吃晌午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被人认了出来,一路上都在被暗暗围观,但实在想查些事情,就佯作不知。出门钱带少了,买书之后不够进茶楼,渴得慌只能到茶棚喝碗粗茶。

结果,到茶棚坐下,摊主笑呵呵说客人稍等,张屏瞄见摊主的小孙子飞快奔进了旁边的茶叶铺,顿时后悔了,但已不好起身走人。稍顷茶上来,尖尖小芽润着碧青茶水,张屏心里更加不安,一边喝一边算着身上的钱,兼带暗瞅路上,指望陈筹或邓绪柳桐倚能从这里经过,借两个茶钱。

谁料来得竟是邵知县,摊主笑呵呵躬身:“贵客请坐。”四周人等了然地或散或旁观,张屏很是无奈,但也不能不配合邵知县继续做戏,所谓人在官场,身不由己,此应就是其一。

茶斟上来,邵知县咂了一口,赞道:“妙哉,清香满口,胜似龙井新芽,只才两文一碗,着实妙不可言。此茶何名?”

摊主道:“农家土茶,自种自摘自炒,自家井水沏成,谢客人抬爱。”

张屏更无奈了。

吃罢了茶,邵知县连着张屏的茶钱,一道付了六文,张屏把兜里的钱都取出来,趁起身时放在小板凳上,和邵知县出了茶棚。摊主收拾桌椅,顺便把那些钱取了,亦未多言。

邵知县笑眯眯道:“贤弟何去?”

张屏道:“该回去了。”

邵知县道:“哦,我还要四下走走。”见张屏挟着一摞书,又略压低声音道,“这些都可算在经费之内,不必你自家花钱。”

张屏将书再挟紧些:“这些,自看的。”

邵知县瞥见露在外面的书角,画着一个拖着茸茸尾巴的妖娆女子下半身,还有俩字似乎是“媚”、“传”,应是近年颇风行的香艳小本《媚媚传》,讲述某进京赶考的书生夜宿破庙,遇见狐精,被摄去狐洞中采阳吸元,日吸夜吸竟吸出了真情的故事。

邵知县再瞧瞧张屏如挟着三坟五典一般端庄的脸,对他更刮目相看了。

张屏一揖作别,先行回住处。邵知县继续四处遛跶,路边摊位问了问价格,顺便向卖土产的老乡关怀了一下今冬的农户收入,本预备再舍钱给路边乞丐,并指明衙门收容之处,再顺势发挥拔高一番,但道路两旁的乞丐都被开路的衙役们不动声色地清理了,邵知县未能如愿,略有遗憾,自觉若真有双看不见的眼睛在追随,今天下午的作为很够看了,到傍晚便回去了。

他这样做,邓绪确实看着了。

邓绪与柳桐倚等随行仍在城中打探,街上种种,皆入眼中。

柳桐倚道:“看来县衙已大略猜出了些许,街面上动静恐怕打草惊蛇。”

邓绪不耐烦道:“傻到底便罢了,最怕这般傻里带着一两丝小聪明的,尤其可恶!”拄着棍子和柳桐倚一前一后沿街而行,路过一间茶楼,恰好陈筹在二楼听书完毕,正下楼,一眼看到,顿如雷劈。

伙计道:“咦,陈公子,刚刚路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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