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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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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您完全可以自己去找个公证人来,”茜博太太泪水汪汪地嚷叫起来,“要让谁立遗嘱都可以!……我可怜的茜博都要死了,我可不能离开他……世界上所有的邦斯我都舍得,只要能保住茜博……我们结婚三十年了,他从来没有让我伤心过!……”

    说罢,她进了门房,留下施穆克在那儿发愣。

    “先生,”二楼的房客对施穆克说,“邦斯先生真病得那么厉害?……”

    这个房客名叫若利瓦尔,是法院办公厅的一个职员。

    “他马上就要死了!”施穆克极为痛苦地回答道。

    “附近的圣路易街有个公证人,叫特洛尼翁先生。”若利瓦尔说,“他是本居民区的公证人。”

    “您要不要我去把他请来?”雷莫南克问施穆克。

    “好极了……”施穆克说,“茜博太太不愿意再照看我的朋友了,他病成这样,我不能离开他……”

    “茜博太太跟我们说他都疯了!……”若利瓦尔说。

    “邦斯,疯了?”施穆克恐惧地嚷了起来,“他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清醒过……就是因为这我才为他的身体担心。”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当然都很好奇地听着这段对话,并且牢牢地印在了脑子里。施穆克不认识弗莱齐埃,所以不能注意到他那只撒旦式的脑袋和两只闪闪发亮的眼睛,弗莱齐埃刚才在茜博太太耳边说了两句,是他一手策划了这场大胆的表演,虽说已经超过了茜博太太的能力,但她却表演得极其巧妙。把快死的病人说成疯子,这是吃法律饭的家伙用以建筑他那座大厦的基石之一。早上出现的意外倒给弗莱齐埃帮了忙;要是他不在场,当正直的施穆克来设圈套,请她把邦斯亲属的代表再叫回来的时候,她也许会在慌乱之中露出马脚。雷莫南克见布朗大夫来了,正求之不得,赶紧溜走,原因如下:
第二十四章 立遗嘱人的计策
    十天来,雷莫南克一直担当着上帝的角色,这很让正义之神讨厌,因为上帝自认为是正义的唯一代表。雷莫南克想不惜一切代价摆脱阻拦他获得幸福的障碍。对他来说,所谓的幸福,就是能把诱人的女门房娶回家,使自己的资本增加三倍。因此,当他看见小裁缝喝着汤药时,他起了歹念,要把小裁缝的小病变成绝症,而他做废铜烂铁买卖,这恰好给他提供了方便。

    一天清晨,他背倚小店的门框,怞着烟斗,正在梦想着玛德莱娜大街富丽堂皇的铺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茜博太太端坐在店中,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个氧化得很厉害的圆铜片上。脑子顿时生出一个念头,想用再也简便不过的办法,将小铜片在茜博的汤药里洗刷干净。圆铜片的大小像一百苏一枚的硬币,雷莫南克在上面系了一根细线,每天都趁茜博太太去照顾她那两位先生的时候,上门询问裁缝朋友的病情,探望三五分钟,顺手把铜片浸入汤药中,走时再提起细线,取回铜片。这些氧化了的铜成份,俗称铜绿,虽然份量极少,但却在有益于健康的汤药中悄悄地带入毒素,久而久之便起了不可估量的破坏作用。这一罪恶的手段确实产生了恶果。从第三天起,可怜的茜博便开始掉头发,牙齿也松动了,身体各组织的调节机能被这一微乎其微的毒素给破坏了。布朗大夫看见汤药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便绞尽脑汁寻找原因,他这人学识相当渊博,知道肯定有某种破坏性的因素在起作用。他趁大家不注意,把汤药带回家,亲自进行了化验;可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原来那一天,雷莫南克对自己一手造成的后果也害怕了,碰巧没有往汤药里放那块致命的铜片。布朗大夫最后向自己,也向科学作出了解释,认为裁缝从不出门,总呆在潮湿的门房,面对着装有铁栅的窗户,伏在桌子上,缺乏运动,再加上整天闻着臭水沟里发出的各种气味,有可能使他的血质发生了变化。诺曼底街是巴黎市还没有装上水龙头的几条老街之一,路面裂着口子,各家的污水在黑乎乎的排水沟里慢慢地流淌,渗入街面,造成了巴黎市特有的污泥。

    茜博太太总是东奔西走,可他的丈夫,干活不要命,像个苦行僧似的总坐在小窗前。裁缝的两个膝关节变得强硬,血都集中在上身;弯曲的细退几乎废了。所以,茜博那紫铜般的脸色早就被人认为是一种病态。在大夫看来,妻子的健康和丈夫的疾病是很自然的结果。

    “我可怜的茜博得的到底是什么病?”女门房问布朗大夫。

    “我亲爱的茜博太太,”大夫回答说,“他得的是门房病……他全身干枯,说明他的血液在变质,这病已经没救了。”

    对人下手,却没有目的,没有丝毫的好处和任何利害关系,这最终消除了布朗脑中起初产生的疑虑。谁有可能谋害茜博呢?他妻子?她往茜博的汤药中加糖时,大夫明明看见她自己尝过的,逃脱社会惩罚的许多谋杀案,一般来说跟这一桩都很相似,并没有可怖的施暴证据,如流淌的血,勒扼或击打的痕迹,总之,没有那些笨拙的方法留下的证据;但是,这种谋杀案大都没有明显的利害关系,而且都发生在下等阶层。一桩谋杀案的暴露,总是有其先兆,如仇恨,或者明显的贪心,那都是逃不出周围有关人的眼睛的。可小裁缝、雷莫南克和茜博太太的情况却不同,除了大夫,谁都没有兴趣去追究死因。这个一脸铜色、病魔缠身的门房,老婆对他很好,他既无财产,也无死敌。而古董商的杀机和痴情都藏在暗里,就像茜博太太的横财一样。医生对女门房的为人和内心一清二楚,他知道茜博太太做得出折磨邦斯的事,但要她去犯罪,她既无利可图,也没有这个能量:再说,每次大夫到这儿来,她给丈夫喂汤药时,她都自己先吃一匙。这事唯有布朗一人可以弄个水落石出,可他却认为疾病都有某种偶然性,有着某种惊人的例外,正是这些例外使医学这一行充满冒险。确实,小裁缝很不幸,由于长期营养不良,身体状况十分糟糕,这微乎其微的一点铜氧化物便会要了他的命。至于邻居和那些长舌妇,他们认为茜博突然死亡并不奇怪,这种态度也就为雷莫南克开脱了罪责。

    “啊!”有一位高声道,“我早就说过茜博先生肯定不行了。”

    “他太劳累了,这个人。”另一位回答说:“他把血都给熬干了。”

    “他不愿听我的话。”一个邻居说,“我劝他星期天出去走走,星期一再歇歇,一个星期有两天时间放松一下,并不算太多。”

    街头的议论往往起着告密的作用,司法机关总是通过警察所所长这个下等阶层的国王的耳朵,一一听着,对小裁缝的死,街坊的议论已经作出了十分清楚的解释。可是,布朗总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双眼透出忧愁,这使雷莫南克很不安;所以,他一见大夫走来,便迫不及待地请施穆克让他去找弗莱齐埃认识的那个特洛尼翁先生。

    “立遗嘱的时候我会回来的。”弗莱齐埃凑到茜博太太耳边说,“尽管您很痛苦,可必须盯住即将到手的东西。”

    矮小的诉讼代理人像影子一样轻轻地走了,路上碰到了他的医生朋友。

    “喂!布朗。”他说道,“一切都很好。我们得救了!……今天晚上我再跟你细谈!看看哪个位置对你合适,你一定会得到的!至于我嘛,我要当治安法官!塔巴洛再也不会拒绝把他女儿嫁给我了……你嘛,就让我来安排,让我们的那位治安法官的孙女维代尔小姐嫁给你。”

    这番疯话把布朗惊呆了,弗莱齐埃任他楞在那儿,自个儿像颗子弹似的,往大街飞速奔去;他招手上了现代的大型公共马车,十分钟后下了车,来到了舒瓦瑟尔街。此时约摸四点钟,弗莱齐埃知道庭长夫人准是一人在家,因为法官们从来不会在五点钟之前离开法院。

    德…玛维尔太太以特殊礼遇接待了弗莱齐埃,这说明勒勃夫先生兑现了向瓦蒂纳尔太太的承诺,为原来在芒特的那位诉讼代理人讲了好话。阿梅莉对弗莱齐埃的态度几乎到了柔媚的地步,就像蒙邦西埃公爵夫人对雅克…克莱芒一样;因为这个小小的诉讼代理人,是阿梅莉的一把刀。当弗莱齐埃拿出埃里…马古斯和雷莫南克联名写的那封声明愿意出九十万现款买邦斯全部收藏的信时,庭长太太朝律师投出一束异常的目光,从中仿佛闪现出那个大数目。这是贪婪的巨流,几乎把诉讼代理人淹没了。

    “庭长先生让我邀您明天来吃饭,”她对弗莱齐埃说道,“都是家里人,客人有我的诉讼代理人代尔洛舍律师的后任戈代夏尔先生,我们的公证人贝尔迪埃先生,我女婿和我女儿……吃过晚饭后,根据您先前提出的要求,您,我,还有公证人及诉讼代理人,我们在小范围内谈一谈,我要把我们所有的权利委托给您。那两位先生一定要听从您的吩咐,按您的主意办事,保证一切都能办妥。至于德…玛维尔的委托书,您需要时就可给您……”

    “当事人死的那一天我要用……”

    “到时一定准备好。”

    “庭长太太,我要求有份委托书,不让您的诉讼代理人出面,倒不是为了我自己,主要是为了您的利益……我这人,只要我投入,就要百分之百地投进去。因此,太太,我也要求我的保护人对您——我不敢说我的主顾,也表现出同样的信任和忠诚。您也许会认为我这样做是为了把生意抓到手;不,不,太太,万一出现什么闪失……因为在遗产的处理上,人都要牵扯进去的……尤其涉及到九十万法郎这样重要的遗产……那时,您总不能让戈代夏尔律师为难,他是一个十分正直的人;但尽可以把全部责任往一个邪恶的小律师身上推……”

    庭长太太钦佩地看了看弗莱齐埃。

    “您这个人既可上天也可入地。”她说道,“要我处在您的位置上,才不盯着治安法官的那笔养老金呢,我要当检察官……去芒特!要飞黄腾达。”

    “就让我干吧,太太!治安法官的位置对维代尔先生来说是匹驽马,可我却可让它变成一匹战马。”

    庭长太太就这样被拉着跟弗莱齐埃道出了最知心的话。

    “在我看来,您绝对关心我们的利益,”她说道,“我有必要把我们的难处和希望跟您谈一谈。当初考虑女儿和一个现在当了银行家的陰谋分子的婚事时,庭长一心想把当时有人出售的好几块牧场买过来,扩充玛维尔的田产。后来为了成全女儿的婚姻,我们割舍了那个漂亮的田庄,这您是知道的;可是我就这个独生女,我很想把那剩下的几块牧场买下来。那牧场很漂亮,有一部分已经卖掉了,牧场的主人是一位英国人,在那儿住了整整二十年,现在要回英国去;他有一座十分迷人的别墅,环境优雅,一边是玛维尔花园,另一边是牧场,原来都属于田庄的一部分。那英国人为了修一个大花园,以惊人的价格买回了一些小屋,小树林和小园子。这座乡间别墅及其附属设施像是风景画中的建筑一样漂亮,与我女儿的花园只有一墙之隔。牧场及别墅,也许花七十万法郎就可以买下来,因为牧场每年的净收入为两万法郎……可是,如果瓦德曼先生知道是我们要买,他肯定会多要二三十万法郎,因为如果照乡下田产买卖的一般做法,建筑物不算什么的话,那他是有损失的……”

    “可是,太太,依我之见,那份遗产可以说是非您莫属了,我愿意代您出面扮演买主的角色,以尽可能低的价格把那份田产弄到手,而且通过私下交易的途径,采取地产商的做法……我就用这一身份去见那个英国人。这方面的事务我很熟悉,在芒特专干这一行。瓦蒂纳尔事务所的资本就靠这种办法增加了一倍,因为当时我是在他的名下做事……”

    “于是您就有了跟瓦蒂纳尔小姐的关系……那个公证人如今肯定很富有吧?”

    “可是瓦蒂纳尔太太很会挥霍……就这样吧,太太,请放心,我一定让英国人乖乖地为您所用……”

    “若您能做到这一点,我将对您感激不尽……再见了,我亲爱的弗莱齐埃先生。明天见……”

    弗莱齐埃临走时向庭长太太行了礼,但已经不像上一次那样卑躬屈膝了。

    “明天我要到德…玛维尔庭长府上吃饭了!……”弗莱齐埃心里想,“嗨,这些家伙,我全都抓在手中了。不过要绝对控制这件案子,我还得通过治安法官的执达史塔巴洛,当上那个德国人的法律顾问。那个塔巴洛,竟然拒绝把他的独生女嫁给我,要是我成为治安法官,他一定会拱手相让。塔巴洛小姐,这姑娘高高的个子,红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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