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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斯舅舅-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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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回您的位置去。”弗莱齐埃从茜博太太手中接过遗嘱,说道,“他要是醒来,得看见您呆在那儿才是。”

    弗莱齐埃打开信封,动作之灵巧,说明他不是初显身手,他念着这份古怪的文件,感到无比惊奇:我的遗嘱

    今日为一八四五年四月十五日,本人神志清醒,与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共拟此遗嘱,其内容可资证明。我二月初得病,自感不久就要离开人世,故想对本人财产作出处置,兹立遗嘱如下:

    我向来震惊于历代名画遭受破坏,甚至毁灭的厄运;哀叹美妙的画作总在各国转辗,不能永久地集中一地,以供杰作的仰慕者们前来观赏。我一贯以为大师的真正不朽之作应归国家所有,展现在万民眼前,一如上帝创造的光明,共为子民所享。

    我以毕生津力搜集并津选了几幅画,均系绝代名家的辉煌之作,画面完整,未经任何修补;这些画是我一生的幸福所在,想到它们有可能被拍卖,有的落入英国人之手,有的流落到俄罗斯,就像我搜集到它们之前那样,流散四方,我不胜悲伤;因此,我决意使这些名画,以及均出自能工巧匠之手的漂亮画框摆脱厄运。

    鉴于此,我将藏画全部遗赠国王,捐给卢浮宫,条件是,若此遗赠被接受,给我朋友威廉…施穆克两千四百法郎的终身年金。

    若国王以卢浮宫享有用益权者的名义,不接受附有上述条件的遗嘱,那么,藏画则遗赠给我的朋友施穆克,遗赠还包括我所拥有的一切有价之物,条件是将戈雅的《猴头》一画交给我外甥卡缪佐庭长;将亚布拉罕…米尼翁绘有郁金香的《花卉》一画送给我指定的遗嘱执行者、公证人特洛尼翁先生,以及给十年来为我躁持家务的茜博太太两百法郎的年金。

    最后,由我朋友施穆克将鲁本斯的那幅安特卫普名画的草图《垂下十字架》交给堂区,装饰本区教堂,以向杜普朗迪神甫的善意表示感谢,我得仰仗于他,才能以基督、天主徒的身份离开尘世。”(下略)

    “完了!”弗莱齐埃心里想,“我的指望全都落空了!啊!

    庭长太太说这个老艺人生性狡猾,这下我真开始相信了!

    ……”

    “怎么样?”茜博太太过来问道。

    “您先生是个魔鬼,他把一切都给了国家美术馆。谁也无法跟国家打官司!……这份遗嘱是推翻不了的。我们被偷了,毁了,全被剥光了,连命也丢了!……”

    “他给了我什么?……”

    “两百法朗的终身年金……”

    “做得真绝!……可这无赖没救了!……”

    “您去看看。”弗莱齐埃说,“我要把您那个无赖的遗嘱再封起来。”
第二十六章 索瓦热女人再次登场
    茜博太太一转身,弗莱齐埃立即用一张白纸换下了遗嘱,把遗嘱放进了自己的衣袋;接着,他以出色的技巧封好纸套,等茜博太太回来时,把护封给茜博太太看,问她是否能够察觉到动过的痕迹。茜博太太拿过封套,摸了摸,觉得鼓鼓的,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她本来指望弗莱齐埃把这份决定命运的文件烧掉的。

    “哎,怎么办呢,我亲爱的弗莱齐埃先生?”她问道。

    “啊!这是您的事!我又不是继承人;不过,要是我对这些玩艺儿有点权利的话,”他指了指收藏品说,“我很清楚该怎么办……”

    “我正问您这事呢……”茜博太太相当愚蠢地问道。

    “壁炉里有火……”他说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对了,这事只有您知我知!……”茜博太太说。

    “谁也无法证明有过什么遗嘱。”吃法律饭的继续说。

    “那您呢?”

    “我?……要是邦斯没有留下遗嘱便死了,我保证您得到十万法郎。”

    “噢,是嘛!”她说道,“许起诺来总是连金山也愿意给,可东西一到手,需要付钱时,便坑骗人,就像……”

    她停顿得很及时,险些跟弗莱齐埃谈起埃里…马古斯。

    “我走了!”弗莱齐埃说,“为了您好,不应该让别人看见我在这房子里;我们到楼下门房里再见面吧。”

    茜博太太关上门,转过身,手里拿着遗嘱,打定主意,要把它扔到火里烧了;可当她走近房间,正往壁炉走去时,突然感到被两只胳膊抓住了!……她发觉自己被邦斯和施穆克夹在中间,原来他们俩身子贴着隔墙,一边一个,在门的两旁等着她。

    “啊!”茜博太太叫了起来。

    她身子冲前摔倒在地,浑身可怕地怞搐起来,到底是真是假,谁也无法澄清。这场面给邦斯造成了极大的刺激,险些要了他的命,施穆克任茜博太太倒在地上,赶紧扶邦斯上床。两个朋友浑身发抖,仿佛在执行一项痛苦的旨令,实在力不从心。邦斯重新躺好,施穆克刚刚恢复了一点力气,这时,耳边传来了哭声,只见茜博太太跪在地上,泪水汪汪,朝两个朋友伸着手,一副极其生动的表情,在苦苦哀求。

    “完全是因为好奇!”她发现两个朋友盯着她,便说道,“我的好邦斯先生!您知道,女人就爱犯这毛病!我不知道怎样才能读到您的遗嘱,所以就送回来了!……”

    “滚吧!”施穆克猛地站了起来,因为气愤而变得神色威严,“你是个魔鬼!你想要害我朋友邦斯的命。他说得对!你比魔鬼还坏,你该下地狱!”

    茜博太太见天真的德国人一脸厌恶的神色,马上像达尔杜弗一样傲慢地站了起来,朝施穆克瞪了一眼,吓得他浑身哆嗦;然后,她顺手牵羊,把梅佐的一幅小巧玲珑的名画藏在衣裙里,走出门去。这幅画,埃里…马古斯十分欣赏,他曾赞叹道:“此乃一宝啊!”茜博太太在门房里见到了弗莱齐埃,他一直在等着她,指望她把封套和那张替换了遗嘱的白纸烧了呢;看见他的主顾心惊胆颤,满脸惊慌的样子,他感到很诧异。

    “出什么事了?”

    “我亲爱的弗莱齐埃先生,您口口声声说给我出好主意,教我听您调遣,可您把我彻底毁了,年金给丢了,那两位先生也不信任我了……”

    于是,她又滔滔不绝地数落开来,这可是她的拿手好戏。

    “别说废话,”弗莱齐埃打断了他主顾的话说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什么事?快讲。”

    “事情是这样的。”

    她把刚刚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我可没有毁了您什么。”弗莱齐埃说道,“那位先生早就对您的为人表示怀疑了,他们才给您设了这个圈套;他们早在等着您,偷偷监视着您!……您还瞒着我别的事情……”吃法律饭的又补充了一句,朝女门房投出老虎一般凶猛的目光。

    “我!还瞒着您什么事!……我都跟您一起干了那么多的事!……”她哆哆嗦嗦地说。

    “可是,我亲爱的,我可没有干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弗莱齐埃说,看来,他是想赖掉夜里去过邦斯家的事。

    茜博太太感到脑壳上的头发像烧起来一样,紧接着浑身冰冷。

    “怎么?……”她整个儿呆住了。

    “这可明摆着是犯罪!……您会被处以盗窃遗嘱罪。”弗莱齐埃冷冷地说。

    茜博太太吓得直抖。

    “放心吧,我是您的法律顾问。”他继续说,“我不过是想向您证明,要做到我跟您说过的事,不管采取什么方法,都是很容易的。快说,您到底做了什么事,会弄得那个如此天真的德国人也瞒着您躲在房间里?……”

    “没什么,要么就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我说邦斯总是出现幻觉。打从那天后,那两个先生对我的态度就完全变了。说到底,我的所有不幸,全是您造成的,因为既然我已经控制不住邦斯先生,可对那个德国人,我还是有把握的,他已经说过要娶我或带我跟他一起走,反正是一回事儿!”

    这理由极为充分,弗莱齐埃只得满足这一解释。

    “不要担心什么,”他又说道,“我已经答应过您,保您会得到年金,我一定会信守诺言的。在此之前,这件事还全都是假定;可现在,它就像是银行的现钞一样了……您的终身年金保证不会少于一千两百法郎……可是,我亲爱的茜博太太,必须服从我的指令,巧妙地去执行。”

    “是,我亲爱的弗莱齐埃先生。”女门房已经被彻底降服,低三下四地说。

    “那好,再见了。”弗莱齐埃带着危险的遗嘱,离开了门房。

    他兴高采烈地回到家里,因为这份遗嘱是件很可怕的武器。

    “要是德…玛维尔庭长太太背信弃义,”他心里想,“我也保证能对付了。如果她翻脸不认账,不再信守诺言,那她的遗产也就白丢了。”

    一大早,雷莫南克就开了店门,让他妹妹帮着照看,前去探望他的好朋友茜博,几天来,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发现女门房正在细细端详梅佐的画,心想一块小木板涂了点颜色,怎么就能这么值钱。

    “啊!啊!”雷莫南克从茜博太太的肩膀上方望去,说道,“马古斯就为没弄到这幅东西感到遗憾呢;他说要是得到这件小玩艺儿,那他就幸福了,就什么也不缺了。”

    “他能出多少呢?”茜博太太问。

    “要是您答应做了寡妇就嫁给我,”雷莫南克回答说,“我负责从埃里…马古斯那儿给您弄到两万法郎;要是不嫁给我,您卖这幅画,得到的钱决不会超过一千法郎。”

    “为什么?”

    “因为您得以物主的身份签一份发票,这样,继承人就会让您吃官司。要是您是我妻子,就由我把画卖给马古斯先生,按有关要求,做买卖的只要在进货账上记一笔就行了,我可以记上是施穆克卖给我的。得了,就把这画放到我家去吧……要是您丈夫死了,您会有很多麻烦事,不像在我家,找出一幅画来决不会大惊小怪……您很了解我。再说,要是您愿意,我可以给您写张收据。”

    在自己犯罪被人当场捉住的情况下,贪婪的女门房无奈接受了这一建议,使她从此永远与旧货商牵扯到了一起。“您说得对,把收据写好给我送来吧。”她把画藏进衣橱,说道。

    “邻居,”旧货商把茜博太太拉到门口,压低声音说,“我看我们再也救不了我们可怜的朋友茜博的命;昨天晚上,布朗大夫对他已经绝望了,说他今天白天不来了……真太不幸了!可说到底,这儿可不是您呆的地方……您的位置,是在嘉布遣会修女大街一个漂亮的古董店里。您知道吧,十年来我挣了差不多十万法郎,要是您有朝一日也有了这样一笔,我保证您能发大财……如果您是我妻子……您就可以当老板娘了……有我妹妹好侍候您,料理家务……”

    小裁缝一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打断了引诱者的话,他已经到了临终时刻。

    “您走吧,”茜博太太说,“您真是个魔鬼,我可怜的人都已经这副样子,快要死了,您还跟我提这些事……”

    “啊!这是因为我爱您,”雷莫南克说,“为了得到您,把什么都弄混了……”

    “要是您爱我,这种时候就不会跟我说什么。”她反驳道。

    于是,雷莫南克进了自己的家,心想把茜博太太娶过来是稳拿的事了。

    十时许,大门前像是出现了一阵蚤乱,原来神甫在给茜博先生授临终圣体。茜博的所有朋友,诺曼底街和附近几条街上的男女看门人都来了,把门房,大门过道和门口的街面挤得满满的。所以,谁也没有注意到来人。莱奥波尔德…昂纳坎先生和他的一个同事,以及施瓦布和布鲁讷先后进了邦斯的屋里,都没有被茜博太太发现。公证人进来时问隔壁房子的女门房邦斯住在哪一层,那女人指了指邦斯的公寓。至于跟施瓦布来的布鲁讷,他以前来观赏过邦斯的收藏馆,所以一声不吭地直往里走,给他的合伙人引路……邦斯正式撤销了前夕的遗嘱,立施穆克为他全部遗产的继承人。立遗嘱仪式一结束,邦斯谢过了施瓦布和布鲁讷,又激动地委托昂纳坎先生照管施穆克的利益,由于半夜里跟茜博太太发生的那一场,再加上社会生活的这最后一幕,耗尽了他的津力,使他虚弱到了极点,要求给他授临终圣体,施穆克不愿离开朋友的床头,请施瓦布去把杜普朗迪找来。

    茜博太太坐在丈夫的床前,她已经被两位朋友撵走了,不再给施穆克做饭;而施穆克经历了早上发生的那些事,又亲眼目睹了邦斯视死如归,对临终的苦难泰然处之的场面,不胜悲痛,根本就没有感觉到饿。

    到了下午二时许,女门房还是不见德国老人,感到很奇怪,又对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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