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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郑是个寡言的人,他似乎被吩咐了很多事,余时中在他面无表情的攻势下,不得不下床去洗澡,浴室里的大浴缸早已蓄满热水,他左右嗅了嗅自己的身体,笨拙得把衣服一件一件剥下来。
坐进水池的时候,他一一检查受伤的部位,尤其是屁股的地方,那里面撕裂伤不容易好,而且还会影响平常的行动,他以为碰了水会更痛,但拿手指伸进去摸了摸,却发现并不怎么疼。
这两三天下来,他终于能好好洗一个热水澡,把身上黏稠的感觉彻底洗掉,然而即使泡在热水里,紧张的心跳仍旧逼著他不停打颤,他一直说服自己要冷静下来,但身体还是无法摆脱内心的焦躁和不安。
他甚至还没开始去想要怎么找到母亲,楼青云就已经先找到他了,他至今还是不敢相信他就在楼叔叔的家,他逃避了六年,如今却用他的浴室洗澡,穿上他准备的衣服,坐在他的房间等他回来。
他一想到他母亲可能跟他一样,待在这栋房子的任何一间房间,就恨不得能省略洗澡这个步骤,直接穿上衣服,一间房间一间房间得找,直到找到他妈为止。
但实际上却让他失望了。
“楼夫人不在这里。”小郑言简意赅。
余时中瞪著他:“我母……她、韩小姐为什么不在这里?”
“夫人住在滨海的别墅,平时不会过来这里。”
余时中很意外,楼市长这栋房子装潢得很漂亮,也收拾得很整洁,看得出来长期有人住在这里,并不只是摆设,或是特别腾出来给他的地方。
余时中突然冒出一个很突兀的想法,他的思绪突然跳到刚刚那个在医院冒充医生的女人,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无名火翻涌上来,他扫向小郑,厉声问道:“这里有别人住吗?”
小杨如实道:“这是楼先生的住家,他如果没有出差,都会回来过夜。”
“我的意思是,有其他人住在这里吗?”
小杨道:“没有。楼先生的生活很规律,除了打球和种花并没有别的兴趣。”他又道:“您要是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晚上楼先生就会回来,你可以直接问他。”
余时中坐立难安,时间却飞逝如梭,转眼天就黑了,他一直全神贯注在楼下的开门声,却没注意到有人进到了他的房间。
“你就是那位在医院的少爷了,初次见面,敝姓童,名叫丹颐,幸会。”来者是一位修长的男子,他看起来比刑先生要年轻许多,声音却很稳重,他伸出手自我介绍,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余时中没料到又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冒出来,愣是没伸出手。
童丹颐也不介意,他进一步笑道:“我是楼市长的助理,和刑秘书一样都在他底下做事。”
“……你好。”
“听说你才刚出院,身体还好吗?”他发出扼腕的叹息:“瞧瞧这伤口的位置,好好一张漂亮的脸蛋怎么就划伤了,真令人心疼,还疼吗?”
余时中微微躲开他的手,垂下视线道:“不,不疼了……”
“不疼了就好,这几天要勤奋得换药,应该不久就好了,只是小心不要留了疤,记得快结痂的时候要贴美人胶。”
童丹颐笑容可掬,很善言词,他拉了一张板凳坐在床边跟余时中聊天,大部分都是他在讲,余时中只有张开耳朵听,总归多少消除了余时中身处在陌生环境的不安。
聊到一个段落,童丹颐像是掐准了饭点,叫人送晚餐进来,都是一些中式的小吃食,有清粥,小菜和点心,像是为了配合刚出院的他,余时中看著纸盒上的招牌,一时五味杂陈。
童先生注意到他的目光,笑著解释道:“食府的鸡蒸煲,已经先放凉过了,你试试味道。”
余时中胸口闷著一件大事,当然没胃口:“我还不饿。”
“好,没关系,想吃再叫人去热。”他看著余时中:“待会正好可以跟楼先生一起用晚餐,外头的饭局不管饱的,他回来还会再吃一点东西。”
“什么时候?”
“大概九点。”
现在才七点,童助理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便让他先回房间休息,于是他又窝回二楼的客房,事实上他也睡不著,满心想的都是待会见到楼叔叔要说什么话,要怎么控制脾气。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窗边,窗帘没有拉,他凝神一瞧,竟然发现了一颗苹果树,上面长满了洁白的花苞,好像在偷看窗户里的陌生人。
余时中鬼使神差得推开了窗户,苹果花其实没有什么香味,但他还是觉得芬芳沁人,可能是联想到再过两个季节,这些柔弱的花瓣就会结成一颗颗肥美的果实,散发甜美的香气。
等余时中回过神,他已经伸出大半个身子攀爬在苹果树的枝藤上,他大著胆子往后一蹬,整个人就跳到了苹果树上,惊吓了一地雪白的花瓣。
他其实一爬上去就后悔了,他也没有想要干嘛,怎么会没事爬到别人家的树上,何况他连主人都还没打过招呼,就这么鲁莽,被人看到还得了……但爬都爬了,余时中只抱著脑袋纠结了两秒钟,就乾脆得坐下来休息,顺便欣赏一下尚未结果前的幽香。
以前,他们家的院子外面种满了一堆苹果树,摘苹果这件事曾经是他们一家人共享的美好时光,他们会选在入秋的某一天,集结所有人力,一颗接著一颗把所有的苹果从果实累累的树上拔下来。
每年他都会跟爸爸比赛看谁摘得多,他从来没有输过一次,因为楼叔叔总是跟他一组,妈妈只会在树荫下拍手大笑,跟她一组的爸爸只能一个人扛起重责大任,当然会输给人高马大的楼叔叔。
余时中估量了一下树上离地面的高度,趁著童助理来敲他的们之前赶紧爬下来,他从小到大一直是爬树的高手,只不过这次却失手了,不是因为技久生疏,而是因为后方突如其来传来一个声音,在意料之外,情理之内。
“小心。”那是一个成熟男人的声音,有磁性,不陌生,还带著淡淡的菸草味:“别摔下来了。”
余时中立刻就摔了,他后脚踩空,整个人毫无防备得往后倒,垂直得摔向声音的方向,仅仅眨眼的功夫,他的身体就被男人稳稳妥妥得接进怀里。
余时中得到强而有力依靠,下意识软了脚,他心有余悸,心跳像打雷一样,双腿却软得像棉花,站都站不起来。
男人被他下沉的身子一拖,立刻用双倍的力量抱起他的腰,余时中更是像被戳中了软柱,连手臂都掉了力气,他越是心急,就越是使不上力,最后就只能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男人健硕的臂膀上。
好在男人非常有力量,也没有把他丢出去,反而小心翼翼得托著他的身子,让他慢慢得转过来,他用单手托住余时中的后颈,居高临下得用目炬宣示他的身分。
余时中就这么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有太多太多的情绪,瞬间从眼眶里争先恐后得涌出来,深怕慢了一步,他双眼中的千言万语就少了那么最重要的一句,无法传进青年的心底。
“英……”
余时中只是听到他的声音,就腿软了,连站都站不稳,只能藉著男人手臂的力量,寻著他的声音抬起头来。
男人发出低沉的叹息声,转瞬就消失在夜色中,他的声音醇厚而成熟,像一杯沉淀的美酒,因为岁月的深沉而迷人,有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魅力:“英宝,你还记得我吗?”
“楼、楼叔叔。”余时中痴怔了好久,也不知道那两束融蚀般的视线已经在他的脸蛋上来回消磨了多少遍,才哑声开了口。
余时中话才说完,猛然被拉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那股强劲的力道太突然,余时中整张脸都撞进男人的胸膛里。
“你终于回来了。”
来自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能有多强大,余时中早已经体会过上万次,他几乎是同时间挣扎了起来,但不过几秒,他就放松全身上下每一块紧绷的肌肉。
不是因为他已经原谅了这个男人,而是因为紧紧抱著他的手臂,和宽厚的肩膀,居然在颤抖,虽然轻微到几乎看不出来,但余时中整个人都钳在男人的怀抱里,连他剧烈起伏的心跳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余时中心想,一个男人的怀抱能有多温暖,他也是很有体悟的。
“楼先生,苏小姐和小少爷已经到了。”管家老太太走进餐厅,恭敬得向主位上的男人汇报。
“请他们进来吧。”
语音刚落,一位年轻的男子已经带领著一位女士俐落得穿过走廊,漫步走进了餐厅,仔细一看,女士的手边还牵著一个小男孩。
“楼先生。”女人率先打了招呼,她的音色就跟容貌一样清冷,没有半分情绪,倒是她身下的小男孩,个头还不及他母亲的腰,他一直捏著妈妈的裙角,一双雪亮的大眼睛圆溜溜得盯著餐桌上的两个大人看。
“你们还没吃饭吧。”那位年轻的男子含笑道,也没有问过男主人的意思,转头便对管家婆婆道:“有准备晚餐吧,现在端出来吧。”
一转头就看到母子俩已经走到餐桌前,女人正低著头细声劝导小男孩打招呼,但男孩死活都要往她的怀里钻,头都快缩进她的裙子里了,立刻换来年轻男子清朗的笑声:“都来那么多次了,球球还是一样害羞,来,球球,叫伯伯,乖,如果乖乖叫了,伯伯会送你礼物喔。”
“没关系,都坐吧。”楼青云等大家都入座,才转头对著隔壁的青年柔声道:“给你介绍几个人。”
青年穿著保暖的大毛衣,整个人彷佛又缩小了一圈,露出纤细的颈子和巴掌不到的脸蛋,他的肤白如纸,吹弹即破,似乎还抱著恙,嘴角贴著一块大胶布,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不安得注视著前方,眼珠子又黑又靓,直勾勾得看向入座的那对母子。
楼青云又轻声说了一遍,青年才回过头去看他,轻轻点了头。
“这位是苏乔,她是我远房的一个表妹,这是她的儿子。”楼青云淡淡道:“小童是我的助理,你刚刚应该已经见过他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他。”
童丹颐立刻站起来,亲切道:“幸会。”
楼青云摆摆手:“坐吧,别让他紧张。”
倒是那位苏小姐等楼青云话都说完了,才不咸不淡道:“晚上好,身体还好吗?”
余时中瞪著那位面容清丽的女子,又转头去看楼青云,似乎是要寻求一个说法。
楼青云淡淡一笑,语气又低又轻,宠溺的意思了然无疑:“你在医院见过苏乔了吧,要是哪里还不舒服,可以告诉她,苏乔是医生。”
“咦?”
“怎么了?”楼清云问道。
“我是医生没错,但不是小美医院的医生。”苏乔解开余时中心中的疑惑。
“喔,喔……”余时中抬起眼看向苏乔,带著歉意道:“抱歉,我不知道。早上我太激动了,对不起……”
“没事。”苏乔平静道,就不再说话了,她身边的男孩子也安静,安分守己得坐在妈妈身边,眼睛却一直溜在余时中的脸上。
“怎么了?”楼青云不解,余时中立刻摇摇头,说了句没什么,换来男人一个温和的笑容。
“先吃饭吧,大家应该都饿了。”童丹颐站起来帮忙管家老太太布菜,边介绍每道菜的菜色,立刻活络了餐桌的气氛。
余时中也不知道是怎么吃完这顿饭的,自从爬树被抓到,还被楼叔叔接个正著后,他就一直心不在焉,总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偏偏身体上下的酸痛又那么真,清晰得告诉他前几晚才经历过的暴行。
他望了望四周,尽是陌生的环境,除了楼青云,没有一个人他认识,一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感受到仿徨。
他逃走了,他离开杜先生了,却没有得到想像中的解脱,前两天的勇气和冲动彷佛云上昙花,才刚崛生,转瞬就谢了满地,只徒留仿徨的残枝,占据了他整颗心,长成了畸形的模样。
“会冷吗?”
余时中抬起睫毛,才发现自己在颤抖。
楼青云让人拿了一张毛毯过来,亲自披到他的肩上,再用力裹住,青年才好不容易止了颤意,他抬眼朝向餐桌上的女人,道:“待会留下来吧,他身体很虚弱,看看有什么要叮嘱。”
楼市长是个纪律森严的人,吃饭的时候基本上没有什么交谈,餐桌上只有动筷子的声音,就连能言善道的童先生都安静得乖乖吃饭,苏小姐本就是沉静得只剩下影子的人,只偶尔听到她儿子奶在她的怀里说悄悄话。
余时中很是心不在焉,调羹提提拿拿好几次,才发现餐桌上又恢复了交谈声,晚餐的饭菜不知道何时被收走,换成了一壶茶和几盘水果,余时中一抬眼就看到他面前的小瓷盘堆满了水绿色的哈密瓜,切成一片片可口的大小。
更让他惊吓的是,脚边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会活动的温度,他低头一瞧,便对上一双稚气的眼眸。
小男孩没想到余时中会突然跟他对上视线,瞬间害羞了起来,他趴在余时中的大腿上瞧了又瞧,对他嘿嘿笑了一下,又缩回去找他母亲,一边抱著妈妈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