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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时中踟蹰了两秒,悄悄得,忐忑得,小心翼翼得转开书房的门把。
房门一打开,他就彻底愣住了。
每一面墙壁上都布满了的时钟和怀表,有完整的,也有半成品,有骨董,也有改装品,密密麻麻,喋喋不休,有的很明显是从手表拆下来重新组装,有的又像是才刚从古董点买回来,裱框还漆著古铜色的光泽。
有的有干练的金属外壳,有的乾脆被剥得只剩下精巧的齿轮,有的镶著宝石,各式各样,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给,唯一的共通点是所有的时钟皆上准发条,有条不紊得滴答作响,尽忠恪守得消磨著这些没有人知道的时光。
但真正让余时中动弹不得的,不是整栋屋子的时钟,而是这个地方熟悉得太诡异了,简直就像是模拟他父亲的书房布置出来的。
除了时钟排出来的壁花外,每个角落都跟记忆中分毫不差,骨董桌,书架,茶几,窗户的方位,还有那座巨大的老钟摆,都摆在一模一样的位置,连地毯都是爸爸最喜欢的墨绿色。
他能确定那些钟表都是爸爸亲手组装出来的成品,爸爸的书房就像是他的收藏室,他酷爱这些上了年纪的东西,可能连支笔都是上个世纪的,那坐大钟摆更是爸爸最宝贝的收藏之一,听他说是国外泊进来欧洲骨董,平时是磕碰不得的,就连余时中都不敢随便触碰。
四方的骨董桌上更是整整齐齐得摆了一盘瓷具,这跟一般茶具不同,只有一只瓷壶和一副对杯,瓷漆薄而剔透,匀而精实,镶著细细的金边和釉彩,样子也和一般的茶壶不同,爸爸曾说过那是拿来喝酒用的,只可惜壶口的地方撞断了一个残口,所以他非常肯定这组瓷具就是原本爸爸书房里的同一件。
余时中觉得脑袋里有烟火在逃窜,轰轰斥斥的像燃尽的芯蕊,再窜不出更具体的火焰,太奇怪了,为什么爸爸的遗物会在楼青云的书房里出现?太多想法一下子窜涌而至,他觉得他快要可以拼凑出一幅画,可是却唯独缺少了最重要的那一块。
人家都说好奇心杀死猫,诚然不欺。
他突然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间房间,熟悉的景致令他感到窒息,他越看越心慌,踩著摇晃的重心节节退后,一个不察,脚去绊到天鹅绒的地毯,整个人四脚朝天往后滚了一圈,这一滚一撞,墙壁没摇晃几下,他提提吊吊的胆子倒是全撞飞了。
他慌张得想站起来,却不小心抓破墙壁上的壁纸,不但扯破一个大洞,更露出壁纸底下的东西。
余时中下意识想贴回去,胡乱捡起飘散出来的其中一片,翻开来一看,赫然是一张陈旧的照片,上面的人物端端正正的,没做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或动作,只是人物的那张脸孔,竟然跟自己一模一样。
当晚,余时中坐在床铺上,等著楼青云来敲他的门,其实他根本连门都不敲,想来就直接走进来,不需要任何允诺。
余时中今天更夸张,不只中午吐得光光的,倒了晚上还是吃不下,楼青云正喂到第二口,就被吐了一身,雪白的前襟立刻湿了一大块,余时中又急又气,怎么就整出个不耐用的身子,他的唇角还沾著一些污渍,眼眶也红红的。
楼青云心疼得摸了摸他的头,把剩下的东西全撤掉,换了一套衣服回来,没有再叫人送新的稀饭进来,他坐到余时中榻边的软凳,体贴得拧了一条暖帕给他:“怎么了,还恶心吗?今天怎么回事?”
余时中看著他关心备至的脸孔,摇摇头。
楼青云握住他的手,缓缓翻开他的掌心,从口袋掏出一样东西放上去:“收好。”
余时中定眼一看,发现是一对小巧的珍珠耳环,当下脸色大变,几乎是失态得推开楼青云,怒道:“我不要。”
楼青云不以为忤,自然无比得摸了摸余时中愈合的耳洞,他甚至直接忽略余时中起伏不定的愠色,温和道:“下个礼拜是你母亲的生日,这让你当做礼物,不喜欢?”
余时中整张脸都怔住了,呆呆得看著楼青云,口齿不清道:“你说、真的、吗?”
“嗯。”
“什么时候?”余时中眼睛睁得雪亮:“下个礼拜吗?今天几号了?”
“下个礼拜天,我带你去看她,好不好?”
余时中惊喜得捧著手上的小玩意儿,露出真心的笑容,在楼青云的眼光下比什么都要甜,余时中正要道谢,却见楼青云拿起床头柜上的一个盒子:“试试。”
余时中闻言打开纸盒,里面是一套衣服,他在楼青云的注视下走到浴室把新衣穿了上去,他随意瞟了一眼镜中的倒影,竟被自己吓了一跳。
这、怎么那么像高中制服,虽然说就是简单的白衬衫,背心和西裤,领带也是中规中矩的蓝靛色,但实在令他不得不联想到楼青云书房里的那张照片,镜子里的他,简直就像是那一瞬间的快门。
余时中捏著衣角走回床边,楼青云并没有露出太讶异的表情,他坐在椅子上,轻轻扶住余时中的腰,低叹道:“下礼拜天就穿这样去。”
余时中能怎么办,只能顺从得点点头,楼青云又陪著他度过了睡前的两个小时,才把热牛奶端出来,看著他呵著热烟把乳白色的液体送进嘴里。
药效一上来,余时中的意识跟著朦胧,就在他要陷入睡眠的时候,楼青云倾身挪开了他的棉被,预料外的冰凉让余时中的身子一僵,有些无助得躺在原地。
楼青云对他的僵硬视而不见,他俯身贴上青年的脸颊,享受著细腻而温热的触感,余时中几乎把身体缩成一团,他费了一点功夫才把青年的身子剥开,手掌一点一点往下移动,领带在优美的手指之间两三下就瘫落在枕边,就在男人把毛衣扯到胸口以上,紧接著要解钮扣的时候,余时中忍不住去捉他的手腕,不让他再继续下去。
“怎么了?”楼青云任由青年被动得拉住他的手腕,突然低下头亲吻他的胸膛,即使隔著薄薄的衬衫,蠢蠢欲动的炽热还是亲密无间得浸入他的肌肤,余时中刹那止不住忍耐许久的颤栗,不晓得是因为男人灼烫的低语,还是因为接下来准备要发生的事。
他一个劲儿得发抖,楼青云一个劲儿得解他的扣子,深情更似无情:“还是不习惯?”
作家的话:
来一剂猛药,这样可以吗看官们
☆、一五一(上)
余时中左闪右扭,胡里胡涂挣扎,实际上在人家手里照样怎么揉捏怎么来:“一定要,这样吗……?”
楼青云的回答永远都那么正经严肃:“让我看看你。”
“我真的、没有心脏病……”余时中微弱得辩解,手脚的感觉却离他越来越远,楼青云已经完全剥开他的衬衣,露出底下平坦又光滑的胸部,怎么看都不像是有被锐利物磨划过,更别说开刀动土。
楼青云近乎是虔诚得端详著他的胸口,指尖已经不足以满足他想触碰的欲望,他缓缓得低下头,亲吻著心脏的位置,感受青年年轻的搏动,贪饷那丰沛的生命力,也许下一秒就会拨开他的胸膛,挖开他的心窝,确认里头腾动的肉块还在不在。
楼青云已经不只一次对他这么做,楼青云似乎不能相信他没有动过心脏手术,直到剥开他的衣服,才亲眼确认光滑的肌肤上没有半点瑕疵,更别说十几公分长的手术疤,但自此之后,他尔偶会趁余时中入睡后,轻轻抚摸那块最脆弱的部位。
“让我听听你的心跳声……”
他小时候有哮喘病,楼青云也知道,他就会更加小心得靠在他的胸膛上,用耳朵倾听他的呼吸起伏,好像怕他只是个娃娃,一不留神心跳就不见了。
白天的时候,楼青云还是对他很好的,完全把他当作亲生儿子看待,只是朝夕相处的蛛丝马迹总不可能遮掩得完美无缺,除了楼青云的秘书和助理会进出市长宅邸,唯一知道他和楼青云的关系的就属苏乔母子了。
“你有在用药吗?任何药物,除了我的处方签以外。”待童助理关上门,苏乔单刀直入:“跟我说吧,我现在就是你的医师。”
“算有吧。”余时中道:“牛奶,我每天都喝,里面有一种甜甜的糖。”
“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不知道。”
“楼先生让你喝的?”
“嗯……那种甜甜的糖,我来这里前就吃过,我很喜欢,吃了那个不吃别的也没关系。”
苏乔冷静道:“你这是上瘾的症状,你自己知道吗?”
“我知道,青云叔叔要我少喝一点,但我做不到,我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这要怎么样才会好?”
苏乔一顿:“你说楼先生有限制你不要吃糖吗?不是他让你吃的吗?”
“一开始是,但后来我越吃越多,他怕我偏食,就不准我再吃。”
苏乔简单做了一些检查和听诊,期间她的儿子居然没有过来敲任何一次门,余时中不禁奇道:“球球呢?”
“他在楼下。”苏乔道:“最近请了一个家教老师,我叫球球跟她待著。”
“喔。真难得看到球球没有黏著你的时候。”
苏乔淡淡扬起唇角:“他也是要学会长大。”
“是什么样的老师?”
“一个小姑娘,也没教什么,就是陪著他算算数,背背单字。”
“喔。”余时中踟蹰了一会,看著苏乔清秀的脸庞问道:“可以请问你跟青云叔叔……是什么关系吗?”
苏乔眉眼不抬,轻描淡写道:“算是远房表亲,我的母亲跟楼先生家有一些渊源,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才来这里的?”余时中垂下睫毛:“我听人家说,球球是青云叔叔的养子。”
“你很在意?”苏乔挑起淡淡的眉毛:“我先说清楚,球球是我的孩子,跟楼先生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是的。”余时中脸一红,尴尬道:“我没有什么意思……”
苏乔忍俊不住,大致把话说清楚:“球球在怀胎的时候就不是很稳定,出生后更是体弱多病,他患有一些先天疾病,需要动手术跟吃药调养,我一个人在国外要负担这些费用很吃力,那时候楼先生找到了我们,就带我们回国做治疗。”
“楼先生没有孩子,他希望我能把球球过继给他,后来我们也去做了亲子鉴定,发现我们是亲属的机率非常高,他承诺会帮我支付球球的医疗费用,说实在,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在这件事情上我真的非常感谢他。”
余时中的嗓音不觉低缓了几分:“真是辛苦你了。”
“怎么会?”苏乔仰起头眨了眨眼框:“是我能力不够,没办法让球球像正常的孩子一样快乐得长大。”
苏乔很快就平复情绪,没所谓的笑笑:“不用露出这种表情,还有别的疑虑吗?”
余时中呐呐,言语间多了分涩然:“我只是在想,如果你跟青云叔叔很亲的的话,那你有没有看过……我的母亲?”
苏乔给了他一个失望的答案:“我只知道楼夫人身体一直都不好,我从来没见过她。”
“其他人呢,你有看过岳和仪叔叔吗?淑阿姨呢,他们是我妈的朋友,你有看过吗?”
“我并不清楚楼先生的私生活,他的朋友我也不认识,我只知道邢秘书和几个助理,这我可能帮不上忙。”
余时中空期待一场,不免露出沮丧之情。
“你叫什么名字?”苏乔突然问道。
余时中猝不及防被刮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苏乔难得露出微笑:“楼先生好像都叫你的小名,其他人也都只叫少爷,好难称呼你啊。”
“喔,我叫作……”
“小中!!!!!”
这声尖叫不得了,女孩子特有的尖细,还带著异常的兴奋,苏乔和余时中纷纷回过头,只看到一位穿著连身裙的美女,她的妆扮入时,面容姣好,却披散著长发,衣服全是风造成的皱褶,脸上堆满掩藏不住的喜悦,几乎是用飞的扑进余时中的怀里。
余时中差点被撞出床缘,只能被动得搂住女人的腰,也不知道哪里被拐了一下,疼得直抽气,勉强笑道:“许巧,好久不见。”
许巧整个人趴进余时中的怀里,双手搂著他的脖子,如狼似虎得瞧,眼睛却骨碌碌得像只兔子,没多久眼眶就红了,还等不及蓄满泪水,她就整头栽进余时中的胸膛,不出来了:“小中,我好想你喔,你终于回来了!”
余时中拍抚著她的肩膀,正想安慰几句,许巧马上跳出一双兔子眼睛,又哭哭呀呀了一段:“天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骨头都跑出来了,腰也是,都比我还细了,天啊,你怎么了?脸都快看不见了,你生病了吗?”
“没事。”余时中笑笑:“你要不要先起来?”
许巧连忙坐起来,心疼道:“喔,你不能起来吗?你生病了吗?”
余时中赶紧摇头,怕这姑娘又来事:“没事,我可以下床,只是不知道你要来,不然就起来等你了。”
果然许巧立刻心虚得绞起手指:“我偷溜过来的,你别说出去。”
余时中叹了一口气:“我跟谁说去……”
苏